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看,也看出了問題。
不僅是花轎裡的新娘是個紙紮人,就連擡花轎的那幾個人和喜娘肩膀上都各有一個紙紮的小人。
再遠的人,楚窈就已經看不到了。
只是一支迎親隊伍兩天都沒有回到男方家,屬實有些奇怪。
若是正常的迎親隊伍,就算是遠行也不會直接用花轎,而是到了地方之後纔會換上喜服,更不會用紙紮人代替。
等到那一行迎親隊伍被遠遠甩在身後的時候,魏奎才擦了擦額頭的汗,心有餘悸。
“這是喪喜事,是爲死人辦的喜事。”
似乎是看出了楚窈的不解,魏奎解釋着,豆子般的小眼睛裡是如釋重負的表情。
魏奎雖然年紀小,但是他的話卻讓楚窈一愣,一臉驚愕:"死人辦的喜事?"
這個詞語太新鮮了,楚窈還從來沒聽過。
"嗯,就是死人辦喜事。你看到的花轎裡那些紙紮人就是新娘,至於新郎……”
他回頭,看了一眼已經看不清楚的迎親隊伍,後脊樑還是覺得有些涼,繼續說道:“新郎應該是個剛死之人,新娘需要先找活人,然後放到新郎面前,由巫婆跟新郎接觸,看新郎是否同意這個新娘做妻子。
然後新郎喝下一碗水,然後就去閻王爺那報到了。這是他們的習俗,不過我還真是沒有想到他們居然還會玩這種惡毒的招數,簡直是喪盡天良,喪心病狂啊!”
“詢問死人?這種荒唐事也有人信?”
楚窈聽的是目瞪口呆,她還是頭一次知道,這世界上居然有如此變態的習俗存在,真是不可思議!
她有些無語,可看了一圈,發現除了蕭郴之外,其他人臉上或多或少都帶着一絲惶恐。
她愣了一下,開口道:“你們不會相信這些,覺得這些是真的吧?”
南榮張了張嘴,像是生怕犯了忌諱一樣,也不敢說什麼。
“巫婆的實力是有目共睹的,我親眼看到有個巫婆在員外家招魂,招的是那員外家的父親,那老員外有個存了一輩子的寶貝,但是死得急,還沒告訴員外就蹬腿了。員外爲了得到這個,就請了巫婆詢問故去的父親。”
說到這兒,胖廚子魏奎像是已經忘記了害怕,還故意吊了一下衆人胃口。
“你們猜怎麼着?”
“找到了。”
蕭郴淡淡地接了一句。
他雖然不相信這些,卻也能大概猜到。
魏奎連連點頭,脖子上的肥肉也跟着顫了顫。
“沒錯,那個巫婆被老員外附身,不僅準確地說出了放着寶藏的地方,還說出了寶藏的準確數量和錢財。”
魏奎這句話剛落音,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氣,目瞪口呆的看着魏奎。
"這……這巫婆是怎麼做到的?"
"怎麼做到的?我就是告訴你們啊,我也是遠遠看了一眼,真沒看出來怎麼做到的,只不過那個巫婆說的那個地方是員外家的老宅子,就在府邸旁邊不遠處。老員外家的老宅子很久之前就已經空置了。"
楚窈還是有些不相信這麼玄乎的事情,連忙問道:
"那老員外是誰?"
她就不信真有此事。
"那老員外叫陳福,是一個很有錢的人,據說還是皇商,在京城中有很深厚的背景。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他突然暴斃了,最後那筆錢還是被員外拿走了。"
"哦。"
楚窈應了一聲,頗有些驚訝。
她還以爲是魏奎道聽途說,沒想到他居然連這個人名字都記得。
魏奎看了看楚窈,又看了看蕭郴。
兩個恩人的表現都非常的冷靜,這也難怪,畢竟這兩人都是有真本事的人,闖蕩江湖肯定不會聽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剛剛我看到的那人,穿着打扮跟之前我見到的巫婆很像。”
“是走在花轎最前面的那人?”
