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Act.14 [Icon·聖像]
前言:
[往事如煙俱忘卻,心底無私天地寬]
[——陶鑄]
[Part①·臭蟲的活法]
克里夫·古德里安,一個卑劣的戰犯。
他是上個世紀提着斧頭人見人怕的衝鋒隊,用人油製作的肥皂洗澡,對老幼婦孺開槍,將戰俘趕進毒氣室做人體試驗。
這頭食人的豺狼沒有死在戰場上,沒有死於衰老,逃過了法律的制裁,與科考隊伍一同前往香巴拉,尋找外星人的秘密武器,試圖扭轉二戰的頹勢,試圖重振第三帝國的雄風。
他沒有找到什麼外星科技,而是在地下世界找到了一個世外桃源。
它的面積達一千三百萬平方公里,有十二萬米的高差,克里夫活了那麼久,都沒見過如此巨大的地下空腔。
這裡有太陽,有大量的人類居住,他們幾乎與地表人沒有任何聯絡,沒有電子設備,沒有通訊手段,就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一千年前。
太陽繞着空腔轉圈,是虛假的東昇西落,是真正的天圓地方。
這就是克里夫遇見的第一位薪王,後來有了第二位,第三位。
他與大威廉是同一個時代的人,每次與這個憨實可靠的巨人談話時,克里夫總會快活起來,會產生一種錯覺——
——錯以爲他們是黃金搭檔。
智人能活七十來歲,那已經是古稀長着,充滿了智慧。
巨人活上數百年都不見老,一百來歲的威廉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心智,大腦發育不完全,邏輯思維不通順。
克里夫總是想着,以威廉的力氣,加上他的人生經驗,一定能讓薪王們順順利利的升上天空,變成太陽。
可是這位參謀想錯了兩件事。
與絕大部分故事裡講述的常識不一樣,其實克里夫作惡多端能活那麼久,原因不是他智慧超羣或手段過人。
僅僅只是因爲老天爺沒有眼睛,老天爺的狗眼早就瞎了。
雪明說過,上天不會來殺死壞東西,要是上天能遵照人們的意願來辦事,最早滅絕的應該是蟑螂爲首的四害。
克里夫這隻蟑螂僅僅是因爲足夠走運,他既勇敢又幸運,與薪王做交易求盧恩,爲薪王做添火儀式,這禍害才求到了苟活千年的資格。
聽上去一點都不公平——
——除了那張俊美的臉以外,連天國階梯的兵員都找不到參謀身上任何一個優點。
優雅?謙遜?風度翩翩?
在談人肉生意時,參謀會立刻與人撕破臉皮破口大罵。
博學?才華?足智多謀?
在迎敵作戰時,參謀通常是下令最急,跑得最快的那一個。
他的勇氣多數體現在求生意志的表達層面,對於夥伴的謾罵與奚落,對於“逃兵”這種稱呼,克里夫完全不在乎。
面對強敵時,阿星不會逃跑,因爲那是一種令人興奮的挑戰,如要阿星揹負着屈辱當逃兵,他會失掉所有的勇氣,很難振作起來,這會成爲他的心魔。
此類心魔對克里夫來說就像一個笑話,他沒有榮譽感,沒有愛情和友情,沒有刻骨銘心的恨,這種狀態與拾荒者非常相似,長久的年歲把他變成了一塊受過風化砂洗的石頭,已經失去了所有光澤和棱角。
當他四分五裂的肉身從雕像上耦合重塑,變回完整的人形時。
他就看見一個巨人搖搖晃晃的朝他走來——
——那是白樺樹部隊裡的精英,是他利用彼得·謝爾蓋的科研成果製造的超級戰士。
要對付圍獵的青金衛士,這些戰士是最佳人選,他們忠誠聽話,腦子不好使,將克里夫當做父母看待。
“參謀!參謀”巨人的嚎哭帶着顫音,在霧中搖搖晃晃的往前奏。
克里夫大聲罵道:“作戰!繼續作戰!”
敵人在哪裡?
不知道。
要與什麼作戰?
