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是一陣尖叫聲驚醒了約克。
“爲什麼!爲什麼龍血之牙會在你的手上!爲什麼!?”龍血之牙想必是這對匕首的名字了。有人提這種問題也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約克對提問人的聲音並不陌生,甚至很熟悉。
羅妮的聲音。
接着是一聲裂帛一樣的聲音,然後有什麼軟綿綿的東西被丟到地上了。
下一秒,本來非常詭異地跟扎斯他們相安無事的吸血鬼軍團副將們突然齊齊發出驚叫。
“少主!”
“公主殿下!”
約克愕然擡起頭,扎斯他們同時做出了警戒的姿勢。映入約克眼簾的是一張陌生而熟悉的臉。這張精緻中混雜了野性與秀氣的女性臉蛋,無疑是約克從未見過的。但他認得臉上那雙眼睛,那是羅妮的眼睛。最令約克不舒服的是,他在那雙眼睛裡看到了某些跟他一樣的東西。
憤怒、仇恨!
約克不是笨蛋。他一瞬間明白了一切。他明白爲什麼羅妮會一直對萊恩有着不肯說出口的憎恨,明白爲什麼羅妮會對伊莎貝拉有着近乎宿敵一樣的敵意。所有的一切,都源於羅妮的父親。
卡扎克三大戰神中的兩個都只有女兒。這是卡扎克皇帝長久以來的苦惱,也算是卡扎克的笑柄。
戰神後繼無人。
人們會談論起的,往往只有作爲正義使者活躍在卡扎克國內的伊莎貝拉,卻很少有人提及泰米爾的女兒羅絲格妮。泰米爾的女兒幾乎從不在公開場合露面,除了卡扎克帝國一年一度的春祭。
春祭那一天,除非有特殊任務或者在前線無法回去,否則全卡扎克的王公貴族都必須出席。對於外界來說,除了知道泰米爾的女兒也是個大美人之外,幾乎一無所知,連畫像都不曾流落到外頭。
泰米爾的女兒也很能打,當初她第一次公開露面後追求者也不少,別論她本身還擁有公主身份。尼古拉斯家族跟卡扎克王族多代通婚,屬於王族遠親。每一代尼古拉斯家族族長的子女都會被皇帝賜爲王子和公主。
“能在我父親手下走三招,或者能打倒我,我就嫁給誰。”羅絲格妮如此放話。可自從她把一個實力aa級的纏人追求者在決鬥場上親手閹割掉之後,就再也沒有勇士敢去提親了。
身爲戰神女兒的伊莎貝拉跑到自己身邊,已經夠頭痛了。沒想到,戰神之女不止一個……
怎麼說呢?自己的部下成了自己的仇人。更/新/最/快這種戲劇性的場面,約克絕對不想碰到。
約克從來不是一個逃避現實的人。既然發生了,就要面對。
約克說話了,聲音淡漠如水:“請問,你是以我盟友的身份,還是以仇人的身份問我?”
羅妮張嘴,那個本來應該衝口而出的答案嘎然卡住。她不喜歡自己的父親,身爲絕世強者,卻不敢再一次挑戰萊恩。她怨恨父親沒有勇氣。她曾經獨自跑去挑戰萊恩。偏偏連萊恩的弟子克拉斯都打不過,甚至連以甲士身份見到萊恩的機會都沒得到。
碰上約克,純粹是偶然。
聽到約克強暴了伊莎貝拉,羅妮感到一陣報復的快意,這是一種扭曲的快感,可她控制不住。拒絕父親的管教,易容後自己一個人闖天下以來,她第一次找到一個對自己胃口的傢伙。
或許是鬼迷心竅,或許是惡劣的報復感驅使。只要是找萊恩麻煩,羅妮甚至不惜跟着約克幹出種種破壞卡扎克的事情來。
這到底是叛逆還是什麼,她自己都說不清楚。
直到對上吸血鬼軍團,對上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羅妮還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儘管聽說彼特曼出事,她已經本能地覺得有點不妙。可是她還是沒有料到,約克居然能殺掉自己的父親。
再不濟也是戰神啊!
這是年少輕狂的代價?
還是對自己叛逆的懲罰?
羅妮嘴巴里突然一陣苦澀。
相處這麼長時間,談不上完全瞭解,羅妮也相當瞭解約克的性格。她很清楚,只要自己答出了‘仇人’二字,雙方立馬就是不死不休了。約克或許會痛苦,但絕不會猶豫。
最讓羅妮猶豫的是匕首上的變化。
作爲尼古拉斯家族族長權力象徵的匕首落到敵人手中,這絕對是連用敵人全部鮮血都無法洗刷的恥辱。只不過,被上任族長抹掉靈紋後交到另一個人手裡,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不單羅妮,連其他副將們都清楚看到,匕首柄上的靈紋消失了。普通人的靈紋,會很自然地隨着死亡而消逝。作爲族長象徵的匕首上的靈紋不同。如果匕首是被強行奪走的,上面的靈紋會根據前任主人臨死前的怨念繼續長時間保存。最差的族長都能在死後保持靈紋三年以上。這段時間裡,任何人都無法使用匕首上的力量。
現在靈紋消失了,只意味着一件事:這是羅妮的父親泰米爾自己主動抹掉的。這代表了泰米爾自願把尼古拉斯家族的族長之位傳給約克。
開什麼玩笑?將族長之位傳給殺死自己的敵人?傳給一個沒有尼古拉斯家族血統的外人?
在場任何一個體內流淌着尼古拉斯家族鮮血的人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死戰奪回匕首,行得通嗎?不論約克剩下多少戰力,就旁邊那個唐納德就足以殺掉這裡所有人。
求情?對方憑什麼給你?何況,上任族長若是被殺,下任族長必須殺掉仇人才能成爲正式族長,否則一輩子都只能算是代理。尼古拉斯家族就曾經出現過一段三十年裡無族長的歷史。
想到這裡,羅妮喉嚨如同噎了一根魚骨一樣難受,張大了美麗的嘴巴,好久好久都無法說出半個字來。
約克瞥了羅妮一眼,又以冷漠的眼神掃視了尼古拉斯家族的軍官們一圈,平聲說話:“匕首是泰米爾臨死前送我的。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既然已經是我的東西了,我就沒有把它送人的義務。想拿?可以。要麼從我的屍體上拿走,要麼給我一個我可以接受的理由。”
尼古拉斯族人們漲紅了臉,偏偏誰都說不出半個字來,包括羅妮。
很想以暴力方式解決問題,羅妮在此時感到了彼此的差距。曾經半斤八兩的兩人,現在實力差了天地。羅妮爲約克做過的事跟這對匕首的價值相比,實在相差太多太多。
開不了口。也無法開口。
結果就變成張大嘴巴,如同女歌手練聲,卻好久發不出半個字的滑稽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