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座,掌櫃的很快就上了酒,原本在同一桌吃飯的大漢們,也自發自的換了桌子,重新叫了酒菜,一邊吃喝,一邊偷眼瞧這邊的情況。
“換衣服了?”對面的男子,上下打量了閆素素一番,問道。
閆素素點點頭:“那身衣服破了!”
“爲何不換女裝?”他又問,語氣聽上去很平緩,沒有太多的情緒。
素手端起了酒杯,小抿一口後,她看向他,輕笑道:“我換不換女裝,似乎和閣下沒有太大關係吧!”
男人絡腮鬍子下的嘴脣隨着她的笑容,跟着動了一動,想必也是在笑。
“我猜,你沒衣服可換,所以只能換這身男裝,是嗎?”她就不明白了,他爲何要這麼糾結於自己的衣服問題,不過既然被他看穿了,她也就無所隱瞞。
“是。”
“老二,去車上,把那身衣服拿下來,送給這姑娘。”男人好似就在等閆素素說她缺衣服,一聽她回答是,立刻側過頭,對着身邊一桌上的一個男子吩咐道。
“可是老大!”那男子面目猶豫之色,比起別的漢子,他稍顯小巧,絡腮鬍子上方的容顏,也比較白淨,如今一雙眼睛,帶着爲難之色,並未即可答應。
“不要讓我重複第二遍!”穩重威嚴,不容反抗的聲音響起,閆素素目光在老大老二之間轉了一回,面目笑意,莞爾一笑。
“無功不受祿,不過是萍水相逢,怎敢要你們的衣服,這身我穿的挺合適,不必了。”
“既是相逢,便是緣分,老二,去!”
這次,那個被叫做老二的人,沒敢再猶豫,只是從他慢吞吞挪向門口的腳步來看,他是不情不願的。
閆素素一下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忙再度推卻:“真的不必,若是需要,我自己會置辦。”
“仙女,老大送的,你就收下吧,我們老大可是從來不送女孩子東西的,你是第一個。”旁邊一桌上,又有人開始起鬨。
聞言,閆素素更覺得尷尬起來:“閣下真的不必如此費心。”
“你也不必如此生分,別聽他們胡說,我說過了,這送是送個緣分——你要去哪?若是順道,我可以搭你一程。”男人適時的岔開了話題,不再多給閆素素一個推卻的機會。
閆素素知道自己是盛情難卻了,只能順着他的話題回道:“去京城。”
“你方纔說你叫閆素素是嗎?”他邊吃菜,邊頭也不回的問道,夾菜的動作沒有蠻漢的粗野,而是文質彬彬,給人一種很有修養的感覺。
閆素素呷一口黃酒,點點頭:“是!”
“看你樣子,不像是鄉野村姑,倒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據我所知,京城姓閆的大戶只有兩戶,一戶是當朝丞相閆芳,另一個是錦繡綢莊的老闆閆禮世,閆芳有三女,長女二女芳名都是疊字,你也是疊字……”
“不用推斷了,我就是閆丞相的三女閆素素!”眼前的人,看着粗,心卻細如針尖,先頭是一眼看出她因爲沒有女裝纔會穿男裝將就,現在居然能準確無誤的推斷出她的真實身份,當真了得。
與其聽他說出他的分析結果,閆素素倒不如自己大方承認了。
“看來我猜的不錯!”他似乎心情挺好,給閆素素添了一大筷滷牛肉,招呼道,“嚐嚐,味道如何!”