蕭郴忽然開口,他說的這個巫婆,正是之前那個衝着幾人微笑的人。
"我沒看清她長什麼樣子,但是她穿的跟巫婆差不多。"
魏奎也開口。
"你看的那人的長相怎麼樣。"
楚窈忽然開口說道。
魏奎想了想,開口道:“身材瘦弱的人,長得很醜陋,臉色蠟黃,雙眼凹陷,整個人看上去就跟一個瘦弱的老太太一樣。”
楚窈開口道:"不對,那個人的長相不是這個樣子,我剛剛看的那個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而且她的皮膚很白。"
尤其是回頭衝他們笑的時候,看上去又是嬌憨又是詭異。
“那應該不是一個人。”
蕭郴的聲音很低沉,像是壓抑着某種東西,讓人聽了之後有些不安。
"爲什麼這麼說?"
"我也說不上來爲什麼,總之,那個女人看起來很奇怪。"
蕭郴的聲音很輕,但是卻透露出無盡的寒冷。
"奇怪?"
"沒錯,我看到的時候是這樣認爲的。"
蕭郴很是肯定。
楚窈不解,但是想起剛剛魏奎說的話,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蕭郴搖了搖頭,他沒說話,而是看向魏奎,魏奎被他看的渾身發毛,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然後纔開口:
"我……我不知道。我就是看到那人衝着你們笑,覺得好詭異,所以才……所以才......"
魏奎說了半天,卻也沒把下面的話說完。
楚窈不禁嘆息了一聲。
"你說的沒錯,那個人看起來奇怪"
"啊?"
魏奎一驚,不解的看向楚窈。
"我說,那個人奇怪。"
楚窈強調道。
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在場的都不是普通人,所以她的話還是傳入了衆人耳朵裡。
"剛剛在混亂中,鑼鼓嗩吶的聲音那麼響亮,可她卻偏偏是在我問起他們的時候回頭。"
“這怎麼了?”
“在一片嘈雜聲中,她也能聽到我們講話。”
楚窈的話斬釘截鐵,讓衆人心中更是一寒。
良久之後,南榮才訕訕開口。
“幸好他們跟我們只是路過。”
雖然兩次。
“你之前說這些都是這裡的習俗,難道就沒有人制止嗎?”
楚窈心裡卻沒那麼樂觀,反而更加警惕。
她再次看着胖廚子魏奎問道。
本來看衆人都在沉默,以爲沒什麼事便準備離開的魏奎一愣,這纔想起了剛剛偏離了問題。
他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喪喜事在這裡很常見,只要雙方達成協議,官府一般不會管。”
你情我願的事情,官府不會管,就連女人最後被殺了,他們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女人的父母並不會報官,所以這裡的喪喜事纔會越發嚴重。
最後發展成了習俗。
只要是未婚而亡的年輕男子,基本上都會被自己父母安排喪喜事,這已經成了大家約定俗成的事。
衆人又是一陣沉默。
燕國的風情人土真的跟大明不同,這裡對女子似乎更加不善,生死大事連自己都不能做主。
臨近下午的時候,他們已經到了官道上一家不小的客棧。
這裡是附近最大的客棧,裡面豐富的菜式也讓楚窈的心情好了很多。
還沒等他們看完菜單,小二已經站在旁邊給他們介紹了起來。
"這裡有紅燒豬蹄,清蒸螃蟹,紅燒鯽魚,清炒野兔,紅燜雞翅,清燉牛尾湯……"
小二滔滔不絕的將菜名全都給說了出來,讓人根本就無法插嘴。
而他也是個有眼力見兒的人,見楚窈和蕭郴一身氣派不凡,就知道不是普通人,所以也盡挑些他們客棧裡最豐盛的菜給他們。
但衆人聽到全是肉菜,真的是一點胃口都沒有,尤其是南玄,恨不得直接堵上小二的嘴。
那小二到底是機靈,見到南玄這副樣子,也沒有再說下去,反而試探地問了一句。
“幾位客官是想吃點素食嗎?”
