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小年越來越近了,祈景許是忙得很,這幾天倒也沒來,以喬多多少少鬆了口氣,不想這天怡妍苑卻迎來了一位稀客。
“姐姐。”那個一臉單純無害的美麗女子一進門便親親熱熱地叫着,明豔的臉給這個地方帶來不少春色。
關於這個人,以喬最近聽到的消息是升爲了貴妃——祈景這麼提拔寧家到底是想幹什麼?還是說前段時間寧純煙花了大把時間和功夫去取得祈景的寵愛,因而無暇顧及到對付自己?
心下疑惑,但以喬並不想在這個曾經對自己挑釁的人面前表露出來,只是淡淡一笑,“該是我先向貴妃娘娘行禮的,見過娘娘。”
“姐姐你這麼說就是把純煙看外了,純煙做錯了什麼麼?”寧純煙一臉單純與委屈。
若是曾經,以喬少不了又要自責一把,如今卻只覺得森寒,臉上卻笑,親熱道,“怎麼會呢,只是禮數還是要到的,要不然會被別人指點的,我既是姐姐,自然要多考慮些,免得連累你受苦。”你既然要裝,我便配合,裝誰不會啊?轉過頭來,安然笑道,“你們都下去吧,我們姐妹倆說些體己話。”
看看我裝的多好。
衆人行了禮便退下了。
“姐姐這些天委屈你了。”寧純煙擔憂地說着,眼睛紅了。
做戲也不用這麼認真吧,以喬心裡惡寒了一把,面上卻裝出劫後餘生安然自足的樣子,淡淡地笑道,“委屈倒不曾,只是明白了旦夕禍福的道理,現在倒也看得開,你不必擔心。”
“是啊,真真是旦夕禍福,尤其是在這深宮中,也許稍不注意就被別人算計了。”寧純煙幽幽嘆息。
這是……在暗示什麼麼?以喬狐疑地想。
但看寧純煙依舊天真無害的樣子,又面帶微微的感傷,如蝶翼一樣的睫毛低垂着,襯着如雪的肌膚,一時嬌弱柔美無限。
以喬正在疑惑,卻見寧純煙慢慢擡起頭來,嘴角含着純真的笑,眼神卻慢慢冰冷,輕輕在以喬耳邊道,“所以,姐姐,你有沒有覺得頭隱隱做疼呢?”
什麼意思!以喬下意思地後退,卻在跳起來的那刻頭疼欲裂,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覺得那霸道的疼直接襲上了心頭,驚駭道,“你做了什麼?”
“只是隨便在這裡散了點特製的花粉,你聞,多香啊。”寧純煙甜美地笑道。
以喬卻已經呆住了,什麼時候撒的,怎麼撒的?爲什麼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寧純煙微微一笑,站起,“片刻之後就能消散的,不會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姐姐放心。妹妹只是想提醒你,除掉你易如反掌。不過如今你自掘墳墓,倒用不着我做什麼了。”說完之後優雅地一點頭,“皇上今夜臨幸怡綺苑,我該回去了,姐姐好生休息吧。”
難怪她敢如此有恃無恐,原來是料定自己拿不出證據麼?這個人,該有多可怕?
以喬看着她的背影,忍受着劇烈的疼,無法說出一個字,只是心裡想着她最後一句話,掙扎着略微苦澀地想,那個人,果然是不能信任的。
那些問題……永遠無法克服……
寧純煙說的對,很快那難忍的疼便消失了,就好像從來沒發生過一樣,唯一的證明是以喬額上細密的汗珠。
深吸了幾口氣,鎮定地擦擦汗,以喬喚了人上來,想了想,試探地問,“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麼特別的香味?”
衆人搖頭,眼露疑惑。
以喬淡淡一笑,“沒什麼事,隨便問問。”心卻有些懸了起來,自己還是疏忽天真了些,這地方,當真是殺人不見血,以後的路,難走啊。
在桌邊坐了許久,任心緒紛飛,直到來人稟報說寧颯揚來了以喬才嘆了口氣,拾掇心情,臉上掛起笑。
寧颯揚走進來的時候,以喬差點以爲整個和煦的春天、所有華美風景都跟着他泄了進來,唉,這個溫文爾雅的人哪……也許應該在青青幽篁裡彈琴長嘯,也許應該在煙雨樓臺中吟詩作畫,也許應該在玉樹流光的**把酒就花,也許該在一切美好的地方做所有風花雪月華而不實的事情,卻,獨不該,在這個爾虞我詐的地方沉浮。
照例行過禮之後,寧颯揚擡起月光般皎然明澈的眼,看着她,卻幽幽嘆了口氣,低柔道,“這些天還好麼?住在這裡可還習慣?”
