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
秦明確定自己除卻怪人黎蠻,自己以前並不認識蠻宗之人,不過轉念一想,似乎又有些瞭然,隨蠻宗族長一同進入那道宛如小道城門般的大門,老者須白鶴髮,然而身體卻挺得筆直如山鬆,走起路來頗有點龍驤虎步的感覺,跟在老者身後,秦明宛如七八歲稚童,他仰頭看了看頭頂的門檐,再看看老者幾乎要接觸到大門的身板,張嘴無語。
房屋內裝飾簡單,寬大的桌椅,寬闊的大堂,粗壯異常的房柱,似乎每一樣東西都比平常大上一二號,地上鋪就一襲動物毛皮,黑白相間,色彩斑斕,竟將整個內堂鋪得滿滿,秦明盯着地上的毛皮,異常熟悉,毛皮沒能剝下頭顱那一塊,顯得有些美中不足,即便是這樣,踏在軟綿綿的毛皮地毯上,偶爾見到邊上血跡,讓人心驚膽戰,讓人生出此獸生前定也是雄霸一方的兇主。
老者心有預感的轉過頭來,問道:“怎麼,見過斑斕王虎。”
不等秦明回答,他便繼續走去,口中淡淡道:“這頭斑斕王虎是老夫晉升先天之前所狩獵,當時這頭孽畜仗着一身兇戾氣焰,在邊緣肆虐一帶,生啖活人無數,當年年輕氣盛特地前去無盡山脈,追殺這頭孽畜三天三夜,直至氣力殆盡,終於將這頭半隻老虎腳跨進玄階的兇獸耗死,在它死後,老夫依然氣惱不過此獸兇焰,將它頭顱生撕下來,當時老夫也僅僅剩下一點力氣,差點力竭而亡,不過還好拼着一股氣總算活着,回去之後,老夫也就是先天了。”
老者輕描淡寫的說着,似乎在說着一件微不足道小得好像是頑童在路邊撒尿將過道的螞蟻衝散一般,聽着秦明耳中震撼莫名,還記得當初他入深山被一頭斑斕虎追了數天之久,最後還是偷巧下盡了身上所有瀉藥,才費勁氣力將那頭斑斕虎鬥死,斑斕虎當然不能與斑斕王虎相比,二者雖然僅僅一字之差,但其中差別就好像山雞與鳳凰般。
略有誇張,但還是能夠說明其中差距的,一頭雖說是野獸之中的王者,但另外一頭在下等兇獸中稱之霸主也不爲過,斑斕王虎除非遇見真正的玄階兇獸,和一些特殊的獸類,在黃階兇獸幾乎就等於是無敵的存在,單單體型就已經有丈多高,四足粗如柱,一個巴掌就能將一頭黃階下等的兇獸拍成稀巴爛,可見其氣焰,關鍵此兇還懂得兇獸異能,懂得強化之術,兇惡氣戾。
尋常武者沒有先天實力,在它面前就是尋死。
老者沒有先天實力,竟能夠這頭半步大凶殺死,簡直就是強悍無匹了,秦明自問就是自己遇到這頭斑斕王虎,也都只有跑路的份。
等到老者在大堂坐下,愜意的喝起茶來,秦明猶豫了下,還是上前帶着一份敬重,拱手道:“不知老祖宗找小子有何要事?”
老者瞪眼道:“龜毛眼神呀,老祖宗在裡面,自己進去吧。”
秦明大窘,轉身向大堂後面走去,暗自嘀咕,老傢伙脾氣就是怪啊,虧得黎蠻這頭蠻牛,沒有學去他的言語無忌,不過怪脾氣倒是學得十足。秦明走進去後才發現,內堂別有洞天,格局與身後大堂完全不是一個風格,一下子恢復成了尋常佈置,連房頂都降了下來,切割成兩層,一層無人,一側有上去的樓梯。
二層昏暗,檀香浮動,出奇有一絲靜雅味道。
這與處處彰顯着粗獷豪放的蠻宗村落,善武好鬥的蠻族人,顯得格格不入,另類似肌肉壯漢披上儒袍一般滑稽。
不過秦明卻笑不出來,望着面前坐着便幾乎頂到房頂的身影,呼吸竟有些滯礙。
他本以爲黎蠻爺爺方纔那怪老頭,便是蠻宗雄偉之人,誰知在此人面前,才知什麼是小巫見大巫,此人光坐着幾乎就有二米高,真不知站起來時會不會將房頂撞破。好在秦明的擔心是多餘,那
人並無站起的舉動,坐在直接鋪在地板上的牀榻之上,緩緩轉身,盤腿而坐。
他臉上帶着平和微笑,目光內斂,身上歲月痕跡清晰,卻並未讓人從他身上感到一絲的沉暮之氣。
甚至能夠感到一股蓬勃的氣息,在其身上體內時刻流轉,生生不息。
秦明氣機輕易捕捉到此人身上精純的奇異氣息,他驀然睜大雙眼,鬢間流下一滴冷汗,因爲對面那人擡起了一根手指,輕指向他,動作風輕雲淡,沒有一絲火氣生氣勢氣,就是簡簡單單一個動作。
然而看在秦明眼中,卻如同面前出現了一座巨峰,轟然碾壓而來!