楚窈看着小二爲難的神色,讓他葷素都上了些,只不過有一桌是純素菜,南玄和胖廚子魏奎等人坐在那桌。
小二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記了下來。
很快,菜就上齊了。
魏奎看了看桌上,不知道爲何,看到這滿桌的素菜,他的胃口都被挑撥起來,不由得嚥了咽口水。
小二看了看楚窈和南玄,又看了看魏奎和南玄等人,似乎想從幾人臉上看出什麼。
"客官,你們吃不慣嗎?如果你們想吃別的,小店還有別的菜品。"
小二又開始勸說了起來。
這裡的菜式他是早已經熟悉了,也都是他家鄉特產,可是這兩個看起來氣質非凡的夫妻竟然一點都不買賬,讓他有些摸不着頭腦。
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麼來歷?
“不必了,你先下去吧。”
蕭郴示意小二先下去。
幾人才用過膳找好房間,就聽到了客棧裡有道熟悉的聲音。
“快馬加鞭走了一路都沒見到他們,許是他們真的走了水路。”
“那個宋肆真是太狡猾了,我覺得他是故意想讓我們繞遠路。”
開口的兩人正是康勇嘉和樑王,他們聽上去像是在說楚窈等人。
楚窈看了一眼蕭郴,發現後者臉色雖然有些難看,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還是帶着楚窈下去了。
下去之後,果然是樑王和康勇嘉一行人。
當初在燕京被解封之後,楚窈和蕭郴就直接離開了。
燕政的目標自始至終只有蕭郴,是不會輕易對樑王和康勇嘉動手的,畢竟他們兩人才是代表大明。
所以分開也是爲了不牽連他們,只是沒想到的是,他們在得知楚窈和蕭郴離開之後,也一路跟了出來。
看到楚窈和蕭郴兩人,樑王憋了一肚子火氣。
“你們也太過分了,走之前竟然也不跟我們打聲招呼。你知不知道……”
說到這兒,樑王的聲音壓低了些。
如果不是宋肆派人去提醒他們,他們恐怕還在燕京等着呢。
“宋肆跟你們說的?”
“沒錯,他到底是什麼人?是你們讓他插手燕國的事情嗎?燕京的誰很深,尤其是那個燕政,他隱忍了那麼多年,是不會輕易敗北的。”
樑王以爲蕭郴想對燕國動手。
“不是,燕京事情如何了?”
蕭郴擋住了康勇嘉的視線,問起了燕京的事情。
“我們臨走之前,那宋肆已經聯合薛家等人廢除了燕皇的親筆詔書,立燕碩爲太子。之後,剛出了城就聽說燕皇已經駕崩了。”
說到這兒,樑王的神情有些凝重。
燕京的爭鬥不僅是燕碩和燕政兩方,還牽扯到了蒙國的蒙太多越。如果不是他們受到宋肆提醒,早早離開,現在恐怕也陷在其中了。
燕皇駕崩,燕碩纔是名正言順繼承皇位的額人。如果燕碩想要皇位,就只能逆反。
樑王剛把這些說出來,就聽到蕭郴開口道:
“不會。”、
以燕政的算計,不會讓自己落到如此地步。
“你是說他會技術當個攝政王?”
楚窈明白了蕭郴的意思。
“不錯,燕碩尚且年幼,他這個攝政王輔政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不過這樣的話,薛家跟他更是成了對立面,燕政也至少得再徐徐圖謀多年。
端看他耐不耐得住。
燕政自然是耐不住的。
他之前一直隱忍着,隱忍到現在才動手,更是嚐到了權利的樂趣,眼看着距離那個位置一步之遙,卻被人奪走,他簡直對燕碩和薛家一行人恨之入骨。
“王爺,新皇尚且年幼,您還是燕國的攝政王,我們可以徐徐圖之。”、
一位幕僚忍不住開口提議。
燕政卻摔了自己手裡的茶杯。
“本王已經等了這麼久了,等到那個老傢伙的兒子們都死了,現在孫子都上位了,還要本王等到什麼時候?”