方纔在客棧的菜單上,閆素素並未看到滷牛肉這道菜,正在奇怪這牛肉是從何而來,被派去取衣服的老二回來了,看到她盤子裡的一大塊牛肉,眼神裡露出了一絲妒恨的神色。
“老大,我們此次出門,並沒有帶多少滷牛肉,一路上我們兄弟都不捨得吃,都是要孝敬老大你的,你怎麼都給了她啊。”
閆素素被那老二說的,剛平息了的不好意思感,又猛的竄了起來,忙把牛肉夾回到空盤裡,婉謝道:“既是如此珍貴之物,素素受之不起。”
“老二,你今天嘴巴怎麼這麼多?老大願意,你管個屁!還不把衣服送上去!”方纔蠻橫的砸門的老三,如今出語粗魯的推搡了一把老二,言辭間,都是對老二的不滿。
老二被推的往前踉蹌了一步,似委屈極了,低垂着腦袋,賭氣的跨不上來,也不好好的把衣服送過來,就這隨手一丟,丟到閆素素身邊,然後顧自己上了而來,乓一聲砸上了房門,再不出來。
閆素素大覺尷尬,沒想到自己什麼都沒做,就引得他們兄弟失和,若是叫那些說書人看到了,還不定得給她編一本書,污她個紅顏禍水呢。
衣服,用一塊藏青色的土布抱着,丟到了她的腳邊,她看了看,還是覺得受之有愧,便把衣服雙手捧起,站起身來,送到了男人面前:“真的不必了,我不需要衣服,這一身穿的挺好。”
“真的很好嗎?”男人說着,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襬,用力往下一扯。
閆素素只覺得腰間一陣異動,原本被折在腰間的,爲了防止衣服太長被猜到的褶子,如今全部都被拉了開來,長長一副衣襬,就好像婚紗一樣逶迤在她的腳邊,完全將她的繡鞋淹沒不說,還拖拉了一地。
“這叫很好嗎?你就不怕絆倒?”男人戲謔一聲,擡頭看向閆素素,“送的,就收下,我們草原兒女,最不喜拖拖拉拉的人。”
原來是從草原上來的,怪不得一個個都生的這般健壯魁梧。
不過即便是草原兒女,性情開放,也不能隨便拉扯她的衣服啊!
她有些微微的不悅,卻並沒有發作,而是把衣服放到了他的身邊,而後自己提了衣襬走回了座位:“不喜就不喜吧,往後也不一定會有相逢的機會,就算討厭我,我也招不到你煩。”
對方明顯一愣,不過隨後卻有些豪放的大笑了起來,閆素素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可以笑的那麼爽朗,有個詞叫做一笑泯恩仇,閆素素覺得若是他是自己的仇人,聽到他的笑聲,她或許都會放棄了尋仇。
“既你如此堅定,非要做一個討我不喜的人,我也不勉強了,吃菜吃飯吧,都快涼了。”
總算,這衣服是不必收了,白白收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的東西,確實讓人心裡難安,閆素素如今安心了,吃完飯菜,又和男人聊了兩三句,本來要問問他叫什麼名字,想來以後也確實不會有機會見面,所以她也沒有主動問,巧的是,從頭至尾,他也沒有主動說自己叫什麼。
閆素素只稱呼他閣下,只知道他來自草原,還知道他是這些漢子的統領,其餘,一概不知。
酒足飯飽,閒話半晌,閆素素覺得有些疲倦,就告辭上樓休息了。
回到房間,剛要寬衣解帶休息,有人來敲門。
“誰?”閆素素繫好腰帶,走到門邊,問道。
“開門,是我,老二!”
閆素素蹙眉一瞬,想到老二對自己敵意的態度,心裡多了幾分提防:“這麼晚了,閣下有何事?”
“開門就是!”門口的聲音,顯然有些不耐煩了。
閆素素不敢太多大意,畢竟她手無縛雞之力,身邊又沒有蝶谷仙留給她的那些藥丸子,若是這個老二要對自己動手,她根本就無從反抗。
“今日已晚,若有什麼事,明天白天閣下再來吧!”
門外的人見她死活不肯開門,急了:“你快開門!我不會對你怎麼樣,就是想和你說幾句話,今晚必須說,非說不可,不然我睡不着。”
哪有這樣的人,她睡不着,就不許別人睡了!
閆素素覺得對方不可理喻極了,正要再下逐客令,卻見一個人影,自外面窗戶一閃而過。
她本能往門邊躲,緊張的喝道:“誰!”
“不是說了,是我,老二,你開門啊!”門外的人,以爲是和他說話呢,沒好氣的又回答了一遍。
看着黑漆漆的窗外,閆素素畢竟也是個女子,心裡自然會慌。
“你等下,我來了。”胡亂的繫好腰帶,閆素素一把拉開房門,一打開房門,她就往外跨了一步,緊張的看向窗口。
老二隻覺得莫名其妙,不由問道:“幹嘛呢?”
“窗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