秦明冷汗涔涔,一雙眼出現了呆滯。
如果在場有另外之人,便會從秦明身上感受一絲他氣息的變化,這種變化細微難辨,但卻切切實實處於變化之中,彷彿某種東西在其體內醞釀,隨時可能洶涌而出。
若是有先天境的武者在,甚至還能到周圍靈氣的凝聚,那人簡單一個動作之間,就將四周的靈氣引聚至此,這種手段,除卻超乎先天的踏入與天地造化相爭的大境界者,實在想不出還有誰人能夠輕描淡寫做到這般。
此時的秦明便相當處於周圍靈氣風暴之中,不斷有被那人引來的靈氣朝秦明盤旋而去。
直到過了許久。
一動不動的秦明終於如同解脫了束縛般,從靈氣之中解脫出來,宛如剛剛溺水被救之人,大口喘息,背後汗跡淋淋,那人不慌不忙,依然靜靜微笑看着,秦明甫定,目光止不住的驚喜,感受到體內一絲微弱的氣感,他竟然在此人的一指之下,直接邁進武修煉體九重識靈的階段!
別小看這一絲微弱遊絲般的氣感,有了它,纔算真正初步接觸到了先天境的門檻,接下來只要能勤加修煉壯大,踏入先天大道也是指日可待,只不過或許真是因爲之前他用強化過的靈藥淬練過一次身體,所以這一次的晉升,反倒沒有感受到本該在晉升時出現的洗髓機會。他自身氣息卻是強盛許多,一呼一吸之間,氣血澎湃如潮。
秦明站定,隨後身子對着面前之人一躬到底,沉聲道:“謝過前輩指點之恩!”
他那不不知此人隨手便送了他一份大禮,讓他輕易感應到了普通武修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感應到的氣感,氣感這東西對內功武者或許並不難,但是武修卻不同,這一絲氣感,就是能否晉升先天大道的一絲契機,生生卡在這一階段的武修,還會少了?
這位蠻氏一族整個蠻宗的老祖宗,笑容不變,見到秦明後第一次開口,聲音卻沒有像那些蠻宗中年大漢一樣甕聲甕氣,反倒跟平常人差不多:“你本來就處於突破的邊緣,我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倒是希望小友不要怪我多事纔好。”
秦明苦笑搖頭,這蠻宗老祖宗倒是妙人吶,幫了自己大忙,還希望自己不要怪罪於他。
他目光平靜的望向秦明,說道:“小友可知我爲何邀你一見。”
見秦明再次搖頭,蠻宗老祖宗緩緩道:“或許你已經猜到了,在你來之前慕容賢侄就已經將你的事情告知於我,但是就不知你對當年我們這些武宗和你們秦家的恩怨知道多少,對天脈又知道多少?”
