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朱蓉的情緒明顯沒有之前那般高,時不時的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趙八兩和黃薇薇心裡雖然有些詫異與疑惑,不過卻也沒有多問。
吃過晚飯之後,趙八兩便離開了,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最近的一段時間,將是趙八兩最忙碌的時候,不可能如同以往來朱蓉家裡一樣住在這裡。
黃薇薇也知道趙八兩現在面對的局面,並沒有阻攔。
可奇怪的是,朱蓉似乎也沒有要留下趙八兩的意思。
送趙八兩離開之後,回到家中,黃薇薇卻是有些疲憊,想要要回到房間之中休息,卻被朱蓉拉住,坐在了沙發上。
有些奇怪的看着那欲言又止的朱蓉,黃薇薇卻是有些疑惑起來,等了半晌之後,終於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媽,你怎麼了?是不是想問什麼?”
朱蓉猶豫之中,緩緩點了點頭,頗有些艱難的開口,低聲問道:“你和趙八兩,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到朱蓉的問話,黃薇薇卻是沉默了下來。
變幻的神色之中,卻是充滿着猶豫。
她不知道該不該和朱蓉說起這些事情,她知道,和朱蓉解釋了這件事,也就意味着,自己和趙八兩,再也沒有可能保持以往的那種略帶一絲曖昧的關係,畢竟,兩人之間那僞裝的男女朋友的關係,
失去了唯一聯繫的紐帶之後,那種關係也就無形之中消散而去,剩下的,就只有普通的朋友關係而已。
到了此刻,黃薇薇才真正的確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她的確不想讓這段關係就此破滅,她的心裡,的確是對趙八兩有着一些想法的,只不過,以往的她,一直都在迴避着自己心中的想法。
然而,就在此刻,朱蓉的聲音,卻是在黃薇薇耳邊響起:“剛剛在廚房裡,你和他在客廳說的話,我都已經聽到了。”
黃薇薇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母親,目光之中的神采,卻是一點一點的黯淡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和趙八兩之間的這段關係,已經走到了盡頭,今天過後,他們兩人之間,就只剩下了最簡單,最普通的朋友關係。
黃薇薇終於開口了。
她將事情的始末,與朱蓉全部和盤托出,再沒有了半點隱瞞。
當初的她,和趙八兩之間,本就是假裝的情侶,只是朱蓉一直矇在鼓裡罷了。
聽完了黃薇薇的講述,朱蓉徹底沉默了下來,輕聲嘆了口氣,靠在了沙發之中。
客廳之中,並沒有開燈,外面的天色漸漸的徹底黑暗下來,夜晚降臨在這個城市,也降臨在這個房間之中。
房間之中,沙發之上的母女二人,誰都沒有去開燈。
黑暗之中,她們兩人都看不到對方的臉色。
黃薇薇看不到朱蓉神色之中的失望與無奈,而朱蓉,也看不到黃薇薇目光深處的痛苦與悲傷。
良久之後,朱蓉的嘆息聲,終於再一次響起:“這麼說,你們倆之間,沒有可能了?你對他,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朱蓉並沒有詢問趙八兩對黃薇薇的感覺,畢竟她也知道,黃薇薇畢竟不是趙八兩,不可能知道趙八兩的想法。
黑暗之中,黃薇薇並沒有回答,而是保持着沉默。
等待了良久之後,都沒有等到黃薇薇的任何回答,朱蓉卻是有些詫異的瞪大了眼睛,彷彿想要穿過黑暗,看到黃薇薇此刻的表情。
只不過,黑暗遮掩了她的視線,她看不到黃薇薇的目光。
她只能看到,黑暗之中,有着一道晶瑩的光芒,在面前黃薇薇的臉上,一閃而逝,落了下去。
朱蓉愣住了。
她知道那是什麼。
那是黃薇薇的淚水。
她哭了?
她爲什麼會哭?
朱蓉有些想不明白,看着黑暗之中無聲哭泣的女兒,朱蓉卻是急忙伸手,黑暗中摸索着,拉住了黃薇薇的手,輕聲問道:“你怎麼了?”
黃薇薇搖了搖頭,而後察覺到朱蓉看不到,輕聲開口:“沒怎麼。”
朱蓉能夠聽得出來,此刻的黃薇薇,聲音與平時不太一樣。
她的聲音之中,有着微微的顫抖,仿若哽咽。
朱蓉心中嘆了口氣,握着黃薇薇的手掌輕輕用了用力,而後低聲問道:“你喜歡他,對嗎?”
