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峽別墅裡,不斷傳來池雪銀鈴般的笑聲。
管家給他們做了一大桌子可口的飯菜,全都是他們愛吃的,辛母還專門讓人送了昂貴的紅酒來。
“來,咱們一家人今天要開開心心的,新的一年裡也要事事順心。”辛母舉起酒杯。
“Cheers!”池雪舉起酒杯,臉上帶着少女般的紅暈。
辛子默象徵性地端起杯子,在國內的時候,新年和普通的工作日沒有兩樣,這些年他忙於工作,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熱鬧地慶祝新年了。
本打算和杜安然一起度過,可現在……
“我給你們倆準備了禮物。”辛母神秘一笑,拿出兩隻盒子。
一隻紅色的盒子遞給了池雪,一隻黑色的盒子遞給了辛子默。
池雪迫不及待就打開了,原來是一套首飾,鮮瑩欲滴的寶石項鍊、珍珠耳環、翡翠螺鈿……
“謝謝伯母,很漂亮!”池雪看上去很喜歡。
辛子默也打開了自己的禮物,盒子裡是一個Prada冬季最新款的錢包,他微微莞爾,就將盒子重新蓋上了。
那晚上辛母破例允許辛子默和池雪喝了不少酒,在往常她不喜歡他們喝酒,但今天是除夕夜,凡事都能破例。
酒喝到一半的時候,辛母將池雪拉了出去。
“伯母,您找我有事?”池雪眨眨眼,她酒量不太好,這會兒已經有些微醉了。
“出國前我給你的東西,你用上了沒有?”
池雪臉一紅,低下了頭:“伯母,我根本沒有機會,子默哥……他不願意見我……”
“沒有機會?機會不是別人給的,是自己抓住的。今天晚上就是一個大好的機會……”
“這……會不會不太好……”
“小雪,別說我不疼你,該說的我都說了。”辛母見池雪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池雪咬了咬脣,她點點頭。
等到辛母回去的時候,她挑了一瓶紅酒,將辛母給的東西倒了一些進去。
到了近十點的時候,這頓晚飯纔算是吃完了,辛子默看着牆上的掛鐘,越看越煩躁。
離今天過去只有兩個小時了,他該不該去萊都花園。
杜安然真是被他寵得無法無天了,不僅敢威脅他,還敢冷落他。今天一天自從她出了門後都沒有給他打一個電話,他好幾次忍不住都差點去車庫取車了。
但每一次走出門時都立刻冷靜下來,萊都花園的那個人是誰?是辛確!是他曾經最恨的人。
這種恨,不僅僅是對奶奶的抱不平,還有對父親的抱不平,辛確,比他想象中要冷血一千倍、一萬倍。
遠處隱隱約約傳來爆竹的聲音,這片別墅區裡還是有不少華人的,畢竟這是中國最隆重的節日。
辛子默已經不記得從哪一年開始,他就忘記了這個日子。哪怕是這兩年和杜安然在一起,他也幾乎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去推卻這個節日。
“子默哥!”
當他站在別墅外的臺階上看着遠處天空中絢爛的煙火時,池雪端着兩杯酒走了過來。
他轉過頭,別墅外的燈火正好映照在池雪的臉上,給她那張清雅甜美的臉蛋添了些許朦朧。
“怎麼出來了?外面風大。”辛子默淡淡道。
“這麼好的日子,子默哥,你再陪我喝幾杯吧!”池雪撒嬌似的走到了辛子默的身邊,將左手裡的酒杯遞給了辛子默。
“剛剛已經喝了不少酒,還是不要喝了。”辛子默看着有些微醉的池雪勸道。
“子默哥,我今天很高興,伯母也從國內過來了,這個萬家團聚的節日,我們終於團圓了。”池雪醉了,她將酒杯遞到辛子默手裡。
辛子默接過酒杯,但他還是皺了皺眉。
大概是池雪觸景傷情,又想起了年初因爲事故去世的父母,而且還是在這英國。她仰頭喝了一大口酒,眼淚情不自禁****了眼角。
但今年,有辛子默陪着她,這個她愛了多年的男人,她也是幸福的,是嗎?
