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白,萬里無雲。
大元·雲州·飛業城。
唧!
一隻白羽黑嘴的飛鳥,振翅越過大地,俯衝往下。
穿過厚重古舊的城牆,塔樓。飛鳥減速,輕輕落在城內最高的一座暗紅高塔上,一邊梳理羽毛,一邊向下俯瞰。
城內灰色建築成羣,樓臺各異。
淡黃房屋樓閣此起彼伏,飛檐翹角的大院隨處可見。
正中間,一片碩大的四方廣場上。
廣場地面是由一米多寬的石磚鋪成,還有碩大的奇異怪獸圖紋,清晰異常。
這裡是平日裡舉辦集市賣場的大空地。
此時正人山人海,擠滿了大量前來觀望聽講的民衆。
廣場正中,一簡陋木臺高處,有白衣鶴髮道人手持拂塵,朗聲講道。
“至學之士,誦之十過,則五帝侍衛,三界稽首....”
“爾者學士,穢氣未消,體未洞真....”
“哦!來了來了!!”有人在人羣裡低聲叫着。
很快有道人手捧木盆,從中取出一把把銅錢,行走一段停下,隨即抓出一把把銅錢往木臺下拋去。
他拋得不多,但依舊引得下方人羣紛紛彎腰撿拾。
魏合擠在人羣裡,遠遠望了望高臺上講道經義的老道。
他一米七的個頭,脣上微黑,面容稚嫩普通,穿着一套灰色麻布短衫,腳上是還算完好的黑布鞋。
望着木臺上的老道。
他只稍稍停頓了下,便提着手裡買好的油餅朝家方向走去。
一邊擠開人羣,他一邊還要忍受各種從周邊傳來的難聞氣味。
汗臭,腳丫子臭,口水臭,甚至還有的細微的屎尿臭。
魏合低頭瞄到右側地上被踩爛的一坨狗屎,加快了腳步。
穿過廣場,拐進街巷,再穿過幾條,滿是黃灰和垃圾的衚衕。
魏合很快回到了自己在這個城池裡,唯一的家。
家在一個小衚衕裡,是破爛不堪的一排小平房中的一間。
家門外還有掛着晾曬的破舊衣服,其中有男女細微的色澤區別。
魏合挪開有點擋住門的爛木凳,走近陰暗屋子裡。
“二姐,我回來了。”他大聲道。
屋子的角落裡,一個瘦弱的女子站起了身。
女子挽着袖子正在洗衣服,手上溼漉漉的,用小臂捋了捋頭髮,看着魏合笑道。
“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了?小河。”
“提早沒工了,就先回來了。”魏合解釋了句。
“之前木家修繕主屋的活兒也完了?”她走到窗口,微光灑在她身上,露出一張略微清秀的面孔,雖然皮膚粗糙,膚質略差,但身段凹凸有致,相當美好。
她叫魏瑩,是魏合二姐。
魏合還有個大姐,叫魏春,同時也是如今家中的頂樑柱,在城內的黑水幫混跡。
這也是魏家能在周圍相對保持安定的關鍵。
“早就幹完了,後面還幫着修了邊上的幾間客房。”魏合回了句。
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幾個月了,從一開始的迷茫,到後來的平靜接受。
再到如今的爲生活而奔波,他只用了三個月。
三個月,真的已經很快了。
魏家父母健在,有兩個姐姐。
大姐魏春對他極好,二姐魏瑩,對他也很好,父母更是什麼好東西都給他留着。
重男輕女的思想,加上家裡貧困,沒法節育,導致魏家父母連生了兩個女兒,才最後生出魏合一個男丁。
這也讓全家人都對魏合極其重視。
“大姐還沒回來,小弟,最近出門小心些,之前我出去找縫補活時,聽到又有人家裡半夜被拿了。”魏瑩壓低聲音,眼神有些緊張。
“還沒回麼?那家被拿了多少?”魏合面色一動。
“才發的工錢,聽說有一半。剩下的,根本不夠那家子後面過活....還有對面的老鼠巷,昨天也有人被搶。稍微反抗了下就是一條手指沒了。”
“又是半夜偷,之前那些盜幫的人不是才走麼?”魏合問。
“不知道……或許是又來一波搶地盤的新人。”魏瑩嘆了口氣,拿起一件衣服,取過針線開始縫補。
“反正你人在外面,事事忍讓,一定要小心。要是遇到搶人的,就給他好了,家裡還有我們在,總不會讓你餓着。”二姐魏瑩認真叮囑。
“我知道。”魏合點頭。
他神色有些木然。
來到這個世界,穿越重生成魏合這個平凡無奇的普通少年郎。
