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少女嬌嬌柔柔地站在林間樹下,只見她一身雪白的狐皮裘袍映着這淒冷的月光, 一頭深藍長髮和着這徹骨的寒風,l嫵媚的臉頰在這冷風中泛着一抹緋紅,一雙美眸,似乎沽着兩彎清泉,讓人不禁流連忘返,沉醉其中。端是腮賽桃紅,人比花嬌。
這時,一直在手上的嬉鬧的風狐突然大力掙扎了起來,克雷不由鬆手將它放下,卻見它四腿撒開,歡快地朝着少女跑了過去。少女嬌笑一聲,似是極爲歡喜一般,忙彎腰,伸手將它抱在壞中,嬉鬧了幾下,方纔朝克雷看來,眼中透着一抹好奇,一抹探究,道:“我叫千舞。”
克雷只是纔看她一眼便不覺呆了一下,有種美叫作驚心動魄,明顯這少女便是!回過神來,不由避開她的目光,道:“我叫克雷。”
千舞嬌笑一聲,似是撒嬌,又似是調皮道:“我知道,你就是克雷嘛!”
克雷一愣,脫口便問道:“你難道認識我嗎?”
少女笑道:“是呀,那日在艾爾文小鎮的酒館中。”
克雷疑惑道:“當時好像沒見到你,難道是我忘了?”
千舞雙眼機靈靈一轉,頓了一下,忽然眉頭深皺,看着克雷,竟遲遲不肯開口。
克雷在她那盈盈美眸下只覺得渾身侷促,頗爲不自在,又見她似是爲難般,便忙道:“要是有什麼不方便說的,就別說好了。”
誰想少女眉頭頓舒,狡黠一笑,忽然似是玩心頓起般調皮道:“你要是能追到我,我就告訴你。”說罷,突兀地一個轉身,竟往遠處跑了出去。
克雷呆呆地看着她的身影,只見她身法靈活,一縱一躍,飄忽有形,雪白色的裘袍在風中,在樹間獵獵而擺,整個人竟彷彿一道魅影般漸漸行遠,只覺腦中滿是一股子莫名奇妙之感。他此時滿心傷感,哪有半分戲耍之心,看着遠處,目光竟漸漸呆滯了起來。這風吹樹擺之間,彷彿有一道霍霍青光在這月下長舞,是在那個墨衣女子在倚劍氣長泣。忽又一花,一個冷厲男子緊緊地將她橫抱懷中,輕聲細語。傳說中,男子命定的女子便是許久之前造物從他身體中抽走的一根肋骨,而此時,他彷彿正忍受着那根已經漸漸融入身體中的肋骨,又再一次被無情的血肉剝離!
忽然一陣“嘰嘰”“嘰嘰”地叫聲從前方躍動的少女身形中傳來,接着只見一隻圓滾滾的腦袋從少女肩頭露了出來,卻是風狐。克雷心下一驚,猛然想起,風狐還在少女手上,縱然無意,卻也不得不朝少女追了過去。
千舞嬌美的身影輕笑着在林間穿梭不止,克雷不善言辭,只是悶聲地在她身後狂追着。二人一路往前,奔了約莫盞茶功夫,克雷朝前方少女看去,只見她依舊騰躍舞動,竟沒有絲毫要停下的意思。這四周除了樹還是樹,沒有什麼變化,只是不知爲何,他卻彷彿間覺得這裡比剛剛那裡更顯得幽靜了幾分,不由加快速度以期早點趕上。
又盞茶功夫過去,二人的身影漸漸接近了些,只是卻依舊隔着老大一段距離。這時,前方少女忽然轉過身來,朝着克雷調皮一笑,又看向前方興奮地大聲叫道:“爺爺,我幫你把他帶過來了。”
克雷一驚,忙擡眼仔細看去,只見前方幽靜的林中正立着一道白袍身影,明明與這林中的幽暗之色格格不入,又與之淒冷夜色中稍稍刺眼,只是卻又彷彿月下的無盡之森融爲了一體。他背對着二人,淡淡地負手而立,竟有着一股出塵之意,風舞動着他的長袍,他整個人彷彿隨時便會和風而去一般。
看似很遠,只是眨眼便到。
千舞忙跑上去,口中同時撒嬌般喚道:“爺爺!” 白袍人這才緩緩地轉過身來,正面卻竟是一張俊美無儔彷彿年輕男子的玉臉。
克雷一愣,忙停住身子,在他看來這少女雖然年輕,只是卻約莫也有二十左右,而她爺爺就算不是一個滿臉褶皺的蒼蒼老者,只是卻怎麼不會是這麼一個年輕男子。
這時,千舞得意洋洋地朝着白袍人撒嬌道:“爺爺,你說過我幫你把他帶過來,你可就不抓我回去了啊。”克雷此時方纔醒悟難怪這千舞古古怪怪,莫名奇妙的,原來是和這白跑人有着這麼一個約定。他心下急轉,朝着白跑人行了一禮,道:“不知前輩要見晚輩有何貴幹?”