不清楚。
但是克里夫依然舉行着此類儀式——
——彷彿這麼喊着,士兵就能重新提振士氣,自然而然的找到敵人。
“我看不見了!我看不見.”巨人寶寶衝出濃霧,來到克里夫面前哭喊:“我什麼都看不見.我好餓啊!好餓!參謀!我可以吃飯嗎?我吃幾個人或許能好起來.”
克里夫擡起頭,就看見這白樺樹的精兵雙手胡亂揮動着,遵照本能的驅使,想要在黑暗中抓住些什麼,可是眼睛像是鏽死的鎖芯,再也轉不動了。
令人驚懼喪膽的事情是——
——這巨人的顱腦上插着一把鋼尺,像是敵人刻意爲之,破壞了他的視神經區塊,卻不致死,要他在煙塵中亂闖去失聲驚叫呼朋喚友來散播恐懼。
“參謀.餓.餓啊”
說完這句話,巨人雙膝一軟,終於跪伏在克里夫面前,一頭栽在紀念碑的石臺旁,顱腦撞上石築的棱邊,死得一乾二淨。
克里夫終於從驚愕中醒覺,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讓他渾身冒出冷汗——這是何其殘酷殘忍的對手。
哪怕是天國階梯的兵員在對付敵人時,也想不出如此狠辣的手段。
再看巨人跑來的沿途道路,許多前來支援策應的士兵橫七豎八的倒了一路,都是一刀斃命。
他們假以爲這位精兵需要幫助,想躲在巨人的可靠身軀旁集結隊列共同作戰,可沒想到這個殺手——居然就躲在巨人身邊。
大浴場爆炸之後的沙塵,還有機槍掃射引發的霧霾絕不可能持續這麼久——空氣中瀰漫的二噁英讓克里夫的鼻子失靈,如此持久的煙幕,絕對是敵人往此處投送了煙霧彈。
他們已經被包圍了——
——確切來說,是一百二十多個士兵,六個巨人戰士,被寥寥數人包圍了。
天國階梯的通信兵有熱成像儀,但是沒辦法通過無線電報道敵情,只要喊出聲,霧中的槍彈爆鳴好比死神在點名收頭。
“靠近我!靠近我!來防爆牆集結!”
從不遠處響起蛙人哨兵小隊領袖的呼喊聲,克里夫記得那是個經驗豐富意志頑強的老兵,他要重整士氣,讓人們聚作一團。
沒有槍聲響起,這是最好的事情。
看來敵人也知道,往防爆牆壘開槍是毫無意義的事,只要有一個防守支點,霧中的小夥子們一定能找出這些可惡的臭蟲吧
克里夫如此想,一顆高懸的心剛落下來,準備往防禦工事去。
他走出去沒兩步,就聽見頭頂飄過一聲尖銳刺耳的響哨。
這種聲音很熟悉,又很陌生——
——那是迫擊炮的慣性引信在空中燃燒時,定風翼和空氣摩擦時發出的聲音。
看清楚這玩意時,克里夫的眼睛幾乎要瞪出眼眶。
它呈拋物線落進牆壘的兵站裡,爆炸時產生的衝擊波將兵站的煙霧一掃而空,炸出一個真空區——過了足有三秒,一沓新鮮的腸子從天而降,掛在克里夫的臉上。
他撥開臉上的污穢之物,軍裝已經沾上尿液,兩腿嚇得發軟。
這些惡魔聽見蛙人士官的聲音時,並沒有開槍,是在等待隊伍集合完畢之後,才投送炸彈。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屠殺——
——與青金衛士鬥智鬥勇十數年,克里夫從沒見過如此兇狠狡詐的殺神。
他的兵員像是鮮嫩的羔羊,已經送進屠宰場。
手裡的槍械就像是玩具,四處可見零散又完整的套筒和拉機柄。彷彿在接敵格鬥的瞬間,就被繳械禁音,切開頸骨中樞癱軟在地。
“他媽的”克里夫一邊走一邊看,感覺自己身處地獄,蹲下查看這些零件時,鋼製手槍套筒光潔如新,整個奪槍拆槍的過程,甚至連劃痕都看不見。
“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他看見還有幾個生命力頑強的兵員癱瘓在地,頸骨和喉口有一道傷口,就像是殺雞放血的傷口那樣平整。
他們沒有立刻死去,身體與大腦斷開連接之後,四肢開始不受控制屎尿橫流,眼睛已經因爲失血過多開始黑視,瞳孔放大,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氣卻送不進斷裂的氣管裡。
似乎是感覺到有人來了,這些即將死去的兵員激動起來,想要動彈幾下,脖頸的肌肉脹緊,就立刻有汩汩鮮血從喉口噴射出去,如死前的迴光返照。
那種聲音很像風,很好聽。
“他媽的!他媽的”克里夫嚇破了膽,他在霧中狂奔,想要逃離這片地獄。
“傲狠明德!你到底往這個鬼地方送來了什麼煞星?!”
