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試了半夜,最終蕭塵還是放棄了,百花谷所在的雲川,位於仙元中土南下,距離這裡不止十萬八千里之遙,靈訊大概是傳不過去的。
到了下半夜的時候,周圍逐漸寧靜了起來,風無聲而過,萬籟俱寂之下,連時間,也像是變得緩慢了起來。
到今天,夢仙兒功力已恢復近七成,此刻在那樹下,始終凝神靜坐不語,而蕭塵卻難以靜下心來,去靜心感悟天地人造化,時而想到當年之事,時而又想到眼下之局。
不知定風城那邊,羅剎女主傷勢是否已經恢復,也不知沈婧從那邊回來沒有,更不知東大陸那邊,落蝶現在如何,不知仙北古境那邊,天極塔的孤燈真人,靈鸞她們可都還好,不知自上一別,歸思卻又去了何處。
每每想到紅塵裡認識的這些人,蕭塵總是無法再靜下心來繼續修煉,或許這便是師父當年所說的塵世羈絆。
修仙之人,應當斬斷塵世羈絆,可他偏偏無法斬斷,也許這便是他化神的一道阻礙吧。
只是化神,便已如此之難,更加難以想象,昔日傳說之中,那些超凡入聖之輩,莫非個個都已經斬斷七情六慾了嗎?再無任何塵世羈絆了嗎?無怪世上有聖人忘情一說,既要入聖,如何能不忘情。
“你心中牽絆太多,難怪修行有所阻礙。”
不知何時,夢仙兒已經睜開了眼,正向他看來,但瞧她此時臉上氣色均勻,想來是功力又恢復了一成。
“莫非出塵仙子心中,便無一牽絆了麼。”蕭塵也睜開了眼,向她看了去。
“牽絆麼……”
夢仙兒望着林外的沉沉夜色,臉上忽然有一剎那的失神,美目之中,更似泛起了點點漣漪,此時的她,就像是一個原本無情無慾的九天仙子,卻動了凡心,頃刻間墜落萬丈紅塵之中。
但是,只有這麼僅僅一瞬間,她便又恢復了過來,又回到了之前那個出塵絕世,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聖人忘情,最下不及於情,然情之所鍾,卻正在我輩……”
夢仙兒緩緩說着,蕭塵坐在樹下靜靜看着她,此時的她,哪裡像是什麼魔教中人了?只是,她畢竟是當今四大魔宗首領人物之一,翻翻手掌,便能驚動風雲。
夢仙兒自是不知道他此刻心中還想着正魔之別,向他看來,繼續說道:“你知道一個人想要入聖,有多難嗎?須得經歷三十三重劫難,這三十三重劫難,便稱爲紅塵三千劫……”
說到此處,她停了一會兒,繼續道:“在多數人看來,墟天境便是巔峰,千年道行,何人能敵?殊不知,墟天境只是入聖的開始,若是渡劫成功,則可順利進入合和期,合和期之後,又是洞真期,再到超凡期,最後是入聖期,此中三十三重劫難,若哪一重劫難失敗,則前功盡棄……”
蕭塵聽她緩緩說着,沒想到修煉一途,原來竟是如此無窮無盡,合和期,洞真期,這些修爲境界,以前師父從未與自己說過,原來修煉一途,不止羽化飛昇,還有超凡入聖一說。
夢仙兒繼續道:“這萬年來,仙元古地入聖之人,書中有着記載的,總共不會超過十個,就算每隔百年爲一重劫,那也須整整三千多年,才能入聖……可是,你知道嗎,在很多年前,曾經有一個人,他好不容易歷經三十三重劫難,本是大圓滿在即,可他最後,竟然爲了一個情字,而放棄了入聖……”
此時此刻,蕭塵坐在樹下,就像聽故事一樣聽她講着這些,卻不知爲何,聽她講到放棄入聖這裡的時候,心中忽然一痛,腦海裡驀然閃過一些陌生又熟悉的畫面,仿似前塵夢影,歷歷在目。
“有朝一日,蕭公子是否也會爲了一個情字,而放棄入聖,從此淪爲凡人,生老病死……”
忽然間,夢仙兒向他望了過來,蕭塵慢慢回過神來,靜靜坐在樹下,身影不曾稍動,此刻心中所想,卻只有一人,不是未央,那個人,與情無關,但卻是此生,最大的羈絆。
……
一直到清晨,天矇矇亮的時候,遠處林外,忽然有大片人影靠近,細瞧之下,不難發現,是玉奼玄姬帶着兩百多個夢仙宗的弟子過來了。
“屬下參見宗主!”
來到林中,玉奼玄姬立即帶人向夢仙兒參拜了下去。
夢仙兒向兩百多個弟子掃視了一眼,說道:“最多兩日,魔天教、逍遙樓、白雲閣的人也該到了,你們分散各處,一有消息,立刻回報。”
“是!”
玉奼玄姬立刻又帶着人往外而去了,就這樣等了兩天時間,這一日下午的時候,三道強大的氣息,分別自三個方向而來,夢仙兒立即神色一凝:“他們來了。”
蕭塵也一下凝神戒備了起來,如今他對夢仙兒雖已放下不少戒備,但那另外三人,可是三百多年前,將仙元中土弄得血流成河的三個大魔頭,又與師父有着血海深仇,他焉能不防備?
就在這時,只見東邊方向,忽有一道黑霧捲來,使得原本朗朗天際,一下變得陰雲沉沉。
那一道黑霧倏然而至,頃刻間便化作一道人影落在了樹林裡,但瞧這人鬚髮皓白,但身上卻沒有一絲仙風道骨,反倒是看上去魔煞沉沉,這樣一股逼人魔氣,即使在三五丈開外,蕭塵也感到幾分窒息。
此人正是魔天教的教主,人稱魔天老祖,可謂是當今魔教裡面,威望最盛的人物,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當年幾大魔宗入侵中土,此人魔掌遮天,所過之處,必是血流成河,屍積如山,最後是被青玄真人一劍重創,不知三百多年過去了,如今他傷勢是否已經復原。
“百年不見,魔天前輩,風采依舊。”
這時,夢仙兒笑吟吟地走了過去,四大魔宗首領裡面,顯然魔天老祖輩分最高,乃是魔道前輩人物了,其次是玄冥幽君和白雲閣主,而她卻算是晚輩了。
“恩……出塵仙子,別來無恙。”
魔天老祖微微頷首,話到最後,才慢慢注意到另一邊的蕭塵,這一剎那,只見他雙眼裡,閃過一道極重的殺氣:“玄青門的人?”
話音未落,只見他手掌一擡,一道極強掌力,頓時向蕭塵翻涌而去,將這一路的草木花石,通通化作了齏粉。
而蕭塵早已所有準備,就在掌力襲來的一瞬間,凌仙步一展,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本尊已瞬間移至數十丈開外。
“轟隆!”
一聲巨響,魔天老祖那一掌打下去,頓時毀了半個樹林,而這一剎那,他眼中的殺機卻是更重了:“凌仙步……是凌音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