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稱陳九的軍官,沒有再對我動手,只陰着臉說:“在連道真到來前,你不許離開這裡半步!否則,我立刻就殺了你!”
如果是在不知道這件事的始末前,我肯定對他的話嗤之以鼻,甚至因此大打出手。但如今,我只能默默的站在那,看着這些執政府的軍人,不斷催促普通人前去膜拜神像。
大雪融化後的水流,已經漲到了將近二十米高。除了帶電梯的高層外,幾乎所有的建築都被淹沒。裡面的神像,被泡在水裡,無法取出。
有幾個膽大的軍人跳下去,想潛水撈神像,但只忍了十秒鐘,便不得不從水裡鑽出來。
他們說:“這水又冷又沉,還有股吸力,再往下,怕是一輩子都上不來了,真是古怪。”
這些人嘟嘟囔囔,最終只好放棄水中的神像,轉而讓那些人集中膜拜同一尊。反正神像沒有什麼固定的歸屬,一個人膜拜和十個人膜拜都是一樣的。
在心眼的世界中,膜拜神像的普通人體內,不斷有五顏六色的淡淡氣息飄出。這些氣息飄入神像內部,慢慢的堆積起來。在我眼中,神像已經不再是木質,變成了各種顏色。
紅紅綠綠,看起來頗爲怪異。很快,高樓中又有許多人跑出來,他們手裡拿着很多小型儀器,挨個放在神像的頭頂。
這儀器只有巴掌大,如雷達一般,但又多出許多不知作用的棱角。這些儀器不斷產生肉眼難以看清的顫動,我看到,神像內部儲存的信仰氣息,在儀器的震盪中,一縷一縷的向上飄動。
速度慢,數量少,但在十分鐘後,整個城市的上空,已經被這種氣息所佔據。
一尊神像,或許提供不了多少信仰之力,但整座城市,無數的神像同時釋放力量,就非常客觀了。
而且,神像遍佈大大小小的地方,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這東西。所以,當這些信仰之力聚集起來,在城市上空形成五彩雲層的時候,甚至比我之前的花火領域還要強。
五色彩雲慢慢的伸展開來,像一個巨大的鍋蓋,籠罩在城市上空,然後再如綵帶一般在城市邊緣處落下。
如此,整個城市都被信仰的力量包裹,從天而降的大雪,無法突破這雲層,自然也就落不到城市中。
陳九擡頭看了看雲層,然後冷哼一聲,對我說:“雖然你錯殺我的人,但如果不是你提前清理了大量積雪,想用神像來保護城市,就必須先把這些積雪推開。這樣的話,會浪費不少力量。你讓我們的工作變得輕鬆不少,又救了不少人,雖然不能抵過,但我會向大元帥請示,留你半條命。”
我沒有搭話,因爲我早已經決定,無論未來如何,都坦然接受。
既然是錯,就不需要再辯解,再僥倖,再向他人乞求。
有神像保護這座城市,我的存在已經可有可無。之前忙活了大半天,累的像條狗,卻不如執政府這十分鐘的效果。
我長長的嘆出一口氣,與連道真相比,我
實在太年輕。
他早就想到,神像能夠儲存信仰之力,而執政府也能運用收取這種力量,自然就可以把力量用在抵抗大雪上。因此,他沒有選擇救人,而是直接去了執政府。
我不去,是因爲不贊同他的觀點。我以爲,這是一種獨立,代表我已經長大了。
但此時此刻,我才終於看清,自己離成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連道真想的多,看的遠,他要做的事情,幾乎沒有發生過差錯。我竟然打算在謀略上,與這樣的人一爭長短,真的是不自量力。
隨後,陳九喊來幾人看住我,而他自己,則去向上層彙報我所做的事情。
說是彙報,其實就是打算找人來審判我。
我身子微微一顫,心裡不由的緊張忐忑起來。我不怕被審判,但我怕看到連道真失望的目光,我更怕他因爲我,不顧一切大開殺戒。
我不想讓自己的錯,變成連道真的包袱,讓他替我來承受罵名。
但是,我不能逃,也不能像之前那種魔鬼念頭一樣把所有人都殺掉。
所以,只能等,等到那最終的時刻到來。
過了一段時間,陳九再次回來,他冷冷的看着我,說:“我已經向大元帥彙報,他很憤怒你所做的事情。軍人,應該死在沙場之上,而不是因爲救人被人謀殺。你的行爲,觸怒了整個執政府軍隊。大元帥正在趕來,他要在被你殘殺的人面前審判你的罪行。”
我擡頭看看他,嘴脣動了幾下,但卻說不出話來。
這種時候,我能說什麼呢?
