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孫平坐到辛子默的車上後,杜安然一直扭着頭看窗外的夜景,她從前沒有覺得孫平有多少敵意,但不知道從何時起,他就一直在針對她。
“孫平,你還記不記得你給過我一個承諾,說是以後如果我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你一定竭盡全力。”杜安然看着窗外的夜景,淡淡道。
孫平稍稍一頓,是,他是說過,還是上次因爲貨物裡查出走私物的時候,他去懇求杜安然幫忙才許下的承諾。
“嗯,我記得。”孫平沒有否認。
“那我不想去見辛子默,你爲什麼還要逼我。”杜安然近乎絕望道。
“和辛總有關的事,恕我無能爲力。”孫平聚精會神看着前方的路。
“不知道他給了你什麼,讓你這麼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如果當年世和有你這樣的人在,說不定……”杜安然自嘲般地笑了笑,眼眶還是****了。
孫平知道世和被收購,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蕭青青,內部出了奸細,想不破產都難。更何況也只有杜安然這麼傻的女人才會把公司最機密的文件全部交給一個非親非故的人……
可惜,杜安然被蕭青青騙了,當然也被辛總騙了。這個女人說到底根本還是不適合這明槍暗箭的商場……
“他對你的好你根本沒看到。”孫平嘆了一聲。
杜安然搖搖頭:“我不需要他對我好,不需要……”
大概是她太笨了,所以,相戀的那兩年,他對她很好,她就沒心沒肺地把自己的一顆心完完全全交了出去,以至於遍體鱗傷、體無完膚。如今,他又對她好了,她真得分辨不出,他是不是還在利用她,是不是還有別的企圖……
孫平扭頭看了一眼杜安然,她清瘦的臉上全都是難受的痛苦,孫平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得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辛總了。他能做的,就是儘量牽線搭橋,化解誤會。
“辛總這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有什麼話從來都不說,自己一個人悶在心裡,誰也猜不透。不過他若是真正對你好了,那就說明,他真得很在乎你。”孫平緩緩道。
“我已經沒有勇氣再去接受了。”杜安然低下了頭,“況且,現在的我也配不上他了,不管從什麼方面。”
“你覺得以辛總的條件,他還會在乎配不配的上嗎?”孫平訕笑。
“那也有適合不適合。我想,池小姐遠遠比我更適合,而且,她很愛他。”
“可辛總不愛她。”孫平直截了當道,其實他跟在辛子默身邊這麼久,很多事情早就一眼能看出來了。
“感情可以慢慢培養。”杜安然敷衍地回了一句。
孫平搖搖頭哂笑:“真不知道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那兩年,他不愛我,我們不是照樣可以相處地天衣無縫嗎?他連求婚的那些話都說了……”杜安然覺得好笑,愛情,她再也要不起了。
“他自己早就愛上你了,可他一直不知道而已。直到失去了你。”孫平嘆息一聲,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作爲辛子默的私人秘書,他算是把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杜安然不相信,她低着頭,默默苦澀一笑。如果真得像孫平說的這樣,後來的他又怎麼還會對她說難聽的話,甚至爲了別的女人打了她一巴掌……
沒有多久,孫平就又把杜安然帶回了醫院。來到辛子默病房的時候,孫平悄悄推開了病房門,示意杜安然自己進去。
此時的辛子默正閉着眼躺在牀上休息,大概還是聽到了推門聲,淡淡道:“是要換藥水了嗎?”
