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煌的光芒已經散盡,聖壇周圍的惡棍們也帶着嬰兒揚長而去。那華麗尊貴的聖壇沒有了天光的照耀,又重新回到了古舊破敗的狀態。上古卷軸已經被撕扯的片片飛落,再也起不到原來的功用。海忘川艱難的向前趴着,每動一下,大量的鮮血就會噴出來。
“麗莎…我的麗莎。”海忘川掙扎了足足十分鐘,才蹭到了麗莎的身旁,海忘川抱起奄奄一息的妻子,這鐵骨錚錚的漢子也禁不住老淚縱橫。
“孩子,我們的孩子…”麗莎的胸口上插着那把匕首,而長裙上被鮮血沾滿,口中卻還不住的嘮念着。
“孩子沒了,被搶走了。”海忘川顫抖的抱緊了麗莎:“我對不住你,對不住孩子,我不該貪戀鬥神賜福,把你和孩子都帶入了絕境。”
“孩子,我們的孩子…”麗莎虛弱的提起了裙裾,海忘川才瞧得一個安靜的小嬰兒正躺在那華麗的布片之中。
“這??”海忘川整個人愣住了,隨即死命的向前挪了一步,把那小嬰兒抱在了懷裡。
“我們還有一個孩子。”麗莎慘白的臉上露出了笑意:“忘川,帶着她離開這裡,把她養大,忘川,我愛你…我不後悔和你一輩子,也不後悔陪你來到這裡。”
“麗莎,我也愛你。”海忘川顫抖的吻上了麗莎的右手,而那慘白色的素手就那麼靜悄悄的滑落,麗莎的眼中含着一滴淚,嘴角卻帶着一絲淺笑,海忘川此刻的心中已經被所有的悲傷填滿,麗莎去了,永遠的去了。
靜…死夜的寂靜壓得海忘川喘不過氣來。那甜美的一幕幕涌上了海忘川的心頭,草海平原的初春,繁花盛開的季節裡那歡笑的少女。那是海忘川和麗莎的初遇;危險的戰鬥中那緊擁的雙臂,飛翻的裙裾和淺笑嫣然;那一個讓人沉醉的秋色裡兩個人私定終身;那一夜溫情的冬日中,熾熱的篝火旁永遠難忘的溫存。
本已經說好了要相攜相伴一起活過一百年,可是現在,那已經滑落的素手和漸漸冰冷的雙脣,海忘川神情恍惚而有一種強烈的幻滅感,自己的愛人就這麼去了,因爲自己一次魯莽的判斷,如花一般的生命隕落,就那麼眼睜睜的死在了自己的懷中。
海忘川已經不會哭,也不會笑,就那麼呆愣愣的擁着那冰冷的軀體,看着深藍深藍的天。海忘川知道自己的眼淚已經流盡了,鮮血也已經流乾了,但是他知道自己還不能死,似乎還有一些什麼東西讓他堅持,哪怕是一分鐘,或者一秒。
海忘川多希望那些披着人皮的畜生沒有搶走自己的孩子?但那是不可能的,懷中還有一點熱量,那是他們的孩子,如此安靜,不哭也不鬧,和被搶走的那一個,哇哇大哭的那一個迥然不同。好安靜啊…天好藍啊…海忘川表情空洞的不知道過了多久,耳朵裡纔想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老大!大哥!快點,嫂子!我擦發生什麼了!老大,我日啊!這是怎麼了??”一些熟悉而焦急的聲音傳入了海忘川的耳朵,海忘川已經不會笑,但他從這一刻確定,自己的生命只有最後五分鐘了。
“老海,老海!”秦福天一個虎躍衝上了聖壇,看着那四處噴濺的鮮血和聖壇上悽慘無比的兩個人,聲音都走了調。
“嫂子去了!”老吳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我擦他孃的,是誰幹的?我要殺了他們全家!”
“福天…”海忘川拼盡了自己最後的力氣,喉嚨中極其嘶啞的說道:“我不行了,聽我說…”
“安靜,都他孃的安靜!”從不罵人的秦福天此時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而大聲的吼道。激動的金風衆人也都閉了嘴,那嚴重的傷勢,大家都知道大哥恐怕撐不住了,這是大哥最後的話。
“孩子…帶着我們的孩子離開這裡。”海忘川努力想要伸手,卻發現身體早就僵硬:“離開這裡,把她養大。”
“我會的,我會的!”秦福天俯身抱起那小小的嬰兒:“老海,你說什麼鬥神賜福,那些人竟然沒有掠走這個孩子,這孩子福大命大,一定會沒事的,老海,你告訴我是誰幹的,我們給你報仇。”
“雙胞胎…”海忘川喉嚨中嗚咽着:“他們掠走了一個,只剩下這一個…不要問…是誰…帶着這個離開…不要管被掠走的那個…別讓更多的兄弟傷亡…”
“好,好。”秦福天止不住淚水而答應着:“兄弟們,帶上大哥和大嫂,我們先把大哥一家送回家!”
“喏!”金風的五十個老手也都壓抑不住情緒,而上前七手八腳準備擡動兩個人。
“不要管我們!”海忘川忽然用盡力氣說道:“整個圖魯姆…都在…找孩子…帶着兩個累贅…你們衝…不出去!走!!….走啊!”
