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心念欲飛

恍惚間,不知許久,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白天,

洞外,雲氣騰騰,霧氣飄渺。日升日落,月起月降。

洞內,森冷的寒氣已經化成了水珠,一滴一滴,聚在一起,糾結成霧。

黑暗之中,兩道人影正靜靜地懸浮在空中,無形的屏蔽不知何時已然消散無形,仔細看時,赫然發現那兩道人影竟然點點碎碎的結滿了細細的冰屑,彷彿兩尊亙古不動的冰雕。

這一切幽幽靜靜,沒有半絲的聲響。

墨菲娜正右手印在克雷額上,左手壓在其胸前,整個人好似渾然不受絲毫天地間的約束力一般,竟就這麼憑空漂浮着。

克雷那怒睜的雙眼不知何時已然閉起,**的身體隨意的舒展着,彷彿熟睡了一般。忽然,只見他睫毛處,輕輕一顫,眼簾處的冰屑隨着這一眨之間,朔朔抖落。猛然睜開,彷彿在這幽暗之中點亮了兩盞明燈一般。映入眼中的,赫然是一雙依舊帶着暗紅血色的玉手,只是此時卻已經無力,僅僅輕輕地搭在自己額頭之上。透過玉手,朝後方看去,是一張帶着蒼白之色的嬌顏,正是黑暗教皇墨菲娜。

克雷渾身一震,心中那股尚未消散的怒氣彷彿無形的火焰一般,在不住地燃燒着,一聲大喝,猛然躍起,雙手憤然朝着她那雪白的頸脖上掐去,口中大叫道:“我殺了你!”

只是尚未撲到墨菲娜身前,忽然只覺得身子一沉,竟朝下方落去,直到此時纔想起原來自己正身處空中。半空中,忙手舞足蹈,徒勞地希望藉此來穩住身子。忽然一怔,猛然察覺到自己不但手腳健全,更彷彿間比以前更靈活有力百倍,稍微一動間,竟似乎有着使不完的力氣。

“噗通”一聲,整個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只是卻竟然感覺不到疼痛。正怔然間,忽覺一股風聲從頭頂上方傳來,擡頭看去,卻是那個彷彿集盡天地間風華的高貴女子竟也如同自己一般從半空中墜落了下來,不由地,伸出手去。但見那一襲鳳袍隨着風吹間,將細碎的冰屑抖落,而那道人影便隨着這冰屑竟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入雷克伸出的雙手之間,克雷只覺得手臂上,忽然沉了一下,忙使勁,只是才略微使了點力,竟穩穩當當地就將那個從半空中墜落的人影接住。

整個人愣了一愣,心中一瞬間有個疑惑閃過:“怎麼這麼輕?”只是卻也來不及不做多想,忙看向了懷中那人,但見她雙目微合,而且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只覺得這一刻,她彷彿褪下了那深藏在骨子中的威嚴,竟透出幾分從未見過的嬌弱。克雷不由怔怔地看着,赫然發現,與那時常縈繞在腦海中的那道墨衣身影竟是如此的相像!猛然之間,心中一動,一瞬間,心跳驟然加速。只是忽然之間,又想起了什麼,彷彿一道無形的隔閡猝然而起,竟將萌動的心聲扼死在搖籃之中。不由地微微移開目光,不去看她。

深深低頭,看地,隻眼中依舊看到那一縷黑色的鳳袍,腦中霍然想起,自己好端端地四肢俱全,莫不是錯怪了她?而且自己整個人彷彿換了個身體一般,渾身有着使不完的力氣,莫不是此時那已然暈厥的女子所爲?怔然間,不由地轉眼朝着她那無力虛垂着的右手看了過去,但見血色已經凝結了起來,變成深紅的顏色,爬滿了她的玉手之上,森森的牙印間,依稀可以看見那絲絲的白骨,竟然如此之深。一瞬間,克雷只覺得心中一痛,朦朧中,似乎涌動着一股莫名的感動。

又擡頭朝那墨菲娜看過去,只見那如絲如瀑的黑絲絛絛垂落,彷彿與她主人一般嬌柔無力,漆黑如墨的顏色,更襯托着她那蒼白沒有絲毫血色的鳳顏。澀然想道:“她此時竟變成這般模樣,莫不是全是爲了我?”

心中的感覺酸酸澀澀,既有着濃濃的感動,又有着深深的歉意。一股情感自肺腑中發出,口中不由低聲喚了一句,道:“老師!”

忽然間,只懷中那以往籠罩着天地間無數風華的女子竟在微微的顫抖,心中一驚,仔細一看,只見她正有點點的冰屑在她秀眉間凝結,蒼白色的紅脣更是哆哆嗦嗦,不是傳來輕微的吸氣之聲。一瞬間,克雷心中甚至都產生了絲絲的疑惑,這簡直就和曾經那風華絕代的女子判若兩人。

來不及多想,見她如此,克雷雖然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麼,但是心中篤定只怕和自己有關,一時間,更是慚愧,忙一把抱起她那虛弱不堪的身子,往着空中深處走去。

幽幽的冥火,輕輕擺動,彷彿在嘲笑着來回不停走着的少年。

徒勞的踱步,只是無謂!