以喬最怕這樣的溫柔,那會讓她節節敗退,潰不成軍,所以她狠狠吸了下鼻子,明媚地笑道,“不錯不錯,吃得好睡得好,什麼事都不用操心,哥,你都沒發現我胖了不少麼?”
寧颯揚咋一聽,怔了一下,繼而輕輕一笑,那笑容,讓整個世界都明朗起來,好似春花開遍綠野,白雲拂過藍天,輕柔而溫暖。這樣的氣質,當真是風華絕代風流無邊。
這個人,和許子希,實在是太不一樣了。想到許子希,以喬一陣恍惚,好像,最近想起他的次數,越來越少了,情緒也不再激動,當真是忘了麼?
“你看得開我便放心了。”寧颯揚溫聲道。
以喬繼續笑,“這怡妍苑最大的好處就是安靜,我可以不被打擾地做自己的事了。”說話間已經親熱地拉了寧颯揚的手臂,“你來看。”將他拉到院子裡,四處指着,說着自己來年的夢,“我要把這個院子改造成花園,這裡呢,柱子多,可以種薔薇,那片地方開闊,就種各個品種的蘭花和菊花,當然竹子是少不了的,我還要種牡丹和紫羅蘭,等到花開的時候,奼紫嫣紅的,一定又美又熱鬧,嗯,真是想想就高興。”
這些事可比爭風吃醋有意思多了。
寧颯揚寵溺而無奈地看着她,“你呀,就不能穩重些麼?”
以喬不厚道地一笑,“有大哥穩重就行了嘛。”說完突然又覺得這句話有撒嬌的成分,心中一驚,完了,我沒救了。
寧颯揚又輕輕嘆了口氣,“大哥不能時時護着你,你也要學會自保才行。”
“嗯,”以喬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我會注意的。”忽又俏皮地一笑,“哥,你說給我的生日禮物呢,我一直都記着呢,你可不能食言,太寒磣的我不要啊。”
寧颯揚輕笑,“你呀,我帶來了,還有家裡的年禮。”
“真的,在哪在哪?”以喬四處看了看,迫不及待的樣子。
寧颯揚微微一笑,拿出一個黃燦燦的東西,遞到以喬面前。
以喬翻來覆去地看着這個東西,掩不住滿眼新奇,“這是什麼,這麼奇怪?”
寧颯揚輕輕一笑,表情有些悠遠,“黃金鎖,是娘從姥爺家帶來的,說能辟邪,可惜只有一個。這些年我帶着,倒也平安無事,近日你頗爲不順,還是由你帶着吧,也好讓我放心。”
寧颯揚說的婉轉,然而以喬卻是心下一暖,忙道,“哥,這是你自小帶着的,我怎麼好意思要呢,還是你留着吧。”
“帶着。”寧颯揚淡笑地低頭看着她,“你平安,我就放心了,娘在天之靈也會高興的吧。”
被寧颯揚提醒,以喬想了起來,是呀,自己生病什麼的,卻從來沒見過寧敏兒的孃親來過,原來……竟是已經過世了麼?偌大一個寧家,除了寧颯揚,竟無人來看過自己,寧年遠想必已經對自己絕望了罷,或許在他看來,女兒不過是一件工具而已。其他的諸如寧颯平之類的,更是不消說。
所謂的親情,竟然淡薄如此。
看來,真正關心自己的,只有眼前這個被自己稱爲大哥的人而已。
念及此,以喬心下又是感動,擡眼看寧颯揚,竟看到他眼裡一絲淡淡的落寞的憂愁,忽地便心疼起來,沉默了一下,抱住寧颯揚的手臂,仰起臉笑得燦爛,“哥,我們都要平平安安的,還要開開心心的。”
寧颯揚怔了一下,春風拂水般溫柔地笑了。
以喬收起黃金鎖,笑道,“大哥,我也送你一件東西好不好?”她拿出隨身帶的玉觀音,“讓它也保你平安。”
雖然不信這些,但畢竟是一番心意。以喬對寧敏兒並不瞭解,唯一知道的跟這對兄妹關係密切的,只有這一件東西了。
也許,這是寧敏兒的遺物了吧,想到這裡,以喬不禁黯然。
“好。”寧颯揚溫文一笑,收了起來。
如果知道自己唯一的親妹妹早已不在了,這個溫柔的男子,會不會很傷心呢?寧颯揚的笑容讓以喬覺得有些刺痛,深吸一口氣,她調整自己的表情,笑道,“哥,你一定要永遠這麼笑下去。”
寧颯揚明亮的眸子看着她,寵溺地笑,“好。”擡手撫了撫妹妹的頭髮,“你也要開心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