老王滾下車，嚇得直接昏死了過去。
奚玖夜臉色一變。
“楚楚！”
他打開車門，就見後車坐上，楚楚縮在他的外套裡。
“你沒事吧？”
奚玖夜鬆了口氣，剛要查看楚楚的情況。
“不！不要看我！”
楚楚平時甜美的聲音，變得又尖又利，就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
可奚玖夜的手已經拉開了她的外套。
外套下，奚玖夜如遭雷擊。
哪裡還有什麼楚楚。
一陣扇翅的聲音，一團黑影惶恐不安着，衝出了後座。
足足好一會兒，奚玖夜都沒有回過神來。
他手腳冰冷。
那是一隻醜陋的蝙蝠。
猙獰的臉，尖銳的聲音，它的眼神，自己是認得的。
楚楚……她是妖。
夜色降臨。
風谷武館裡，楚風穀神情凝重。
嗚嗚嗚——
一隻黑色的蝙蝠趴在地上，哭得傷心。
楚楚迄今還無法接受，她覺醒了。
什麼時候不覺醒，偏偏在自己十六歲週歲生日派對上，在奚玖夜，她最愛的人面前覺醒了。
奚玖夜當時滿臉的震驚，她醜陋的模樣，一定已經深烙在奚九夜的腦海中。
她經營了幾年，好不容易，和奚玖夜走到了今天。
可是她卻被發現是妖。
奚玖夜是要成爲狩妖人的，自己卻是妖。
她沒有臉見他。
她不想見任何人。
“楚楚，我已經很頭大了，你別再哭了。”
楚風谷已經整整抽了五包煙，可尼古丁也沒法子麻痹他。
周康在內的幾人，被他當場擊斃了。
雖然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可那幾人都異變了。
“警察很可能已經懷疑我了。你又被發現是妖，我們沒法子再留下東南市了。”
楚風谷掐滅了最後一根菸。
“這不都怪你，我讓你謹慎，不要胡亂拿蘭蒼的好處，你偏不聽。你給他們喝了多少的神仙水，他們怎麼就偏偏在今天發狂。你知道不知道，就是因爲聞到了血的味道，我纔會在那個時候覺醒的。”
楚楚記得清楚，自己在被李嵐嵐的血濺了一臉後，感到體內有什麼東西，一下子破土而出了。
那就是覺醒。
她可以在任何時候覺醒，唯獨不應該在奚玖夜面前。
“也就每天一滴，我是嚴格按照蘭蒼說的劑量給他們服用的。之前，他們也都好好的。”
楚風谷懊惱不已。
他都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他自己也服用神仙水，一次兩滴，身體還不是好好的。
“你是妖，和他們不同，現在都完了。”
楚楚迄今沒法子變回人形。
她看到自己這副黑醜的模樣，像是一隻過街老鼠，心中就恨意滔天。
她埋怨楚風谷、埋怨蘭蒼，埋怨凌月、埋怨周康、埋怨李嵐嵐，還有在場的那些人。
“說這麼多也沒用了，我們今晚就走，明天很可能就遲了，警方帶着他們屍體回去屍檢了。”
楚風谷嘆道。
本以爲，自己可以飛黃騰達。
沒想到，會栽了個大跟斗。
他在東南市經營多年，卻落了個人財兩空，什麼也沒撈到。
“我不走。你先想法子，讓我恢復人形。”
楚楚憤憤道。
“你的內丹剛形成，可你以前沒修煉過，想要恢復人形，怎麼也得幾天的時間。”
楚風谷爲難道。
楚楚之前都沒有修煉過，一下子操控妖力化爲人形，有難度。
“我不管，你若是不想法子，我就一頭撞死，讓我一直這副模樣，我寧可死。”
楚楚咬牙切齒。
“楚楚，你可別衝動，爸爸這就想法子。”
楚風谷撓撓頭。
“要不，你也喝點神仙水，這玩意，能讓你妖力大增，你是妖，不用太擔心。”
楚風谷想來想去，只能是勸楚楚喝點神仙水。
楚楚猶豫了下，還是同意了喝下神仙水。
她第一次喝神仙水，原本還很忐忑。
可當她喝下去後，頓覺渾身血液沸騰。
在喝了兩滴神仙水後，她就從蝙蝠形化爲了人形。
“不愧是我的女兒，一次就可以喝兩滴，沒有任何異常。楚楚，你好好修煉妖力的話，沒準會比你哥更加厲害。”
楚風谷笑道。
“爸，我知道，我爲什麼會突然覺醒了。”