這話已是說的開門見山了,蠻宗老祖宗問的兩個問題,正是秦明迄今爲止都在苦苦思索的,前者經過一些人事的接觸,他了解不算少,但終究還是知之不詳,總像隔着薄紗捉摸不透。而後者,秦明就是想破腦袋也尋不出痕跡,隱約只知道自己的天脈體質並不尋常,此中的不尋常甚至牽扯到當年的四大武宗。
甚至到目前爲止不知有多少人因爲他的體質而對他備受關注,這一點也是秦明所疑惑疑慮的。
至於蠻宗老祖宗對他的知之甚深,秦明
來蠻宗之前的確有所預料,藥宗既然與蠻宗交情甚深,兩者又同時在無盡山脈出現,這兩個同爲當年四大武宗之一的沒落宗派豈會沒有聯繫。俗話說天下間沒有免費的午餐,之前慕容博不餘其力的爲他開啓天脈,怕他顧忌甚至還提出了一個似假非假的交易,秦明哪裡沒有想到這點,然而爲了解開天脈對自己的桎梏,就算前面是個坑他也會閉着眼睛往前跳去,對慕容博不爲人知的算計,只是故作不知罷了。
他來蠻宗,的確存了探知一些事情的想法,只不過他卻是沒有想到這蠻宗老祖宗會如此直接。
秦明心思盤動,沉吟斟酌一番,才說道:“當年我們秦家與你們四大武宗的事情我的確有所瞭解,只不過對其中一些事情卻是知之甚少……”
蠻宗老祖宗擺擺手,打斷道:“小友不必顧忌我會因爲這些恩怨而遷怒於你,更何況當年之事,其實並不是如你想象的這般。”
秦明疑惑道:“前輩賜教!”
蠻宗老祖宗頷首一笑,道:“當年人人皆知大秦有武力鼎盛的四大武宗,但說到底他們還是不知道,真正強大的其實還是當時身爲大秦皇室的秦家。別人看我們武宗皇命不受,地位超然,連皇室都要顧及三人,凡事給足面子,有何大事都要與我們商討,都以爲皇室秦家窩囊,正有武宗當道,外有魔道肆虐,卻不知秦家勢力底子天下間根本無可匹敵。四大武宗,魂宗,蠻宗,藥宗,五行宗,其餘三宗我不知,但我蠻宗卻向來都是聽命於秦家的,要將秦家說成是真正的第一大宗,也不爲過。”
秦明知道當年秦家清剿世家宗派,但卻不知竟然連四大武宗之一以武力著稱的蠻宗,竟然都要聽命秦家?
似乎知道秦明所想,蠻宗老祖宗看了他了一眼,蘊意深長,道:“是否疑惑我堂堂蠻宗會聽命秦家?”
秦明沉默,靜待下文。
蠻宗老祖宗忽然爽朗一笑,道:“因爲在千年之前,我蠻氏一族是你家先祖秦始的異姓族僕!”
秦明失聲道:“族僕!”
何爲族僕,族僕就是整個氏族世代爲人奴僕啊,等於整個家族都當了人家僕人,不僅如此,沿承下來,就連家族後代都是如此,意味着此族族人一出生就要當人奴僕。如今天下去給人家爲奴爲僕並不少見,甚至爲了生存,連一家老小賣給人家當僕的都有,但族僕如此牽連子孫後代的罪孽深重的契諾,卻是萬萬沒有人願意的,自己爲人奴僕也就算了,但誰會想自己的子孫後代人人都變成人家的奴僕,若有這種事情,恐怕死後都會被子孫掘墳哭訴,下到黃泉都要被先宗老祖唾棄!
面前人那發自內心的笑意,讓秦明覺得毛骨悚然,眼神說不出怪異,難道這人腦袋被驢踢了麼,連這種事情都如此得意?!
以蠻宗老祖宗幾乎超過常人一輩子的閱歷,豈會不知秦明的心思。
他驀然坐直身子,原本內斂目光鋒芒畢露,一股強大的氣息在房間席捲一圈,隨後蕩然無存,揮手灑然道:“我蠻族傳承千年,但卻心甘情願世代爲人奴僕,爲人所恥,但卻不知,爲那人之僕,我族,雖滅無憾!”
他凝視秦明,洪聲道:“天下三分,都知王朝,但可知道,這天下,千年之前還是秦家一人之天下!始皇霸業,以超世之力,開闢大秦帝國,君臨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崇,我蠻氏之族最爲自豪的事情就是千年之前能爲始皇鞍前馬後的機會,如果不是始皇當初爲了追尋神道終極,意外不知去向,如今哪裡還會有什麼大周大晉?哪還容得邪魔外道宵小放肆?徒增笑話惹人耳!”
秦始?超世之力?大秦帝國?神道終極?
秦明腦袋嗡的一下,耳邊話語猶如擎天巨鼓,轟然敲響,不住迴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