他無法理解——
——RSH本就是一片無人問津的死地。
除了薪王以外,偶爾有對不死盧恩感興趣的學者會僱傭保鏢來此處探索,深淵鐵道應該早就放棄這裡了。
三年之前,車站的攻堅精銳與乘客們在此處折戟沉沙。
三年之後,連RSH的本地人都所剩無幾。
此類風險極高又沒有探索價值的地塊,傲狠明德怎麼捨得把那麼珍貴的VIP送來這裡呢?
等等——
——敵人真的使用了魂威嗎?
克里夫越跑越快,一開始還會想着要不要帶上幾個倒黴的傷兵一起跑,又看見他們進氣多出氣少的懊糟模樣,就徹底打消了這些雜念。
“那個VIP一直在驅策魂威,是個女人!除了她的靈壓,我感覺不到其他人的靈體了!難道敵人只有一個?只有她一個嗎?”
克里夫稍稍停頓半步,戰鬥意志剛剛起了個牀,又回去補回籠覺了。
“哪怕只有一個人!我也不想試着與她作戰!”
他非常誠實,是個日子人。
他逃跑的速度很快,要拋開這八個班組的兄弟們,只是稍稍回想了一下兵員的長相與出身,緊接着再無羞愧懊惱或痛惜難過的意思,要從中央廣場的南側街巷離開。
“街道真安靜啊.”
克里夫衝出濃霧時,身上還掛着兩根手指頭,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落在他前襟的領口裡。
他面露厭惡之色,將戰友的遺體丟開。聽見身後白茫茫的地獄之中不時響起的槍聲與哀嚎,心中慶幸着,還好自己足夠走運——死神似乎永遠都沒有將他寫上名單。
正是這份強運!
“讓我走到了今天!”克里夫神情振奮,握拳揨臂,“一百多個人,讓你們站着不動一個個慢慢殺,也得殺很久了吧?”
他往西南側的大街去,要想個辦法聯絡薪王。
“該怎麼辦呢?該怎麼做?才能繞開這羣死神回到包子鋪兵站?”
他一邊走,一邊想,每當槍聲停止,他就如驚弓之鳥躲進深巷,槍聲再次響起,他便抓緊時間趕路奔逃。
“如果薪王聽見槍炮聲,也會趕來督戰——要是他能參與這場戰鬥,就太好了,我若能適時回到戰場施以援手,一定是大功一件。”
克里夫轉念一想,額頭又開始冒汗。
“可是薪王真的能擊敗這些乘客嗎?”
他將內心的僥倖念頭一個又一個掐滅。
“克里夫!不要對他人抱有任何期待!你還記得大威廉嗎!這些畜牲只會傷害伱的心——薪王死了,還能接着找下一個,如果你死了.”
他不停的對自己說話,要強化印象,要把這些思想都鐫刻在腦子裡。
“你死了,什麼都沒有了——不老不死的身體,爲薪王添火的榮耀,全都沒有了!”
“往事如煙俱忘卻,心底無私天地寬!”
