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下一次?”連哲予怒極攻心,用力地將連子化一推。
連子化腳步不穩,一屁股跌坐在石板地面上,只覺得骨盆快要裂開一般,生痛。
連哲予冷冷地說:“我媽只剩下兩個月都不到的時間好活了!你們卻連這兩個月都等不及了!我把她們趕出去,怕的就是今天,卻沒想到你們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我不過出去才四天,你們就差點要了她的命!你們這羣狼心狗肺的東西,有什麼臉面再來求我饒恕你們?!趕緊滾吧!不要再惹惱我!不然,即便對你這個父親,我也不會再手下留情的!”
說完再也不想看一眼連子化,轉身就走。
連子化哀哀地哭叫道:“哲予!你到底想要我怎麼做才能夠饒了丁丁?你說句話,只要我能做到的,那麼我什麼都願意做!”
說到最後,他在地上跪了下來,對着連哲予連連磕頭,“求求你!求求你!放過她吧!放過她吧!她還小,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原諒她吧!什麼錯都是我一個人的!我當年不該玩弄了你媽一走了之,不該在你們回來找我的時候還嫌棄你們,恨不得將你們趕得遠遠的!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聽着那‘咚咚咚’的磕頭聲,連哲予的腳便像綁上了千斤重擔再也提都提不起來了,心痛得厲害,只覺得自己快要窒息過去。
但是卻緩緩轉身,雲淡風輕地笑,“你真的爲了你老婆,你女兒,什麼都願意付出麼?”
“是是是。我願意!只是你說得出,我就一定做得到!”連子化連連點頭,原本顯得很年輕的臉像一下子老了幾十歲。
“如果我說我要你離開連家,再也不可能從連家拿到一分錢呢?”連哲予仍然一片雲淡風輕。
“你……你連我也要趕出去麼?”連子化徹底石化。
“我在問你,不是你問我。”連哲予走了過去,在他面前蹲了下來,一雙眼睛淡得像沒有了顏色,“告訴我,你願意嗎?”
連子化的淚水再度涌現出來,顫抖着雙脣看了連哲予良久,最後一咬牙,用力點頭,“願意!我願意!只要你肯放過丁丁,我什麼都願意!”
連哲予倏地站了起來,背轉了身極力壓抑着自己內心的怒火,雙手悄悄緊握成了拳。
原本,他以爲連子化就是個薄情漢,沒心沒肺的薄情漢,無論對誰都不會有真心付出。
所以,某些時候倒也很平衡。
可是現在,他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都錯了!
大錯特錯了!
連子化根本不是個薄情漢。
他的薄情僅僅只是對母親對自己!
他的一顆真心所有柔情全都獻給了那個尖酸刻薄卻狐媚叢生的女人,還有那個表面上千嬌百媚,實際上卻心狠手辣的女兒!
他竟然是真心愛着她們的!
這多可笑多可笑?!
一時之間,心裡又悲又痛又怒,卻無處可發泄。
只能雙拳握緊握緊再握緊。
尖銳的指甲深深地刺入手心,可他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痛苦。
因爲心,已經痛得麻木了……
不知什麼時候,連子化伸手拖住了他的手,低聲苦苦哀求,“兒子,你聽到了沒有?我願意!我願意捨棄這連家的一切一切,現在你放了丁丁吧!她一定嚇死了啊!放了她吧!如果你不放心,我現在就去給你去簽署放棄一切的文件。”
連哲予閉了閉眼,不語不動。
再度睜開眼睛時,已經一片沉寂。
“你起來吧!去找阿勝,帶着你女兒離開這裡吧!至於方纔我所說的要你放棄連家一切的話,就當我沒說過吧!原來我向你的承諾,依然會兌現。”
“真的?”連子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衝你還是一個人的份上,我願意對你手下留情。僅此而已!”連哲予淡淡地說完之後便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連子化卻愣在了原地,久久無法挪動腳步。
連哲予精疲力盡地回到屋子,宋伯便奉上了一杯茶,“孫少爺,喝口茶提提神吧!昨天那麼晚回來,連覺都沒睡,呆會吃點早餐洗漱一下便上牀睡一會吧!”
連哲予突然鼻子發酸,咽喉發堵,眼睛發熱,面對宋伯手裡的那杯茶,還有那慈愛的像看孫兒一樣的眼神,手就無力得就怎麼都擡不動,更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世界如此之大,一眼望去,給過他溫暖的人,僅僅只有母親、宋伯,還有那生死之交華薄義。
他滿心荒涼,無力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指了指茶几。
宋伯嘆了口氣,將茶輕輕地放於茶几上,然後悄悄地走開,自去督促廚娘加快動作。
連哲予這一住便再也沒走。
天天形影不離地陪着連母,陪她說話,陪她吃飯,看她入睡,然後坐在她身邊一宿又一宿地徹夜難眠。
他很清楚地知道,每過一分鐘,便意味着母親離死亡更近了一分鐘。
時間就這樣緩慢而艱難地流逝着。
一晃就四十天過去了。
當這天早上,連哲予從睡夢中驚醒看向自己的母親時,卻見自己的母親面容安詳,嘴角帶着一抹寧靜的笑意,而她那已經冰冷徹骨的手則死死地與他的手掌十指相扣。
冰冷的淚水悄悄地從他的眼角滾落而下,他很清楚地知道,母親終於是去了!
帶着對他的眷戀對他的祝福去了!
他,欠母親太多太多。
他知道母親對他有着什麼樣的期盼,他知道他有令母親多麼多麼痛苦、失望,可是他卻就是無法如母親的願,做她希望他心目中的好孩子好男人……
他的這輩子已經毀了,心已經缺失了,他救不了自己,別人也救不了他……
沒有了連哲予的折磨,蘇末離這段時間過得很平靜,雖然談不上開心,但生活總算漸漸正常了。
她每天一大早便起來去晨練,在湖邊坐二十分鐘,然後回去洗澡吃飯上班。
忙碌一天後,然後又開車回來,吃飯、散步,睡覺。
偶爾隨已經訂婚正甜蜜得像糖一樣時時刻刻粘在一起的吳佳佳與林千木一起出去咆飯,泡吧。
日子過得很平靜很有規律。
許諾再也不在她夢裡出現了,但她每天仍然會想起他。
只是每次想起的時候,很平靜很淡然,不再像從前那樣痛徹心扉,想都不能想,一想就要暈過去了。
她想或許自己是真的成功地將他裝入一個盒子裡藏到心底深處去了。
又或許許諾真的已經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忘記了前程往事,在耐心地等待他的下一輩子了。
她也會耐心等待的。
這天,她在辦公室忙到很晚,天色都快黑了,這才匆匆地收拾了東西下班。
剛走進電梯,手機卻響了起來。
她拿出來一看,眉頭不僅悄悄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