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空氣越來越稀薄,當呼吸越來越困難,蘇末離在一片混沌迷離之中,隱約地看到了英俊而邪惡的死神悄悄來臨,他將她抱入了他冰冷的懷裡,並在她的額前輕輕地印上了一個冰冷卻輕柔的吻……
世界的另一端,在瑞士阿爾卑斯山腳下的某一小鎮上,晨曦剛剛降臨。
連哲予疲憊不堪地睜開眼,愣愣地看着那清涼的秋風吹得輕薄的白色紗幔四下飛舞。
自從在醫院懦弱地退卻之後,他便不遠千里地隱身在了這個寧靜得有些寂寞的小鎮上來了。
鎮子裡的居民很少,屋子也建得稀稀拉拉的,屋與屋之間相隔着二三十米的距離,每一家都有着足夠的隱私性。
居民之間彼此之間很熟悉,見面的時候會友好地打着招呼,但是不會輕易地上門騷擾。
因爲這個小鎮幾乎沒有原住民,而是來自世界各地不同膚色不同種族不同國籍的人。
每個人選擇這裡,都有着他們各自的理由。
他們特別在意私密性。
這也就是連哲予選擇這裡落腳的原因。
一來是因爲他需要這樣寂寞而有距離的環境來療傷,二來也是因爲華薄義的風波還沒有過。
雖然華薄義一力將所有的罪行都扛了下來,但是出於安全的考慮,華薄義仍然讓人捎話出來讓他暫時躲避一段時間。
他選擇了聽從。
因爲在這種關鍵的時候,想要保住華薄義的命,想要讓華薄義安全地從那裡出來,首先第一就是他必須先保證他自己的安全。
可是儘管藏身於此,他並沒有停止他的營救活動。
雖然有時候他會覺得他那引以爲傲的聰慧大腦轉動得已經不那麼靈活了,但是他仍然有信心安全無虞地將華薄義救出牢籠。
肖小茹自從那天晚上見過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奇怪的是,華薄義也閉口不提她。
既然華薄義不管,連哲予也就懶得去尋找她了。
古話說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肖小茹看來是棄華薄義而去了……
女人,總是薄情的很。
他們兄弟幾個,卻偏偏都喜歡上了這些薄情的女人。
想到這裡,連哲予不禁苦澀地一笑。
掀被下牀,正欲朝衛生間走去,眼睛卻突然在牀頭櫃上的手機滯去。
昨天晚上那惱人的鈴聲,還有那讓他看一眼就心痛的號碼又浮現在他的耳邊與腦海裡。
他明明說過一刀兩段,再無瓜葛的,她又何苦再打來電話?
難道還嫌戲弄他戲弄得不夠麼?
突然打電話過來,是想要告訴他她現在與許諾過得有多麼快活多麼逍遙自在麼?
想起現在的她嬌柔地躺在許諾的身下,而許諾亢奮地攻擊着她那美麗得讓人心醉的身體時,連哲予不由感覺到呼吸都困難起來。
因爲愛她,他已經將自己避退到了這個被世人遺忘的角落裡來了。
他不僅放過了她,放過了許諾,放過了林千木,甚至放過了殺了他孩子的吳佳佳!
可是林千木和許諾卻沒有放過他。
在他激流勇退的這段日子裡,林千木與許諾幾乎完全霸佔了他和華薄義在美國曾經用生命打下的江山。
幸虧他不像華薄義,不僅把大本營,還有所有的事業全都集中於美國,幸虧他狡兔三窟,就算失去了不少財力,可是獨屬於他的人馬卻絲毫沒有受到折損。
他在非洲,還有南美的勢力仍然蒸蒸日上。
他現在若是執意要反撲,仍然可以輕易地將林千木與許諾放倒。
只不過他現在沒有心情,只不過他是真的不想再看到蘇末離氣息奄奄地躺在他面前……
想到自己臨走前,蘇末離那張蒼白得沒有絲毫血色生氣的臉,連哲予的心又在絲絲的痛。
他心疼她,心疼自己,更深深地嫉妒着許諾。
如果他能夠得到她用生命的代價來捍衛的話,那麼讓他立即自戕而亡的話,他會很高興地接受的。
只可惜,她從來就沒愛過他,又怎麼可能對他有過如此深的情誼?
所以,不要再去想她了!
不要再自己傷害自己了!
也不要再接她的電話,給她機會來傷害自己了!
連哲予拿起手機,咬了咬下脣,想要徹底地將她的號碼刪除,可是當看到手機上顯示來自她的語音信息,又不禁蠢蠢欲動地想要聽聽她到底還有什麼話要跟他說。
手指摁在那刪除鍵上幾番猶豫,最後長嘆一聲,還是打開了那語音消息。
‘哲予,再見。你要過得幸福。’
電話裡,蘇末離的聲音中飽含着憂傷與絕望,而又有種莫名其妙的釋然與解脫。
那樣的聲音,就彷彿一個將死之人的臨別贈言,讓人心驚肉跳!
聽完這簡單的話後,連哲予的心瘋跳起來,一種恐懼的情緒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突襲而來,深深地將他籠罩住了,他怎麼掙扎都沒辦法擺脫。
她爲什麼要那樣說?
爲什麼聲音裡那麼憂傷絕望,卻又有着莫名的釋然與解脫?
她在許諾身邊不幸福嗎?
那不是她費盡心思,甚至不惜以生命作代價所要求的幸福嗎?
現在爲什麼又要這樣說?
難道她後悔了?
她終於認清了到底她真愛的是誰?
不不不!
不要多想!
她就是突發神經發來這樣的一條消息而已!
又或者她無聊至極,故意前來戲弄他而已!
沒有任何意義!
他也不會有任何的想法!
更何況,她予他來說,已經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存在了!
別說她是騙他的,就算她真的現在想自盡,那也不關他的事!
現在該對她生死負責的人是許諾,而不是他連哲予!
哼哼!而且他的幸福不需要她來操心,沒有了她,他會過得比從前更幸福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
連哲予用力地將手機扔在凌亂的被褥裡,然後轉身匆匆地走進了衛生間。
可是在沖澡的過程中,當那嘩嘩的水流落在地上的時候,他卻莫名其妙地把它聽成了蘇末離無力而虛弱的嗚咽聲。
水聲幽幽,哭聲幽幽,綿綿不絕於耳,聲聲揉碎他的肝腸。
“shit!”連哲予用力地關掉了水籠頭,一拳重重地捶在了牆面上,因爲用力過度,雪白的牆面上立即留下幾點醒目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