這位食人魔不再留戀過去,只要他招兵買馬的速度夠快,戰損的夥伴就是耗材,與其說遇見這些乘客是“不幸”,不如說是一種“幸運”。
“我真走運呀!我真走運.”克里夫獰笑着,步子變得輕快:“要是讓大威廉這種叛徒在隊伍裡呆上好幾年,他會變成吃空兵餉的蛀蟲!變成思想敗壞的叛軍領袖!我真走運!”
不過一千兩百米的路程,只需幾分鐘,他已經看見鐵道石砟的接引道路。
“我真走運!這一期軟弱無力的爬蟲鬥不過深淵鐵道的VIP,若是以後遇見了更加強大的敵人,他們肯定護不住我,我能完整的從這裡走出來,真是太幸運了!”
層層疊疊的雪白山巒,在光苔的照耀下就如指路明燈。
往回走,離開這裡,回到貿易中轉站招兵買馬,只需要三週,就能把空缺的人員補齊。
“克里夫·古德里安又一次通過了命運的試煉。”
他剛踩上石砟道路,突如其來的靈壓幾乎將他碾碎——
——萬事萬物都變得不同了。
[Part②·地獄]
原本安靜祥和的紅星山丘開始變得熱鬧起來,彷彿有什麼東西醒過來了,寂寥的黑暗空腔裡,除了灘頭的巨人挪動腿腳時發出的沉悶強音,還有許許多多的人聲。
那是哀嚎的聲音,是鮮活的生命死滅之後,變成的鬼怪怨靈。
克里夫再也沒辦法動彈一步,因爲他的腿腳,像是被什麼東西抓住了!
有一根黑漆漆的絲線,緊緊攥住了他的腳脖子。
他猛然低頭,看向石砟道路旁側的泥灘,黑線就從中央廣場的方向蔓延而來。
“薪王.你不肯放我走嗎?”
他只覺得目眩神迷,在詭異的魂威攻擊下難以保持清醒的五感,是靈體即將離開肉身的跡象。
黑線迅速化爲一個混沌恐怖的靈體。
克里夫認得!這就是他哨戒所的廚子!
這位廚師像是死去了,卻還沒死透,抱住克里夫的腿,仰起頭,兩眼呈癡呆麻木的狀態,右手缺了兩根手指頭。
“克里夫克里夫呀!你要到哪裡去?”
“我們在等你喲.薪王也在等你你不會覺得.”
突然,廚師的面容變化,像是魂威的射程到了極限,已經無法維持靈體的完整樣貌了。
他臉上的血肉脫落,變成腐爛的骸骨。
“你不會覺得!你真的能從這裡逃出去吧?!克里夫!你把我手指頭丟掉的時候,真是殘忍又無情!它們曾經給你揉過麪糰,撒過孜然粉,你對我的廚藝讚不絕口喔!你說要是我死了,這兩根手指頭也是人間難見的美味!你一定會親自品嚐絕不讓我的元質腐化變質——我能變成太陽!我要變成太陽啊!把我吃下吧!克里夫!你要爲薪王添火,把我吃下,我也算薪柴啦.”
骷髏廚子的喉管完全腐爛之前,依然陰惻惻的威脅着,鬆散的骨骼摩擦碰撞時發出窸窸窣窣令人頭皮發麻的動靜。
“在你回頭之前,我絕不會鬆手的。”
克里夫的半條右腿讓這陰魂不散的亡靈抱住,他很清楚,這是薪王對他的警告。
這是[Icon·聖像]的特殊能力。
將活人的靈體送出肉身,奪走感官的超能力。
爲死人的靈體賦予肉身,贈予感官的超能力。
“你以爲我會怕你嗎?”克里夫在這種時刻表現出了驚人的意志力:“你活着的時候我就把你當蟲子,死後不過是一條死蟲子!”