黃薇薇沒有說話,也並沒有否認。
朱蓉頓了頓,卻是問道:“既然喜歡,爲什麼”
朱蓉的話沒有說完,黃薇薇卻是連連搖頭,聲音之中的顫抖,越發的嚴重了幾分。
“我不能不能”
朱蓉有些不明白,可她卻能感受到女兒心中的痛苦,輕輕的伸出手,將黃薇薇攬在懷中,
輕聲問道:“爲什麼不能?既然喜歡,就去嘗試一下!說不定”
在朱蓉懷中輕輕顫抖着肩頭的黃薇薇用力的搖了搖頭,而後,方纔輕聲的解釋了起來。
她並沒有埋怨趙八兩的花心,也沒有責怪趙八兩身邊的女人衆多,她只是將自己知道的,從幾年之前,趙八兩從綠水村之中,從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一路走到如今的過程,說了一遍。
而這其中,則是有着幾個女人的故事。
這幾個女人,只是黃薇薇所知道的,她知道,趙八兩的身邊,不止這幾個女人,只不過,她既然不知道,就沒有提。
她只是聲音有些哽咽的,一點一點的說着趙八兩這幾年之中的事蹟。
這些事蹟,都是她在認識趙八兩之後,不經意間的聽聞,而後又經過一番調查之後得到的。
一邊說着這些,黃薇薇的心中卻是一邊微微顫抖着。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在她調查趙八兩的過往的時候,她就已經沉淪在那個男人的陰影之中了。
否則,她不會去調查一個男人,不會去對這個男人經歷過的一切,有着那麼大的興趣。
黃薇薇瞭解到的趙八兩,只不過是趙八兩這幾年的經歷之中很小的一部分,只不過,僅僅只是這樣的一部分,卻也足以讓當初的黃薇薇,和現在的朱蓉感到震撼!
良久,黃薇薇終於說完了這些。
而朱蓉,也終於知道,自己的女兒,爲什麼會喜歡上一個羣花環繞的男人了。
因爲,黃薇薇講述的故事之中,她自己,也是那個故事之中的一部分。
朱蓉雖然年紀大了,可是,她卻很理解自己的女兒。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趙八兩,就仿若一劑毒藥,足以讓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女人,沉淪其中,無法自拔。
客廳之中,伴隨着黃薇薇的聲音消散,取而代之的,則是朱蓉的一聲長長的嘆息。
終於,朱蓉猶豫之中,開口問道:“薇薇,你想怎麼做?”
黃薇薇的身體有了一絲僵硬,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朱蓉的話。
沉默了片刻之後,黃薇薇終於還是在痛苦之中,遵從了自己的理智。
“我們之間,本就不可能會有結果的,就這麼結束吧,儘早結束,或許,我也會盡早忘掉他。”
朱蓉搖了搖頭,黃薇薇卻看不到。
朱蓉苦笑了一聲,而後,卻是聲音有些低沉的問道:“你,能忘掉嗎?”
黃薇薇一呆。
房間之中,時間彷彿凝固在了這一刻。
你,能忘掉嗎?
這句問話,迴盪在黃薇薇的腦海之中,一次又一次,彷彿天上連綿不斷的驚雷,在黃薇薇的腦海裡,經久不散。
終於,她痛苦的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無法在面對自己內心的拷問之中,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答案!
她不能!
她忘不掉!
黃薇薇的淚水,流淌出來,在這一刻,這個一向堅強果敢,雷厲風行的女警察,在自己母親的懷中,痛哭失聲。
聽到了黃薇薇的哭聲,朱蓉知道了她的答案。
房間之中,抱着自己懷中的女兒,朱蓉的心中,卻是百感交集。
已經有很多年,朱蓉都沒有見到自己那一向堅強的女兒哭成這幅樣子。
朱蓉知道,黃薇薇,已經陷得太深,無法逃離了。
良久之後,待到黃薇薇已經哭得沒有了半點力氣,昏沉之中,她隱約聽到,耳邊傳來了朱蓉那無奈的低沉聲音。
“女兒,無論你最後做出怎樣的決定,我都只希望,你不會後悔!至於你會得到什麼,失去什麼,我都不在乎,我只是不希望看到,在我離開世界之後,留下你獨自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爲自己曾經的決定而悔恨終生。”
朱蓉的聲音,在沉沉睡去的黃薇薇耳中,越來越小,最終,只是化作了一道微不可聞的嘆息,在黃薇薇的心中,迴盪開了一片漣漪。
黑暗的客廳之中,朱蓉看着身邊已經沉沉睡去,滿臉疲憊的黃薇薇,心中不斷的嘆息着,不過,卻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只是在神色不斷的變幻之中,站起身來,走到了自己的房間之中。
關好了房門,朱蓉翻起了自己的電話簿。
最終,她找到了一個電話號碼,撥通了過去。
“餵我是朱蓉,你現在,能過來一下嗎?有些話,我想,我應該當面對你說。”
半個小時之後,朱蓉穿好了衣服,來到了樓下,在這凜冽的寒風之中,靜靜的看着遠處。
夜色漸漸的深沉下來,這個喧囂而繁華的城市,也漸漸的陷入了沉寂。
城市之中的那些明亮的燈光,越來越少,最終,朱蓉能夠看到的,就只有遠處那昏黃色的路燈。
路燈下,一道身影,在那夜晚的寒風之中,緩緩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