白袍人只是深深地看着克雷,他的目光卻又與他的外表不符,雙眼中沒有少年人的那種蓬勃朝氣,卻是似一個睿智的老者一般,有的只是沉沉暮色和濃濃的滄桑,竟彷彿能夠深深地洞徹人的過去與未來!
這雙眼太深沉,克雷只覺得自己的渾身上下都彷彿被看透了一般,無所遁形。只是他心中倔強,自然不會躲閃,怡然無懼地睜大了雙眼迎視着這深沉的目光,
良久,
白袍人忽然雙眼暴睜,臉色驟冷,一股沙啞蒼老的聲音喝道:“聽說你在艾爾文小鎮上將我北漠天驕小龍王重創幾死,是嗎?”
這一刻,克雷只覺雙耳轟鳴,彷彿間,對面的已經不是那個溫潤飄然的白袍男子,而是一個九頭龍蛇一般的亙古巨獸。同時,一股凌厲的氣勢從白袍子人身上涌出,兇猛地朝他壓來,凝重彷彿山嶽,克雷猝不及防,一下子便跪在了地上!驟然間,克雷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來:“至尊!”
只有至尊的氣勢方能如此,威度森森!
原來這人確實如克雷猜測一般,卻是至尊,狐人族大祭司凱特。
只是震驚之後,隨之而來的便是一種深深的屈辱之感。他性子本就是十分的偏激,古怪,五年之前,墨菲娜以授他功法爲要挾,令他下跪,討求,尚且讓他對墨菲娜恨之入骨。更何況這人明顯似是一副來勢洶洶,絕非善者的樣子?
只聽他猛然一聲大喝,“啊”,無名功法行轉之間,渾身元力鼓盪不休,雖然胸口處疼痛入骨,只是他卻兀自忍着。就這般,頂着莫大的壓力,雙膝竟漸漸地離開了地面。
凱特雙眼閃過一道莫名的光芒,渾身氣勢猛然一漲!
克雷只覺身上所受的大力一陣洶涌,彷彿海潮中的一片大浪打來一般。又彷彿有一個巨人在肩上的大山上猛地跺了一腳。雙膝一陣發麻,竟又跌跪在了地上。
這一刻,心中忽有一種感覺在洶涌,那是一種憤恨的情緒,那是一種嗜血的衝動。空氣中的黑暗元素彷彿在歡聲吟唱着,又彷彿是在應和着他的心聲在怒聲長嘯。悽白的月色揮灑在地面上,透過雙眼迷濛了他神志,他只覺身周的事物這一刻全都夢裡看花一般,只知花落,卻是無痕。
晚間的冷風襲來,將他的長髮吹散在肩頭,矇住了他的臉,讓人看不清楚,他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然撐在了地上,彷彿是不堪那至尊氣勢的壓迫!
樹影森森,風色匆匆,他就那般跪着,卻有一頭兇猛的惡獸正在他的體內漸漸的甦醒。
一股殺意與恨意將他周身籠罩,沉重的呼吸彷彿破舊的風箱在拉扯一般。四周空氣中更有着一股至精至醇的黑暗氣息更是彷彿在應和着什麼,波動不停。
忽然,他猛地擡起頭來,在這如山如海的氣勢中,依舊阻擋不了那雙血紅色的眸光!殘忍的冰冷,嗜血的瘋狂彷彿如他眼中的鮮血一般,欲從中滴落。
千舞本是睜大了美眸,權當一場好戲般看着,不料突然有此變化,臉色一白,竟將風狐都從懷中抖落了下去。
風狐圓滾滾的身子在半空中墜落,它四腿亂劃,卻奈何它身子太胖,最終只是無奈地摔在了地上,發出“噗通”一聲的沉悶聲響。它靈活地一個打挺便從地上爬了起來,只是卻是對將它摔在地上千舞十分惱怒,朝着她“嘰嘰”地叫了幾聲,便一溜煙地朝着克雷跑了過去。說來也奇怪,也不知是凱特有意放它過去還是怎地,那對克雷彷彿山嶽般的氣勢卻對它絲毫沒有影響,搖搖擺擺地跑到克雷跟前,時而用柔和的毛皮蹭着他的臉,時而又用粉紅的小舌頭舔上一舔,可愛異常。
狐人大祭司凱特此時臉色又恢復了那種淡靜飄然,他雙目深沉地地看着地上的男子,他那張似年輕男子般的俊臉在這血紅的眸光中,依舊泛不起絲毫的波瀾,但他那雙彷彿看透世事的雙眼卻更加深邃了起來,迎着這血紅色的眸光深深地看着,淒冷的月光灑在他的臉上,卻又哪裡能夠照出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