再兇悍的鬼魂,也會害怕惡人。
克里夫往前掙扎幾步,右腿卻越來越沉重,他從軍衣裡掏出手槍,要打散薪王的魂威,子彈轟中膠泥狀的骷髏骸骨,效果卻不盡人意。
薪王的魂威射程半徑有一千五百米以上,眼下這個亡魂不過是巨大蛛網的一根蛛絲,如果不從本體下手,很難擊碎轟散這種匪夷所思的靈體。
克里夫調轉槍口,對着大腿連開數槍。
子彈如滾燙的刀口,將右腿打得稀巴爛。
他幾乎疼到嘔吐,在地上爬行,將右腿留給了廚師的亡魂。
“真他媽晦氣”
只需等待十數秒,那條腿就會應着不死盧恩的召喚,再次回到他的身體。
他安靜的等待着,狼狽的爬出去幾十米,用力呼吸着。
就聽見活靈活現的廚子抱住大腿一塊飛起,開心的叫喊着。
“想丟下我?!不可能的!克里夫!我又來了!”
骨骼耦合拼接重新變得完整,紅皮魔鬼遇上了比他更難纏的怨靈。
克里夫罵道:“到底要怎樣你才肯放過我!”
廚子仰起頭,雙手撫摸着克里夫參謀強而有力的大腿。
“真不錯呀真不錯!參謀——你身體的味道!活人的味道真不錯呀!”
克里夫表情變得非常精彩,扭曲變形的五官就像是一朵大菊花。
廚子接着說:“要我放開你嗎?如果你把我的手指頭撿回來吃掉,或許我可以答應你喔。”
緊接着,冤魂指向道口來時路,指向極遠方的塔樓櫥窗。
“就是那兩根手指哦.我的身體,只剩下兩根手指了——克里夫,把它們吃掉吧?”
“就只有這個要求嗎?”克里夫站起身,準備回到危險致命的紅星山。
廚子見參謀準備動身,立刻開心的嘎嘎亂笑。
“是的,連指甲都不能留下喔!我死前離大浴場很近!這兩根手指是我最後的元質了.”
克里夫臉色一變:“離大浴場很近?”
“要吃的乾乾淨淨,指甲裡的泥也不能放過。”廚子鬆開參謀的腿,趴在他肩頭輕聲細語,“怎麼樣?做不到嗎?很難嗎?參謀?”
“閉嘴.”克里夫眼裡有火,他不知道肩頭的冤魂到底是廚師,或是薪王的惡念,這是一種懲罰嗎?他做了逃兵,薪王要用這種方式來懲罰他?
這些把戲攔不住克里夫·古德里安。
他回到櫥窗前,拿回那兩根被浴場爆炸醃入味的手指頭,毫不猶豫的塞進嘴裡,一口嚥下。
“嚥下去了!”廚子驚訝的嘶吼着:“參謀!謝謝你!謝謝你啊!”
緊接着這冤魂就像得到超度,消失得無影無蹤。
克里夫鬆了一口氣,接下來就是一片坦途了吧?
接下來.
他的身體僵死,哪怕身體中滾燙的柴薪之血,也無法抵擋這突如其來的寒意。
他偏過頭,就看見泡芙大姑娘僵立的靈體屍身。
“克里夫,你要當逃兵嗎?帶我一起走吧?”
巨人混種戰士的靈體沒了一隻眼睛,依然保持着死前的狀態。
克里夫這才稍稍明白——
——[Icon·聖像]到底有多麼可怕。
“我的寶貝姑娘.”克里夫好話說盡:“你到底想要我爲你做什麼?”
泡芙佝下身體,她焦黑扭曲的靈體之中,牽連着數條粗大的黑線,都來自於薪王的魂威。
“其實.”
說到此處,泡芙突然忸怩起來。
“我一直都覺得你很英俊,之前我年紀小,不明白這種莫名信賴的好感到底是什麼原因,長官。”
這九尺半的巨人哪怕半蹲,也比克里夫高半個腦袋。
泡芙大姑娘玩着手指頭,糜爛的眼球裡鑽出來一團黑泥,落在克里夫的臉上。
“我死後就這一個願望,你能親吻我嗎?長官?”
