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這是到了商樑聖星?”
“青姨,我就是要到這!”
“沒聽聞咱們府上這有親戚呢!”
“這次,是我來找一個朋友,只在二十年前見過一面的朋友。”
“啊?這可怎麼行?小少爺還是隨青姨回去,萬一出事怎麼好?”
“不必!到了……”
熙熙攘攘的玉侶城上空,又到埠七八艘飛渡;從一艘雁形的寶軍上下來一行八人。其中一位手執摺扇的中年人,通身棕紅錦繡的袍子,腰背挺直,方臉雖不能說俊逸,但也堂堂甚是威嚴,摺扇並未展開,東指西點一派的輕鬆興味;
中年人身旁還跟着兩個近侍模樣的長隨,後面則有四位歸法修者追隨,以他馬首是瞻。
仔細一看,中年人身後卻還有一位姿色不俗的半老徐娘,正不住規勸。
中年人頓了頓,轉頭對婦人道:“青姨,地頭都到了,莫要再說回返之言。”
青姨止住還沒出口之語;她知道每當小少爺這般交待,一件事的結果就不會改變,再說反而會惹少爺不快。
她嘆了口氣:“小少爺不喜歡聽,青姨再不嘮叨了。”
中年人態度溫和地道:“還有,青姨不要再‘小少爺、小少爺’的稱呼,我老大不小,也是有兒有女的人了……”
“是六爺。”青姨知機的馬上改口。這次被夫人派到小少爺府裡才發現,二十年前那個毛頭小子,已經變成了一個任何事情都拿捏自如的睿智男人!
時間真是可怕,能將乞丐變成皇帝,讓王侯將相化爲昨日黃花……
她小心的跟在中年人身後,又變成了恪守本分,最有眼色的嬤嬤。
她不知六爺目的地是什麼方,也不關心。她的任務就是要保證不能讓那些狂蜂浪蝶沾上六爺。但是當她看到眼前頂天立地的既川法鎮神碑的時候,多番的隱忍,及至近前,終是再不能平靜……
青姨面孔扭曲,牙關咬緊幾乎崩碎。
爲什麼?……爲什麼……竟是這裡……
陣陣悶痛,她捂住胸口搖搖欲墜。
“青嬤嬤!”
兩個近侍發現了她異常,將她扶到旁邊找了塊還算平坦的石塊坐下。
中年人帶着手下,撿了一處靖泉十萬裡之外無人的禁區邊緣。馬上就到目的地,偏偏這個青姨又出了問題。
他看了眼青姨,心頭一陣不悅;出行前本無意帶個女人,但是拗不過他孃的吩咐,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真是麻煩。
“將青姨送到最近一處集上,安頓下來!”
青姨慢慢舒了一口氣,聞聽中年人此言忙拒絕,“六爺不必爲青姨擔心。老毛病了,休息一會就好!”
中年人蹙眉,見婦人態度堅決,也不再勸。打個手勢示意留了一人在此看顧,帶其它人繼續向前;
當憑空驀然出現一片無法看到的屏障,阻住了他們前行的腳步的時候,靖泉十萬裡禁區到了……
“在下祝小山,前來拜訪瑢大公子!”
祝小山聲音不高,也無元氣,但是十幾息之後,一行人面前阻力全消,更現出一條乳白色通道,如活物一般直接從靖泉內延伸過來的!
衆隨從護衛心下無不詫異!
他們來之前也沒想過六爺是要到靖泉;就算來靖泉,也從沒想過他們能夠真正入靖泉,來到既川神碑之下,近距離的感受一番。
他們不由將眼光全部看向了六爺;
六爺與聞名遐邇的瑢大公子竟然是舊識!!
祝小山卻望着既川法鎮,眼神迷離喃喃的道:“……到底神聖的是什麼?堅守的是什麼……沒有失望麼?……沒有怨恨麼?……”
祝小山直接被泯挪移到了林家祖宅大正門前。林琪瑢早就等候在此。
祝小山與林琪瑢再見,事隔二十餘年,不由感到世事變遷,人生無常。
林琪瑢外貌變化不大,已經名震下界;祝小山成了六爺,兒女滿堂,一言九鼎。
兩人俱已獨擋一面,頂天立地;一個從容一個不迫相視一笑,雖無風火豪邁之舉,坦誠摯交之意無聲流動……
林琪瑢率先上前攬了祝小山肩頭,“走!到哥哥家裡。當年一言,脫兄一厄!沒能答謝,一直是心頭憾事。”
祝小山不忘擡頭看了一眼遠處,泯那光輝無盡、想忽視也不能的本體,不無笑意道:“小弟沒別的本事,就是會點家傳術數。有那前景實在可觀的,當然要好好巴結一番!