啪,海忘川拼盡了最後全力吼出的這一句話,而後脖子不自然的向一側歪下去,早就耗盡了所有的鮮血和生命的海忘川,硬是憑藉着意志力挺到了秦福天的到來,而說完了他要說的話,海忘川的雙眼立刻抽離了所有生命的色彩。金風傭兵團的五十人都是陪着大哥出生入死這些年,看到海忘川長辭而去,不由得全部痛苦起來。
“走啊,走啊!”秦福天抱緊了小嬰兒大聲的命令道:“你們要違抗大哥的遺言嗎?全體撤退,衝出圖魯姆!”
“可是二哥!”老吳的嗓子已經嘶啞:“真的就把大哥和大嫂的屍骨丟在這荒郊野外嗎?這是我們金風傭兵團的行事準則嗎?”
“老吳,兄弟們!”秦福天大口大口的喘着氣:“你們看看這個嬰兒,這是大哥和大嫂的孩子!她是活着的,而大哥和大嫂已經去了!大哥和大嫂用所有的生命才保住這個孩子,你們希望我們因爲帶上兩個已經辭世的人,而半途失去這個孩子嗎?這個孩子受到了鬥神賜福,是圖魯姆所有惡棍爭搶的對象,我們必須帶着這個孩子衝出去,否則大哥和大嫂不是白死了嗎?”
金風傭兵團的五十個老人都低了頭,雖然情感上不能接受,但是秦福天說的是對的,孩子是最後的希望,如果這個孩子也被搶走了,那麼海忘川和麗莎才真的死不瞑目了。
“把大哥和大嫂就地掩埋。”秦福天痛心的說道:“我們走!把孩子安全送出後,我會回來帶大哥和大嫂回家的!”
凌厲的肅殺在金風傭兵團五十人衆緩緩的升起,哀兵必勝,現在這五十個人人都有傷殘的老手可謂是哀兵了,海忘川致死也沒有說,是誰掠走了雙胞胎中大一點姐姐。海忘川不希望大家替自己報仇,不希望金風傭兵團再有什麼無謂的犧牲,可是秦福天不這麼想!
的確,老海把這個孩子託孤給了自己,毋庸置疑,秦福天一定會把這個嬰兒撫養長大,可是還有一個孩子落在了惡人的手上,怎麼就能說不管就不管?秦福天有着他自己的打算,不過當務之急,是把這懷中的孩子安全的帶出圖魯姆。
“前面那夥,前面那夥!”衝出沒有五公里,一大羣人慢慢的圍了上來:“抱着孩子,是鬥神賜福的孩子,搶啊!”
“金風天威!”秦福天高高舉起手中闊劍:“螺旋鬥氣場!”
“喏!”金風傭兵團五十人衆一個個眼中充滿了血絲,現在任何敢於打這個孩子注意的人都是死敵!巨大而狂暴的鬥氣場兇猛的升起來,肆虐的轟飛了一百多人!
秦福天大吼着衝在最前面,闊劍上凌厲的風系鬥氣砍翻了一個又一個。金風傭兵團都氣瘋了,極需要發泄,那是一種凌厲,一種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凌厲!
秦福天心中很清楚,五十人衆個個身上有殘疾,鬥氣量也遠遠不如全盛的當年,這一批老骨頭堅持不了太久,只能憑藉着憤恨和怒氣向前衝。
噗!數百個鬥決打過來,金風傭兵團中一人被狠狠的穿透,眼見着鮮血狂噴而不活了!衆人大聲的吼叫着,瘋狂的使用着鬥決,試圖衝出重圍。
“不要管我,大家衝出去…”那瀕死的傭兵猛力的揮動着手臂,讓大家快走。
“衝,衝!”秦福天回頭看着倒在地上的兄弟,已經沒救了,不能浪費了他付出的全部,四十九個人衝破了三百人的包圍向着圖魯姆外部狠狠的衝擊,可是沒走出三公里,又有大批的惡徒圍了上來。
“兄弟們,我們這條殘次的命都是大哥給的!”老吳掄起戰錘大聲的喊道:“拼了這條老命也要護送大哥的孩子衝出去!”
“喏,誓死護送!”大家高呼着,衝刺着,鬥氣耗盡了,就用身軀去阻擋,用牙齒去撕咬,用手緊緊的去勒住敵人的喉嚨。
“衝,衝!”秦福天眼含熱淚,他知道不斷有人倒下,他知道這些人在用生命換取一個可能,如果停下來,就是在浪費這些人的努力。
一同戰鬥過,一同嬉笑過的兄弟們。一同豪飲,一同怒罵過的兄弟們。伴隨着金風傭兵團的建立和成長,在金風傭兵團問鼎之後悄然而退,滿身功勳的老友們。他們的生命在流逝,在這場最後的戰鬥中付出了太大的代價。
而秦福天不能停,甚至不能回頭看一眼,無數個聲音在嘶吼,秦福天衝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包圍,身上傷口見長,但是小嬰兒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
“二哥,就要到了!”老吳的聲音帶着七分的虛弱,而秦福天環顧左右,自己的身邊只剩下四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