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哲予聽到這裡,想起自己爲了報復蘇末離而對吳佳佳所做的一切,不禁羞愧無比地低了頭,低低地說:“是。在事件事情之中,其實只有我罪不可恕。”
“事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現在我們該想的,應該是我們以後該怎麼做。”蘇末離搖了搖頭,看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頭,儘可能用平靜的語氣問,“告訴我,我們還有未來嗎?”
聽到這句話,連哲予心痛莫名,握緊了她的手苦澀地問:“我對你做了那麼多可怕的事情,你真的可以完全不計較?真的願意給我機會讓我們重新開始?”
“我們是普通的人,自然會犯錯,可是誰都應該有一次被原諒的機會。你問我計不計較,可我卻也想問你,你可以忘記我曾經對你和你母親的傷害,重新和我在一起嗎?”蘇末離含着熱淚輕問。
“若不曾原諒,又怎麼可能傾心愛上?”連哲予苦澀地說。
“哲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真心愛我的!”蘇末離聽到他們這句話,熱淚一下就流了下來,張開雙臂將他用力抱住,哽咽着說,“你知道我的,我一向不喜歡將愛掛在嘴邊,因爲我一直覺得隨時隨地把愛掛在嘴邊的人,不僅輕浮,而且肉麻,可是今天,我必須得再次告訴你,連哲予,我也是傾心愛着你的!從來不曾摻過一絲虛假!所以,既然我們彼此深愛,就不要再彼此折磨了吧?我們何必像電視裡演的那樣,一定要愛恨交雜呢?讓我們忘記仇恨,只留下愛好麼?好麼?”
“好。”連哲予心裡複雜莫名,縱有千言萬語,最終卻只能吐出那麼簡單的一個字眼。
兩個一直被愛恨糾纏的男女在此時此刻重新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對彼此除了深愛,還有着心疼與感激……
良久,連哲予才輕輕鬆開蘇末離,扶她在牀上躺好,輕聲說:“時間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你才做過手術不久,又折騰了這麼一回,身體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想要儘早地恢復過來,必須得安心靜養才行。”
“好。”蘇末離乖乖地應了,卻將身子往一旁挪了挪,垂了眸子低低地對他說,“可是你也躺在這裡陪着我好嗎?今天晚上,我想握着你的手入睡。”
“好。我陪着你。”連哲予點頭,挨着她躺了下去。
剛躺下,蘇末離的身子便依偎了過來,她的雙手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脖子,抱得那麼緊,彷彿害怕他會隨時隨地跑掉一般。
連哲予的心裡又暖又酸,伸出手也將她瘦弱的身子緊緊抱在了自己的懷裡。
蘇末離在他耳邊滿足地嘆息了一聲,“這樣多好。我又能夠如此真實地抱着你,聞着你身上的氣味了。”
“睡吧!”連哲予滿腹辛酸,用手輕輕地拍着她的背,彷彿她只是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
“嗯。”蘇末離低低地應了,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一天的疲憊與痛苦,在這一刻完全得到了釋放,蘇末離感覺自己就如一條剛剛從一場毀滅性的暴風雨裡掙脫出的小船,如今已經回到了安全而平靜的港灣,睡意席捲而來,讓她再也支撐不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只是雖然睡過去了,可是抱着連哲予的雙手卻不曾有半分的鬆懈。
她要緊緊地抱住他,不放手!
看着蘇末離安詳的睡容,聽着她平靜的呼吸,還有嘴角邊那抹溫柔而滿足的笑容,連哲予心疼萬分,輕輕地在她溫軟的脣上印上一吻,低聲說:“對不起。”
是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即便是說一千次一萬遍對不起,他都無法讓他的罪孽消除。
他深愛着她,他想像她所說的那樣忘記過去,從此心裡對她只剩下愛,不會有仇恨不會有嫉妒,更不會有愧疚。
他多麼想懷着一顆乾淨而炙熱的赤子之心坦蕩蕩地愛着她啊!
可是,可能嗎?
經歷過這麼多的陰謀算計,這麼多的傷害與折磨,他不僅在她的心裡留下了傷痕,在她的身上也烙下了一道永不可磨滅的傷痕。
她不能再生孩子了!
他們沒有機會讓子孫環繞膝下。
不會有孩子在他們的草地上奔跑追逐嬉戲。
這輩子,他們都不可能擁有一支足球隊,不可能有那美麗得耀眼的公主,更不可能聽到孩子們清脆而稚嫩地追在他們屁股後頭大聲地喊道:“爸爸!媽媽!”
永遠不再可能了!
他生生地剝奪了她做母親的機會,也剝奪了他們擁有完美家庭的機會……
這道傷痕將是永久的,致命的!
她說忘記,可是傷痕是如此深刻的存在着,怎麼可能忘記?
而仔細想想,讓他如此失控的,最終放棄幸福走向末路的那個人,纔是罪魁禍首啊!
許諾!許諾!儘管你早已經不足輕重,可是我卻已經無法輕易地放過你了!
想到這裡,連哲予的眼睛裡折射出一種冷冷的寒光,如野狼般狼戾殘忍……
連哲予轉頭看了看蘇末離,確定她已經睡得很沉之後,這才悄悄地將她纏繞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輕輕地拿了下來,下了牀,躡手躡腳地走出了病房。
此時,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走廊上的燈光熄了一大半,僅剩下幾盞微弱的燈光亮着,以便病人起夜。
這昏暗的燈光讓這條長長的走廊顯得幽靜而森嚴,讓人由自主地想起某些恐怖的畫面。
連哲予快步地行走在這走廊之上,很快到達盡頭,這纔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出去,簡單地吩咐了幾句之後,便掛斷了電話,無力地靠在窗口,點上了一枝煙。
他的心情隨着那忽明忽暗的菸頭起起落落。
半包煙抽完,天邊已經出現了一抹朝霞,夏日的晨曦將四周的景色鍍上一層金黃色,顯得明豔不可方物。
連哲予手指一彈,那半截子煙就呈拋物線的形態高高地墜落而下,落在樓下一水窪裡,瞬間熄滅,升起幾縷淡淡的青煙。
他再無停留,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回到病房,看到蘇末離仍然沉沉地睡着。
經過一夜的休整,她的臉色雖然仍然蒼白,可是眉宇之間再也不像一開始那般憔悴絕望得令人心痛了。
連哲予輕輕地嘆氣口氣,走上前,將她踢到一邊的被子替她重新蓋好,苦澀地想,她表面上獨立堅強而成熟,可從她的生活習慣來說,其實她真的不過就是一個特別需要人照顧呵護的小女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