楚楚沉默了片刻，忽想到了什麼。
她翻出楚風谷從酒店裡帶回來的那些生日禮物，最後找到了一瓶香水。
“是它，一定是它！”
楚楚赤目欲裂，怒瞪着那一瓶香水。
“這瓶香水怎麼了？”
楚風谷納悶道。
“是凌日，凌日那混賬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他說，是限量版的香水，我被酒潑了一身後，渾身酒氣，就用了一些香水。我記得，我剛噴了香水時，就感到身體熱熱的，血管收縮，和剛纔喝神仙水時一樣的感覺。”
楚楚險些沒背過氣去。
“你是說，凌家那小子害你！”
楚風谷一聽，也不由動怒。
“豈止是害我，幾個師兄師弟怎麼會突然發狂，一定也是凌家動的手腳，我就說，那個凌月怎麼會那麼好心。是她，一定是她指使了一切。”
楚楚將那瓶香水砸在地上。
她滿臉的偏執。
難怪，凌月會一臉若無表情的模樣，來祝福自己和玖夜。
玖夜又不和自己切蛋糕，風谷武館的人又突然發狂。
“她們故意讓玖夜和我走在一起，讓他發現了我覺醒了。凌家，凌月、凌日，我好恨，我好恨。”
楚楚氣得渾身顫抖。
“楚楚，你先別激動，這些都是你的猜測。凌家家大業大……”
楚風谷又有些猶豫了。
萬一，楚楚說的是真的。
難道，凌北溟手中也有神仙水？
那自己更沒有和他叫板的籌碼了。
“爸，你不是說過，會幫我爭取玖夜，打垮凌家的嘛？”
楚楚歇斯底里着。
“女兒，不是爸不幫你，是我們現在沒有籌碼了。今天這事一鬧，我們楚家就算是完了，武館也開不下去了。我想好了，我們去投奔你哥，他應該有法子。”
楚風谷想來想去，蘭蒼應該在鹽邊站穩腳了，他帶着女兒去投奔。
反正，鹽邊妖族衆多。
比起東南市來，他父女倆可以更加的如魚得水。
“我不走，要走你自己走出，我要去找玖夜。”
楚楚說罷，快步就往武館外跑。
剛出門，就迎頭撞上了一個人。
她心頭一跳，下意識脫口而出。
“玖夜？”
她以爲是奚玖夜來找她了。
她就知道，奚玖夜絕對不會放棄她。
“蘭蒼在哪？”
涼颼颼的聲音，讓楚楚渾身一寒。
她擡頭，就見一個男人。
有些臉熟。
長得已經不僅僅是俊美可以形容的了。
他披着夜色，站在那，一雙好看的桃花眼裡，是難以掩飾的冰冷。
楚楚覺得膝蓋發軟，險些站不穩。
她往後退了一步，楚風谷已經追上來了。
“楚楚，你別胡鬧，你這樣子，怎麼去見……”
楚風谷的聲音，曳然而止。
他見鬼似的，瞠目結舌。
“再問一次，蘭蒼在哪？”
薄情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
他一字一句，就像是重錘，擊在楚風谷父女倆的心頭。
“你……薄老闆，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楚風谷的額頭，汗水涔涔。
狼煙酒吧的老闆，曾經天王巨星薄情上門了。
他一定是得知了今天的消息。
楚風谷很後悔。
他不該磨蹭，應該一早就跑。
薄情目光涼涼，看着楚風谷。
楚風谷只覺得，背脊上，如同盤了一條蛇，那蛇慢慢伸展開蜷縮的身子，冰冷的身子，沿着自己的尾椎，一路爬向頭頂。
“薄老闆，蘭蒼那混小子，跑了。我只當沒生過這個兒子。”
楚風谷寧可對上警察，也不想對上薄情。
這人，據說是個無法無天的。
他一直蟄伏在紅魔方，可一旦他動了怒，就連妖盟都對付不了他。
這樣的一個混世魔王，居然找上門來。
楚風谷眼神驟變。
“爸！”
楚楚的咽喉被掐住了。
薄情像是掐一隻螞蟻那樣，掐住了楚楚的脖子。
楚楚乞求着，看向楚風谷。
可楚風谷一動都不敢動。
她只能看向薄情。
可這個男人，像是鐵水澆築的一樣，冰冷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他甚至不屑去看楚楚。