場面陷入了沉寂當中,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作,只有無數的信仰之力,如雲煙一般竄入雲層之中。
許久之後,天空中傳來雷霆一般的轟鳴聲,一抹璀璨的金光背後,如有一尊頂天立地的龐大身影佇立。那巨人一般的軀體破開風雪的阻攔,像憤怒的大山一般落下。
轟隆一聲,房屋被他踩在腳下,能夠將這些軍人淹死的水流濺出去數千米,打的鋼鐵大樓噼裡啪啦直響。無數玻璃粉碎,人們發出驚慌的尖叫四處逃竄,顧不得再去膜拜神像。
這是那身影憤怒的表現,他本來就是個瘋子,在怒火中,自然更加沒有理智。
但是,因爲憤怒而導致他人被殺,又和我有什麼區別!
我手掌揮動,始終沒有消散的火花領域再次聚成了一朵鮮豔紅花,我冷冷的看着他,說:“如果你繼續這樣無理由的毀掉他們生存的機會,哪怕是錯,我也要把你們全部殺掉!”
龐大的身影迅速收攏,化作荀鼎天的模樣。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機,一拳向我打來,怒聲說:“那你就先爲自己的過錯去死吧!”
荀鼎天的拳有多強?
他只是落地的衝擊力,就能夠震碎數十米高的大樓。其含怒的拳頭中,自然有着可以粉碎大山的巨力。
我連陳九的拳頭都擋不住,又怎麼能擋得住他?
下意識的,腳下的紅花微微一動,但隨後,我強行停止自己的舉動。紅花隨意念消散,我低着頭,任由那拳頭朝我打來,打算無論生死,都去坦然承受。
然而,只聽砰一聲響,強大的衝力,讓四周房屋轟然倒塌。荀鼎天憤怒的大喊:“連道真!你果然是個卑鄙小人,你敢護他,就不怕被所有人不恥嗎!”
我慌張的睜開眼,見一個不算高大,卻如山一般穩重的背影立於身前。他將剛剛打出的拳頭收回來,說:“事情尚未弄明白,你動手就不對。”
這話,是對荀鼎天說的,但也是對我說的。
我嘆口氣,說:“是我的錯。”
連道真的身子並未因爲我的話轉過來,只是,我聽見他輕聲說:“錯也好,對也罷,知道便好,無需擔心。”
“還要怎麼弄明白!事情都擺在這,誰都能看出對錯!”荀鼎天被連道真一拳打飛出去數百米,他從破舊坍陷的房屋廢墟中飛出去,看起來有些狼狽,心裡的怒氣,自然更多,大聲說:“有本事,你就把我們全部殺掉,否則,我一定要殺掉他!你連道真雖然強,但我不信你敢冒天下大不韙……”
“如果你們要殺他,之前的一切合作作廢。執政府依然是執政府,連道真依然是連道真。執政府殺了那麼多人,理應被滅。”連道真說。
我愕然的看着連道真,他爲了保護這個世界,甘願去找執政府合作來抵抗將要出現的威脅。但如今,卻爲了我,打算廢除與執政府的合作……
他的話中,沒有絲毫猶豫,彷彿世界與我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我的眼睛立刻溼潤,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荀鼎天也沒有說話,他從廢墟中回來,凌空漂浮至離我們不過幾米的距離。他陰沉着臉看向連道真,說:“因爲一個左天陽?”
連道真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但卻默認了荀鼎天的話。
“一旦與我們開戰,不用那些仙神佛降臨,整個世界都要被毀掉,僅僅因爲一個左天陽?”荀鼎天的聲音再次提高几分。
“你能明白這個道理便好。”連道真說。
荀鼎天微微一愣,隨後突然哈哈大笑,笑的眼淚都出來,拍着大腿說:“沒想到,連道真還有狡辯的時候,真是難得啊,哈哈哈哈哈……”
連道真沉默,而我卻覺得非常難堪。
荀鼎天說的很對,連道真並不是一個喜歡狡辯的人。他想什麼就做什麼,做了就認爲是對的,從不爲自己所做的事情分對錯。
然而這麼強勢的人,今天卻爲我的錯玩文字遊戲。
連道真沒有爲自己的行爲辯解,因爲荀鼎天說的沒錯。這種徒勞又難堪的事情,連道真能做一次就很不容易了。
“看來,只有提前讓這個世界毀滅了。”荀鼎天忽然斂去笑意,面色兇狠的說:“不管是誰,都不能在殺了我的人之後安然無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