辛子默知道她大概是想起了往事,微微笑道:“這麼好的日子,那我陪你喝幾杯。”
池雪真是難得看到辛子默毫無負擔的微笑,月光與燈火下,她不免看得有些沉醉了。她舉起酒杯,光線透過紅色的液體,將這迷人的夜晚烘托得越發紙醉金迷。
辛子默端起酒杯象徵性地喝了一口,烈酒伴着涼風,但他依舊思緒煩亂。
他也不知道杜安然在萊都花園究竟怎麼樣了,整整一天,她一個電話也沒有打給他。
池雪見辛子默喝了那杯她調製的紅酒,臉倏地一紅。冷風吹在她的臉上,她走上前挽住辛子默的胳膊。
“子默哥,你陪我說會話,好久沒有和一個人在夜空下聊天了。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我們住在一個大院裡,一到夏天,我就纏着你玩,那時候院子小夥伴真多。”池雪陷入了回憶,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還記得。”辛子默也微微揚起脣角,那段時光是他這麼多年來最無憂無慮的時光,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體會過什麼叫幸福。
“雖然那時候我很小,不過人家也記事了,怎麼會不記得。”池雪笑得很開心。
辛子默在別墅外和池雪聊着天,杜安然陪老先生在萊都花園的閣樓上下棋。
雖然相隔不遠,但隨着時間一點點的消逝,杜安然的心越發慌亂。
這一次,他若真不來,她和謝辰錦的那個賭約是不是就提前輸了……
心亂如麻之時,執棋子的手一抖,白色的棋子竟“咚”的一聲掉在了地上。杜安然垂下眼瞼,眉間涌上淺淡的思緒。
老先生看了看閣子裡的鐘表,十一點了,也難怪杜安然會如此心緒不寧。他其實早就知道杜安然來的時候撒了一個謊,子默他根本不會來看他的,他也不會奢望。
“安然,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我們明天再下。”老先生和善道。
杜安然連撿起棋子都忘了,怔怔地坐在桌前,她咬住了雙脣。
窗外菸火燦爛,赤橙黃綠青藍紫,交織錯雜,在夜空中留下絢麗的風景。
“老先生。”杜安然低下頭,一開口,聲音裡竟都是無奈和低迷,“讓您失望了……”
她也失望了,她以爲她可以改變他,現在看來,一切不過是自己的自負。
“安然,你來看我,我真得很開心了。”老先生的眼裡都是慈祥,大概是經歷了無數坎坷和風霜,他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變化,除了慈善就是安詳。
杜安然擡起頭,強擠出一個笑容:“老先生,除夕夜不能這樣冷冷清清,我們去放煙火。”
大概老先生也沒有想到杜安然會提出這樣的建議,他稍稍一怔,繼而笑着點頭:“好,我們去放煙火,我讓他們準備準備。”
杜安然扶着老先生從閣樓上下來時,遠處已經是一片熱鬧非凡。她知道國子住的也不遠,可惜這種團圓的日子,大家都要陪伴在家人身邊。
國子不能來看老先生,那今晚也就只有她能陪老先生過完除夕夜了。
看着老先生蹣跚的身影,她驀然心酸,老人家年歲大了,膝下竟無一兒半女。
幾個傭人拿來了小煙花,杜安然膽子小,本是不敢碰這些的,但看到天空中綻放的煙火,她有很羨慕,便壯起膽子點了一個煙花。
隨着“砰”的一聲,杜安然捂着耳朵躲得遠遠的,絢爛的煙花也在一瞬間綻放在眼前。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靜下心來看煙花了,隨着煙花的綻放,她的心情立即舒展開了,她拍着手看着璀璨煙火大聲笑着。
老先生拄着柺杖站在杜安然的身邊,他仰着頭,笑着抿脣,看天空中五顏六色的煙火消弭在冷風中。
後來的煙花都是由傭人點的,一個接一個,將整座別墅都渲染得如白晝般明亮,卻比白晝多了斑斕。
“老先生,您看那兒,好漂亮!”杜安然拍着手,高興地差點跳了起來。
煙花燃放的聲音太大,杜安然放大了聲音和老先生說話,幾個傭人也站在一旁看着。硝煙瀰漫在朔風中,杜安然聞着這濃烈的味道,眼眶一熱,差點流下眼淚。
“老先生,您也喜歡看煙花嗎?您要是喜歡,以後逢年過節我都過來陪您放煙花!”杜安然拍着手笑道。
“安然,你真是一個好孩子。”老先生道,但大概是他的聲音太小,而煙花燃放的聲音又太大,杜安然沒有聽見。
這煙花綻放的時候,老先生忽然想起了五六十年前,經濟一片蕭條、許多人飯都吃不飽時,殷洛洛嫁給他,殷家便燃放了整整兩個小時的煙火。
那個夜晚,也像這樣,一切美得不像真實。
半個世紀過去了,人老了,當年的煙火也散了……
杜安然穿着一身紅衣站在夜空下,璀璨的煙火映照得她的臉龐宛若桃花般鮮妍。
光火與硝煙的交織中,她時而擡頭,時而低頭,有那麼一剎那,她似乎看到了辛子默的身影,但僅僅是一剎後,她又嘲笑自己。
新年的鐘聲快敲響了吧,這難以忘懷的一年,終於要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