“別以爲我不知道，是誰救走了蘭蒼。翼妖，下賤卑微，居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薄情的手機裡，還有凌光發來的消息。
幾名服用了神仙水的武館弟子。
蘭蒼和楚風谷父女倆一定有聯繫。
他這人，最記仇。
蘭蒼讓他的酒吧扛了黑鍋，他自然要算賬。
“你別傷楚楚，她是無辜的。一切都是蘭蒼的錯。他不在東南市，他去了鹽邊，冤有頭債有主，你去鹽邊找他就是了。”
楚風谷想了想，還是泄露了蘭蒼的消息。
蘭蒼那小子，從小就惹事。
你說誰不好惹，就偏偏惹了狼王。
“鹽邊啊……”
薄情若有所思着。
“我已經說了，你快放了楚楚。”
楚風谷見楚楚臉色越來越差。
她剛覺醒不久，妖力不穩，一不留神，就會被扼殺。
“放了她？她難道不是蘭蒼的妹妹？”
薄情輕飄飄說道。
楚楚臉色煞白，楚風谷也結巴了起來。
“薄老闆，你這是什麼意思？”
“收利息。”
薄情說罷，鬆開了楚楚。
就在楚楚癱在地上，鬆了口氣時，薄情的手，虛空一抓。
她感到體內，有什麼東西裂開了。
“狼王！手下留情啊！”
楚風谷渾身一震。
就見楚楚的體內，一顆碎裂的內丹，被強行拽了出來。
內丹，妖最重要的東西，竟是生生被薄情給捏碎了。
楚楚的眼神裡，還帶着茫然。
她卻不知道，就在剛纔，她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那是內丹，她賴以修煉，在妖族苟活的內丹，竟是生生被捏碎了。
“第一顆。”
薄情連眼皮子都沒動一下。
他的指，閃着寒光，調轉方向，指向楚風谷。
楚風谷意識到什麼。
他再顧不得楚楚，身形一變。
陡然間，化爲了一隻巨蝠，它雙翅展開，就如一架滑翔機，衝入夜空中。
薄情卻是輕嗤一聲。
嗤音剛落，他已經化爲了一道殘影。
隨着蝙蝠消失的方向，一併隱入夜色中。
風谷武館外，楚楚趴在地上。
她感到自己猶如被抽了骨頭一樣，渾身無力，無法站立。
“玖夜，玖夜。”
她唯一想到的就是奚玖夜。
她顫顫巍巍拿出手機，撥通那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號碼。
奚家別墅，書房。
“我纔出去幾天，你看看你，都惹出了什麼事！”
面色陰沉的中年那人，將眼前的報紙砸向了站在一旁的奚玖夜。
報紙是明天一早就要刊登的《東南早報》，上面的頭條新聞就是，“帝豪酒店舉辦豪華生日派對，富二代千金一擲爲紅顏。慘慘慘，發生多起人命案。”
奚三千緊急從外省趕回來。
做出這種蠢事的，居然是他一向器重的兒子。
“爸，這件事，還在調查，有人在派對的飲酒中動了手腳。”
警方給的第一手消息裡，查明瞭幾個空杯裡有不明成分的液體。
但是具體是否是狼煙酒吧裡造成女客死亡的神仙水，一切還得等化驗結果。
“你還打算隱瞞下去？老王已經把事情都告訴我了。蘭蒼、楚風谷、楚楚，你被楚家忽悠的團團轉。那一家子，都是妖族。你作爲一個準狩妖人，竟完全看不出來！”
奚三千面色陰沉。
奚玖夜一向聰慧，可在感情上，實在是讓他太失望了。
“楚楚她……”
想到了楚楚化妖后的模樣，奚玖夜一時語塞。
“從今往後，你和那個楚楚不能再來往。你和凌家的那個繼女多培養下感情。”
奚三千見兒子一言不發，嘆了一聲。
“爸，你不是說，不干涉我的個人問題。”
奚玖夜不滿道。
他眼下心情很亂。
他不喜歡奚三千下命令一樣，讓他做這做那。
“玖夜，爸爸都是爲了你好。我剛得到消息，那個凌月應該是凌北溟的親生女兒。凌北溟的兩個兒子不爭氣，將來凌天集團很可能會傳給她。再說了，她不是很喜歡你嘛。爸是過來人，我告訴你，娶一個喜歡你的人，比娶一個你喜歡的人，要幸福得多。”
奚三千語重心長，拍了拍奚玖夜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