林兄現在名傳天下,小弟不請自來,卻是來收利息來了……”
“有事就說!不用爲難。”
林琪瑢拉着祝小山進了林家大正門。祝小山身後五六個隨從也在長安幾人相陪之下,到一旁院子喝酒去了。
祝小山入了聞名的世商祖宅,一路上看着珍奇遍佈的亭臺琅菀嘖嘖讚歎。
“世商爲左界凡人極致,果然其來有自,名不虛傳!因此招禍,也是早晚的事。林兄莫要嫌棄小弟直言!”
“能堅持數萬年不倒,已算僥倖。與你此言沒什麼關係。”
六族如今早解脫了枷鎖,再不用提心吊膽過日子。
到了林琪瑢外書房,祝小山沿路行來,龐大的林家祖宅竟然並無人來人往的繁忙,不由奇道:“林家族人,僕從不少,怎麼如此冷清?”
林琪瑢拉他進了書房,“全族都變成修煉之人,再無商線俗務所累,這種寧靜是世商企盼了不知多久了的安世,當然要好好珍惜。”
祝小山不無羨慕道:“六大世商有此結局,也算是天命眷顧,抓住了最後一線生機。林兄當日艱難,小弟如今置身其中不由驚歎!林兄要經歷多少努力,才能保得這裡一磚一瓦……”
“此言差矣!並不是只爲兄一人就能辦到的。爲兄現在雖然有點本事,但還不會這般自負狂妄。”
“小弟明白,溪湘道祖多方斡旋舉足輕重。可是爲什麼不入商樑聖宗了呢?”
祝小山問出此言,便發覺林琪瑢有些惆悵,心知問到了林琪瑢的傷心處,趕忙賠不是道:“是小弟唐突了。”
林琪瑢搖頭苦笑道“此事本是水到渠成,到後來的一波三折、反反覆覆,連爲兄都要迷失,不知到底如何。
希望升起就會破滅,消失又出現。可能緣份就差那麼一點,但差了就是差了。”
祝小山頷首,有時候世事折騰得死去活來,也只是一個希望作祟罷了。
兩人坐定,林琪瑢開門見山道:“小山此來有什麼需要爲兄幫忙,但說無妨!”
祝小山道:“那小弟就開口了。實不相瞞,這事牽扯到我祝氏一族的興亡!”
“哦?興亡?”林琪瑢不由凝重起來,“蘇勇!”
“屬下在!”
“開啓隱匿禁陣,不經允許,暫不見他人。”
“是!”
祝小山拱手承情,接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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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祝氏源自上古,與既川王同樣古老;本就是陰陽數術最大的兩支,直接傳承上古師氏一族的陰陽之學。祝氏初祖爲師氏術數所傳的最出色兩大弟子之一。
另一位便是宗氏初祖。
恆古以來,祝氏主祭,爲靜;宗氏主祀,爲動。司掌神域祭殿祭王與祀王之職,永不改變。”
“這麼說……方天神域大博祭殿的祭王與祀王也應是祝、宗二氏?”
祝小山輕輕點了點頭。
林琪瑢深吸口氣,儘量讓自己的心緒保持在最穩定的狀態。外面就是既川王法鎮神碑,而祝小山卻是既川神域祭王之後,等等……
林琪瑢難掩激動:“這麼說,角山祭殿就是既川神域祝氏和宗氏的老家纔對!是不是?”
角山祭殿!祝小山有些意外,轉念一想,此地就是既川神碑,林琪瑢知曉倒也算不得奇怪。
“林兄說的對,但也不全對!”
“爲兄其實是要找角山祭殿的下落,不知能不能告知一二?”
祝小山苦笑一聲:“這個小弟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怎麼說?”
“小弟也只是在祖上遺留下來的石刻上,找到過一點線索。角山祭殿後期直到王殤,已經易主。既川神域的祝、宗二族流落民間,再不可出。”
“原來如此……”林琪瑢不免有些失望,轉而有些不好意思道:“兄本末倒置。抱歉!”
祝小山倒是不以爲意,接着道:“小弟雖不知角山祭殿如何,卻是想請林兄幫忙筮佔一次。”
“筮佔?原來……呵呵……薊山一戰,我動用了玄文五色龜甲,能瞞得了旁人,怎麼能避過小山這種家學淵源的大家。……不知要佔何事?”
“玄冥苦海!”
“玄冥苦海?”林琪瑢雖是剛出關,並沒有外出遠遊,還是聽聞了玄冥苦海消失的傳聞。如今大荒城改通不了界。
大荒不見,玄冥苦海當然沒了。
“小弟在家中反覆推算,也沒能直接找到此地。只是結果反覆出現並未絕路。最後只得另行排算可行之策。
推算靖泉,小弟還不到火候。但是推算貴人,小弟還是有兩手的!姓林且自家認識的,還有可能成事的,小弟左思右想,就只有林兄了。這才厚着臉皮找了過來!
再說,玄文五色龜甲……這個這個……小弟真想見見……”
“哈哈……這有何難,給!這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