“王爺,新皇剛剛登基,名正言順,我們此刻做什麼都不妥,反而會成爲亂黨,成大事者……”
“閉嘴!”
燕政兇狠的眼神盯着那幕僚,嚇得那幕僚立刻跪倒在地上,不敢再說下去。
"本王的心意已決,你們就算是再說也沒用。"
他等了這麼多年,不想再等下去了。
燕政冷哼一聲,便不理會衆人。
一旁的黑風看着他們,心中暗罵他們愚蠢,燕政都已經忍了這麼久,早就已經不想忍了,現在燕碩年幼,正是動手的好機會。
只要燕碩死了,燕國名正言順的人只有燕政。
這一點,燕政自然也想到了。
黑風開口問道:
"王爺,那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他是唯一一個孑然一身,毫無顧忌的人,唯一在意的人黑雨也在王府,倒也不像其他幕僚一樣心裡有牽掛,自然無所顧忌。
"燕碩已經登基,身邊一定有不少人保護他,尤其是黑風之前接觸過的那個女人,她跟另外一個男人最近一直跟在燕碩身邊寸步不離地守着,本王想動手都不方便。你們有什麼辦法把這兩人引開?”
燕政說着,看着衆人。
衆人一陣沉默。
他們都不是孤身一人,身後揹負着家族的榮耀,原本以爲跟了燕政能振興家族,沒想到燕皇擺了一手,直接讓燕碩名正言順的登基了。
如今他們想要再投靠燕碩也已經晚了,只能儘可能幫助燕政,可燕政卻像是被壓制太狠,過於衝動。
"那女人的功夫非常厲害,我們不一定能夠贏得了她。"
沉吟片刻之後,一位幕僚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試圖讓燕政停止這個想法。
“這件事情就不勞諸位操心了,本王會親自解決那個女人!”
那個男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至於那個女刺客,雖然黑風不敵,但是他不一定。
“王爺不可冒險啊!”
"王爺,那個女人武功高強,不是我們所能比擬的。"
“是啊王爺,我們還是從長計議吧。”
衆人紛紛勸阻。
"本王既然敢這麼說,就有把握,如果本王連一個女人都搞不定,那麼這個江山早晚都是別人的,你們不必多說,這件事情本王會處理。"
燕政冷聲說道,語氣之中滿是威脅。
“你們需要做的,是把他們引開,或者本王把那個女人引開之後,派人去殺了燕碩。黑風,明白嗎?”
燕政也明白只有黑風是贊同他的。
至於其他大臣。
“你們先退下吧!”
"屬下告退!"
那幾人對望了一眼,都知道自己多說無益,便紛紛起身告辭。
"你們都給本王記住,如果本王失敗了,你們的下場也絕對不會比他們好到哪裡去!"
"屬下知道!"
幾人匆忙退了下去。
看着衆人的離去,燕政的臉色變得更加陰冷。
“這些人若是敢背叛本王,本王定會讓你們看看惹怒本王的代價是什麼!"
另一邊,宋肆有驚無險地把燕碩送上了皇位,就被薛家人邀請到了府上。
“多謝宋公子爲我皇作出的貢獻,請受老夫一拜。”
薛家老太爺說着就朝着宋肆拜了一拜。
宋肆連忙避開。
“薛老言重了,不過是燕皇臨終所託,舉手之勞。”
薛老看他神情坦蕩,不似作假,心裡也鬆了口氣。
看樣子,宋肆的確是沒有存別的心思。
“宋公子年輕有爲,接下來可有什麼打算?老夫膝下有一孫女,正值二八年華,溫柔賢惠,與宋公子很是相配。”
薛老笑眯眯的說着。
宋肆聽到薛老的話,頓時心生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