克里夫張着嘴,像是過於驚訝,受到的精神傷害太嚴重,很久很久都沒能合上。
之前他想,這裡就像是一個地獄。
現在他得大膽一些,不做什麼比喻。
這裡就是地獄。
[真名:麥德斯·布魯諾丨Mads·Bruno]
[魂威(薪王化):聖像·Icon]
[破壞力:???]
[速度:???]
[射程:???]
[持久力:???]
[精密度:???]
[成長性:???]
[特殊能力:???]
[出身:一個臭不要臉的毛頭小子——BOSS如此稱呼麥德斯·布魯諾。他的家境優越,自小與一個寡婦搞在一起,這位中年喪偶的夫人姓羅西,她覺得年輕人不能如此沉淪美色,便教導麥德斯讀書,要麥德斯爲社會做點貢獻。
寡婦的丈夫死在第一次世界大戰,麥德斯去報考軍校,是爲了爭一口氣,不想輸給這寡婦的前夫,要當保衛藍天的英雄——後來他成功畢業,並且參加了第二次世界大戰,
在一九三七年,這傢伙在戰鬥中跌進巨山車站,造成的損失約有兩千一百一十四萬輝石貨幣,飛機砸死了兩條狗,破片砸傷了十六個人。被侍者編號[數據刪除]救下。
他與侍者在工作時產生了很多矛盾,麥德斯心裡住着另一個人。他每年都會回到那不勒斯去看望這位德高望重的戰士遺孀,卻不能與她接觸——麥德斯·布魯諾已經死在光榮的戰鬥中,沒人會相信五千多米高空冒煙的戰鬥機上,有個小子落進冰島的火山裡還能活下來。
他變成了新聞報紙上的英雄,若是在此刻毫髮無傷的復活,恐怕對軍隊和報社來說都是驚天的醜聞和笑話。
人們似乎相信着,死去的英雄才是英雄,死去的偶像纔是偶像。
布魯諾小子的家族認爲,正是這位寡婦愚蠢又天真的教育,讓兒子變成了戰場上的炮灰。
麥德斯每隔數月,回到故鄉看望舊情人時,都能見到夫人頭上的白髮越來越多,笑容越來越少。
他私下回到莊園與父母對峙,卻被人喊作不乾淨的鬼魂,要拿驅魔聖水和廚房五寶來做驅邪儀式,哪怕他表現得再怎麼像人,家裡還有兩個弟弟,他們靠着哥哥偷來的榮譽,再過三年,布魯諾家族裡能多出來兩個二級准尉。
他絕不能活過來,可是肉身也沒有死去。
這讓麥德斯幾乎癲狂——
——儘管侍者反覆與這位乘客做過許多思想工作,但是無濟於事。
爲車站打工還債,似乎成了麥德斯唯一的念想,他要掙夠錢,帶着舊愛離開故鄉,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生活。
羅西知道麥德斯的想法之後,便與他不告而別,在車站的心理審查機構的工作記錄中我們得知,羅西夫人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她並不相信這個年輕氣盛的大男孩作出的承諾有多麼可靠,比起麥德斯口中數月或數年之後的幸福,羅西夫人決定自己去抓住自己的未來,我們的青金衛士曾經尋找過她,試圖治好麥德斯的抑鬱症,後來得知她去了葡萄牙,嫁了船伕,賣花爲生,於一九五八年因結腸癌去世。
爲了證明自己,麥德斯幾乎沒日沒夜的執行車站的任務,他心比天高,似乎誰都看不起,爲達目的不擇手段。很快就與癲狂蝶聖教的人們有所接觸,經過授血變成了肉食主義者。
他的侍者爲了查清僱主身上的種種異常,主動響應緊急傳喚鈴,最終身故於蟲穴貿易中轉站第二月臺。
侍者的死讓麥德斯的精神世界崩潰了,個人任務記錄中止於一九四七年,青金衛士對此人的追捕記錄中止於一九九零年,最新的乘客調查記錄中止於VIP大衛·維克托在二零二四年對死偶機關的王庭探索彙總文檔。]
[備註:《icon》——出自Eliana歌手的同名單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