杜安然已經被孫平推了進來,他自己卻關上門離開了。杜安然退無路,只得走到辛子默的牀前,小聲道:“是我。”
辛子默的眼睫毛輕輕翕動了兩下,大概是有驚喜也有不可思議,他沒有想到杜安然還會回來。他早上把她氣走了,他以爲她也生氣了……
只是他沒有睜眼,只仍舊淡淡“哦”了一聲,良久後才道:“等會護士會過來換藥。”
杜安然看了看點滴瓶,這一次,他是真得把自己的身體都累垮了。
“我幫你看着。”杜安然坐到一旁的沙發上。
病房裡很安靜,靜得能聽到窗外的蟲鳴聲。杜安然只看見辛子默眼睛閉着,卻不知道他有沒有睡着。昨天買的藍色妖姬還在綻放着,散發出清幽的香氣。
杜安然凝視着點滴一滴一滴往下落,就像沙漏一樣,讓時間在悄然中溜走。
“我明天要上班了,我讓孫平給池小姐打電話,讓她明天來陪你吧。”杜安然也不知道辛子默有沒有在聽,她只是小聲說道。
辛子默的眉頭蹙了蹙,只不過杜安然沒有發覺,她咬了咬脣瓣像是下了決心似的接着道:“其實……是孫平讓我來陪你的,你應該知道,我不想來。”
“那你走吧!”辛子默晚上的時候又發了高燒,躺在病牀上休息了一兩個小時後纔算是有了好轉,但聽到杜安然的話,他的心口猶如有一把銳利的刀在絞動着。
杜安然看了一眼辛子默,他臉色還是很蒼白,她不知道自己說這些話是不是太無情了,畢竟在她胃痛的時候他那樣悉心地照顧她。只是,這些都是她的肺腑之言,她也不想瞞着他……
是的,她無法釋懷,世和的破產,他的威脅,叔叔的死……都給了她無窮無盡的痛。
“對不起。”杜安然抱歉,又似是懇求道,“我想,你能不能讓我辭職,我想……離開中國……”
“你休想。”辛子默微微轉過了頭,沒有睜開眼,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眼角已經溼潤了。他真得要這麼卑鄙地困住她一輩子嗎?可他,不能夠想象沒有她的日子……
“我……”杜安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果然還是不肯放自己走。
“該換藥了,我去叫護士。”恰好這時一瓶點滴吊完了,也打破了兩人間的尷尬,杜安然起身往病房外走去。
不一會兒護士就重新拿了另外一瓶藥水過來了,整間病房裡立刻充斥了藥水味。
“今天還要繼續掛嗎?”辛子默皺皺眉,“我沒記錯的話,這是第四瓶了吧。”
“先生,是呢。”護士麻利地換上藥水,“晚上給您測體溫,體溫偏高,非常不穩定,需要用藥水控制。”
“那……他什麼時候可以出院?”杜安然小心翼翼問道。
“你要是不樂意陪我,隨時都可以走!”辛子默不滿地大聲道,把護士都嚇了一跳。
“我不是這個意思。”杜安然低下了頭。
“問題不大,要是高燒退了的話,三天就能出院了。”護士給了個答案,就收拾收拾東西走了出去。
病房裡又只剩下了杜安然和辛子默兩個人。剛剛辛子默吼了她,這會兒杜安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也不敢直視辛子默。
辛子默看了兩眼立在牀頭的她,臉上盡是平靜,但心中卻是無限說不出的滋味。他閉上了眼,轉過頭去,安安靜靜等點滴掛完。
杜安然也看了看他,這纔想起什麼,走到茶几上拿熱水衝了一個暖袋。她把暖袋放到辛子默的手邊,指間碰到他手背的時候,一片冰涼。
雖說病房裡開着空調,但杜安然知道冬天掛水很冷。
辛子默觸及到這溫暖的時候手微微一顫,眼睫毛微微動了一下,卻仍舊沒有說話。
大抵是以爲辛子默睡着了,杜安然也靠在沙發上閉上了眼。她今天還是挺累的,不過她不敢睡得太沉,怕等會兒沒有人看着點滴了。她就那樣斜靠在沙發上淺淺地睡了過去,甚至還給手機設了一個半小時一次的震動。
半夜的時候辛子默的這瓶水終於掛完了,杜安然也實在是太累了,在看着辛子默睡下後,才總算是安安穩穩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杜安然很早就醒了過來,她想早點去公司,其實她的心底還是怕等會兒出去的時候再遇上晉少南,她怕他們之間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只是杜安然醒來的時候覺得有點不大對勁,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依靠僅有的一點光線坐起了身。
但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了一跳,她什麼時候睡到了辛子默的牀上。
辛子默的病牀確實很大,不過被子卻只有一條。半邊搭在她的身上,另外半邊蓋在他的身上。她剛剛的反應有點大,不過還好辛子默睡得沉,沒有動靜。
她看了他一眼,大概心裡也明白了他就是始作俑者,不過看着他那無辜沉睡的模樣,她即使有脾氣也都消了。
她搖了搖頭,輕輕將被子全部蓋到了他的身上,又摸了摸他的額頭。她吁了一口氣,燒總算是退了。
簡簡單單理了理頭髮和衣服,杜安然就躡手躡腳地打開病房門走了出去。
倒是等門關上後,牀上的辛子默才緩緩睜開了眼,脣邊浮起一抹溫和而滿足的微笑。枕邊似乎還留着她發間的清香,他一點都不後悔昨晚上把她從沙發上抱到牀上來。只是可惜他發着高燒身體虛弱,不能幹壞事,但每每一睜眼就能看到她,這樣的感覺真得太奇妙了。
這是不是就是幸福……
他想,就爲了這他二十年來缺失的幸福,他也不願放她走了。
杜安然從醫院到公司的時候還很早,天空剛泛出微微的光熙,到處都是霧濛濛的白茫茫一片,空氣裡都是溼漉漉的悵惘。
一路上都沒有什麼人,杜安然到了辛氏的時候看了看時間,才七點,整個辛氏也幾乎看不到人影。她想,等到了辛子默辦公室的時候再睡一會兒,她實在是困得睜不開眼了。
但正當她從專用電梯準備往三十六層去的時候,卻有人從背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杜安然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卻看到一個化着濃妝的嫵媚女子。
原來是蕭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