克雷眉頭深深皺起,不時焦慮地看着那被自己靠在洞壁上的鳳袍女子。只見她就這麼歪歪斜斜的靠在牆上,鳳目疲倦地合起,深深地昏迷着。

洞中幽幽,沒有絲毫的聲音,只是少年在焦慮的來回踱步。

一個低頭間,克雷忽然發現自己竟是赤身裸體,猛然一驚,忙雙手交叉護在下身處,尷尬異常,忽又想起,此時洞中,除了自己和那深深昏迷中的鳳袍女子便再無他人,這才稍稍吐了口氣。猛然間,忽又唸到,自己這般模樣不是讓她完全看光?不由又朝着那鳳袍女子看了一眼。一時間,直將臉色窘的通紅。

忙轉身朝着洞外跑去,洞中幽幽,此時竟是霧氣騰騰,彷彿煙鎖重樓一般,只是以前覺得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幽暗之中,此時竟擋不住自己的目光,清晰的展現在眼前,再不像初來時那般,只是憑藉感覺模糊地輟在那鳳袍女子身後。

來到洞口時,洞外的陽光透過朦朧的雲層依稀灑落,一股微風帶着股雲霧的涼氣猛然襲來,令人心神一振。擡頭看天,只見夕陽西沉,彷彿正落入朦朧的雲霧之間,通紅的晚霞將雲霧更是渲染成瑰麗的紅色,此等美景當真賞心悅目。只是卻深藏在這山谷之間,僅是空置。

克雷只是將目光落在了那在洞口處纏繞,糾結的綠色藤蔓。那藤蔓悠悠垂落在洞口處,和風而擺,嬌嬌弱弱,彷彿伊人的柔荑般無力。只見那藤蔓主幹極細,但是葉子卻是出奇的大,並且十分密集。克雷一見之下,臉色大喜,本來他進洞時,光留意洞中景象,對着這垂下的藤蔓只是有着模糊的印象,此時一見,果然存在,忙欣喜地跑上前。

伸手將那一根垂下的藤蔓用力一拉,便從洞頂處拉下好大的一片。選中其中一根枝葉最爲茂盛的,用力一折,一扯,便將藤蔓弄斷,忙將其圈系在腰間,又伸手將一片片的綠葉擺好,方纔深深地吐了口氣。

朝洞外看去,暮靄沉沉,雲霧騰騰,彷彿正置身天宮神闕中一般。略微往前走了幾步,俯身再朝下方看去,滿目皆是茫茫霧氣,天地悠悠,山水蒼茫,竟似乎是天地的盡頭一般。

站在這等天地奇景面前,克雷不由被其深深地征服,只是俯瞰着那一縷縷飄渺的雲氣,和着那柔和的微風,這一刻,忽然,不知從何處,竟然萌生出了欲振翅高飛的想法。這一刻,彷彿感受了天地任遨遊的暢快之感。

仰天看天,

風爲衣兮,云爲裳。

憑空兮,振翅欲上九霄!

這一刻,只覺得整個心神竟彷彿與這片天地連成一體!

耳邊的風,輕輕地鼓盪,

身前的雲,弱弱地撫摸。

莫名的渴望是從心底最深處響起:

振翅高飛,扶搖九天!

不由地,緩緩擡步,

忽然,一個淡淡的聲音猝然從身後響起,道:“怎麼,想死了嗎?”

克雷猛然驚醒過來,卻駭然發現,原來不知何時自己的右腳已然提起,正要朝着半空,無盡的雲霧之中落下。一瞬間,一股涼意直從心底透出,冷汗唰的如同瀑布般流下,忙右腳一縮,整個人狼狽的歪倒在地上。

風吹動這額上的冷汗,彷彿是在戲弄着少年,雲氣變化,似是在嘲笑着少年的無能。

克雷只覺的心跳如此劇烈,剛剛那一個愣神之間,卻是經歷了一場生與死。

臉色蒼白地朝着身後看去,但見不遠處正立着一道人影,卻正是墨菲娜。忙從地上爬起來,跑上去,欣喜道:“你好了!”

墨菲娜臉色雖然蒼白,但鳳目之中,卻依舊滿是威嚴,深深地看了一眼克雷,淡淡道:“沒事。”說罷,轉過身去,漠然地朝着那深深地甬道中走去。

朦朧的黑暗,漸漸爬上了她的背影,不知爲何,這一刻,彷彿寫滿了疲倦和滄桑。

克雷一愣,怔怔地看着,忽然,猶豫着張口朝着她的背影喊道:“老師,對不起。”

墨菲娜那漸漸將要模糊在黑暗之中的身影忽地頓了一頓,微不可查,接着便緩緩地消失進了那黑暗的甬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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