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馮管家困惑不解的皺眉看着他,語氣有些激動:“這……這馮伶俜究竟是什麼人?你這麼的喜歡她,你們是相識了許久嗎?”
“相識了許久嗎?”
宇文達輕聲跟着馮管家的這句話呢喃了幾遍,卻又苦笑着搖了搖頭:“若能再相識早一些,我便可以等到弱冠之年後再娶親,又何須像現在這樣落得兩頭難的局面。”
“王爺。”馮管家似乎不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你……你想迎娶她?”
“你想說她還小是嗎?”
像是知道馮管家的心裡在想些什麼,宇文達直言不諱的戳破,卻又毫無顧忌:“馮叔,你想想我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在做些什麼呢?”
馮管家的思緒被宇文達的一聲問句籤的很遠。
他還記得那時候的宇文達沉默寡言,在衆位皇子中並不討喜,也並沒有兄弟願意與他玩耍。第一個接納他的是嫡子宇文毓。宇文毓少時便顯得俊秀,那個時候的年紀正好是宇文達現在的年紀,所以纔會知道去疼愛自己的弟弟吧。宇文毓很少說話,和宇文達倒顯得十分和諧,直到後來的宇文邕也開始接納宇文達,一向覺得自己可有可無的的宇文達纔開始從心裡振作。
後來沒多久,宇文毓便死在宇文護的手下。
“那時候的我什麼都做不了。”
宇文達回憶起來的事情與馮管家正好相同。他想到那個總是溫柔的笑着的兄長,臉上的歉意愈發濃重:“那時候四哥也沒有告訴我,大哥是因爲什麼而死。接着四哥登基,我一度以爲是四哥下的手,爲此還與他疏離好一段時間。”說着,他期待的看着馮管家:“即便後來我知道大哥是死在宇文護的手下,也知道四哥正被宇文護威脅着,我也什麼都做不了,我的態度甚至還給自身難保的四哥帶來了更大的麻煩。馮叔,可是小……可是伶俜不一樣,她的身份縱然特殊,可是她終歸是個女孩子,她要在同一段時間承受好幾位親人的離世,可即便這樣她在我這個陌生人的面前還要裝的什麼事情都沒有,好像已經從這樣悲傷裡走了出來。”
馮管家有些震驚。
從小憐住到私宅的這些日子裡,他除了知道她來歷不明卻也不知道她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女孩歷經幾位親人的生死,卻能夠在外人的面前裝成似乎只是小事一般,若非宇文達現在這樣親口告訴他,他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知道她的身世。
“那……”馮管家有些遲疑的看着宇文達:“你知道她的身份了嗎?”
宇文達點了點頭:“我知道。還沒有回到長安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那你確定嗎?”馮管家不放心的輕蹙起眉頭:“她……她真的有你說的這麼能忍的話,說不定……”
“馮叔。”
宇文達有些哭笑不得的將尾音拉的老長:“我相信我自己派出去的人。你也別擔心,我還能明白自己在想什麼,也能看清楚周遭的一些事情。”
“那王爺你什麼時候回王府呢?”
馮管家還是對宇文達在大婚之夜回到私宅的事情心神不寧,無法安心:“即便……即便你還不喜歡王妃,那她爲人如何?可配得起你?”
“說什麼配不配得起,我又不是什麼大人物。”宇文達看着馮管家眼眸中的慈愛與擔憂,輕笑道:“身份自是不低。皇兄既然能把她賜婚給我,自然是權衡過的,馮叔你就不要擔心了。可是在私宅裡,我希望馮叔能夠多加幫我照看伶俜,這段時間我怕是很難抽出時間回來的。我成婚的事情也先不要在其他人知道,我怕到時候解釋起來有些麻煩,而且……”想到小憐總是帶着懷疑神色的雙眼,他有些擔憂:“如果她知道了,總歸是很難解釋清楚的。她不知道皇兄現在處在怎樣大敵眼前,自然也不知道我爲何迎娶了李瑾,不過有一天我還是會好好解釋清楚的。”
“這種事情可以隱瞞的嗎?”馮管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終有一日是會知道的,時間拖得越久,王爺你要隱瞞她的用心就會變得更刻意。有的事情時間久了再怎麼解釋都沒有用的,這個你難道不清楚嗎?”
宇文達笑着搖了搖頭。
他印象中沒有記錯的話,高儼應該也是有一位正妃的,而且小憐也認識這位正妃,還向他詢問過正妃是否安全。
那她應該就能夠理解身在王位上的王爺迎娶別人的時候,也不一定完全是自己的意圖吧。
翌日。
宇文達辰時已經醒了過來。
小心翼翼的將昨晚從王府戴回來的大紅色髮帶藏好,宇文達這纔出了房門往東廂走去。
昨夜夜色本來就暗,紅色這種深色系的東西在夜裡也是不容易被發現的,可是現在已經是白天,若再有人看到怕就不是那麼好解釋的了。
而且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愛深色的東西。
到東廂的時候,小憐還沒有起身,宇文達也知道她一向不愛早起,卻想要與她用了早膳後再離開私宅。想了想,他決定再去一趟偏院。
昨晚是爲了小憐才毫無準備的去了偏院,與劉梅枝也並沒有多說些什麼。其實他還是非常好奇劉梅枝與小憐究竟交談到了什麼地步,而依照劉梅枝的個性他又會以怎樣的方式去幫助小憐回到鄴城呢?
其實宇文達心中隱隱有底的。
與昨夜一樣,張明隨着宇文達走到偏院的大門外便不再往裡,只剩下宇文達一個人繼續往前。
宇文達往前走了不遠,在種滿鮮豔的花卉的院子裡,他見到了正在打理花卉的劉梅枝。見到他來,劉梅枝倒沒有顯出半分的疑惑,像是早已經猜到了他的出現。
劉梅枝與劉桃枝有很大程度上的不同。
劉桃枝崇尚武力,所以從少年跟隨高歡開始,他只做用武力說話的事情,也只認可用無力去解決問題。也正因爲這樣,這麼多年下來,即便到了年逾半百的今日,他依舊戴着“大齊皇室御用殺手”的稱號,也從來無人敢去挑釁他。他在朝中雖然對待有身份地位的大臣和皇室都還顯得中規中矩,但是在高歡和高洋死去之後,從心底他最崇尚的人就只有他自己。他可以繼續爲皇室的命令去殺任何人,卻不會真的聽命於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