他並不是什麼依仗也沒有。
只是這個依仗,現在壓根沒法啓動。
那是一顆珠子,或者說,是一顆珠子的圖案,就印在他的胸膛正中心窩處。
從他腦海裡殘留的信息來看,珠子名叫破境珠。
而能力,也很簡單。
那就是破境。
當它積累足夠多的能量後,自己本身人也達到臨界點,就能幫助他破開一次功法境界。
他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爲珠子在他穿越時,留在腦海裡的一點信息,就像是植入記憶。
至於是否真的,那就有待鑑別。
破境珠積累完能量後,會從接近膚色的半透明色,變成漆黑。
而現在,儘管過了三個多月,可魏合依舊沒看到珠子花紋變黑。
頂多就是稍稍顏色加深了點。
也是,他如今每頓飯只是勉強吃個溫飽,根本沒法有什麼多餘的能量,積攢下來給珠子。
這珠子需要的能量,主要依靠他的日常進食,從多餘的食物轉化出精氣,吸收其中,慢慢積累。
一開始,魏合還對其抱有希望,可到後來,三個月過去,希望帶來的激動,現在已經慢慢變成了淡然。
合衣倒在牀上暫作休息,家中只有三張牀,父母一張,大姐二姐勉強擠一起,他一張。
六十平不到的房子裡,三張牀只能擠在一個地方,其餘區域還要擺放竈頭桌椅之類,擁擠無比。
但這已經是周圍平民裡中等收入的家境了。
睡了一會兒,魏合起身,打算出去轉轉。
他有着破境珠,想着有機會找點像樣的功夫散手練練,然後用破境珠破境提升。
可現在,功夫散手什麼的根本找不到,大姐在黑水幫裡,也只是靠着心狠不要命,下手狠辣,才勉強站住腳。
而破境珠也絲毫沒有動靜。
魏合心中無奈,便每日下工後,都要在城內轉悠幾圈。
他個頭小,身上穿得破舊,一看就沒什麼錢,倒也沒人向他找事。
起牀時,二姐魏瑩已經趴在唯一的一張桌子上睡着了。
魏合小心出了門,掩上房門,沿着家門往右走出巷子。
咳咳……
纔出巷子,外面右側便傳來陣陣咳嗽聲。
他擡頭望去,看到經常和二姐魏瑩一起找活的街坊張姐,正拿着手捂嘴,低頭不斷咳嗽。
“小合,站遠點。”一旁有人拉了他一把。
拉他的,是個拿煙桿的矮小老頭。
他一身汗得發臭的白馬褂,拉着魏合出了巷子口,又多走出幾步。
然後才壓低聲音,面色難看道。
“最近城裡有了瘟禍……那張家妹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前些天回來就一直咳嗽。你可得小心些,別被傳了去。也讓你家二姐小心點。”
“多謝王爺爺。”魏合心頭一凜,瘟疫的事,他早先就聽說了,據說一直在城北流傳,可現在居然一下到了自己身邊……
這三個月,他也努力嘗試過,用自己穿越者的先進思維,幫助家裡解決經濟問題。
可惜,都以失敗告終。
無論什麼樣的辦法,到了這個城池裡,都繞不開一個點。
那就是幫派。
低層區,各自是有劃分地盤的,不同幫派管理不同區域。
開店也好,小買賣也好,都必須給幫派交錢。沒有背景後臺,生意稍微好點,第一時間就會被盯上。
然後結果就是,要麼生意送人,自己成打工的。
要麼每個月交一大筆錢,只能賺點辛苦費。
這是個平民只要有點錢,就會被盯上的惡劣時代。
魏合沒有停留,迅速離開巷子,穿過城裡一條條小道,他很快來到一處有些古舊的灰色院落外。
院落裡不斷傳出朗朗讀書聲。不時還有老者訓斥的低沉聲。
院落大門處,掛着的牌匾上,寫着:講經堂。三個紅色大字。
魏合沿着圍牆,找了個合適的地面,一屁股坐下,被靠着牆靜靜聽着。
講經堂,城裡大戶人家們將子女集中送過來啓蒙的地方。
據說裡面的夫子也都是曾經考取過功名的秀才。
“這裡的字,基本掌握差不多了。任何地方,文字和知識才是掌握一切的最前提。”
魏合低頭用手指在灰塵遍地的地面塗塗寫寫,練習之前學過的字樣。
“魏合!”忽然一個梳羊角辮的半大孩子,鬼鬼祟祟的跑到他邊上叫道。
“這是今天的。”羊角辮把懷裡藏着的一卷紙卷丟出來,扔到魏合懷裡。
“老規矩,半兩銀子一百字。”魏合平靜道。如今銀兩不值錢,他不開高些,真攢不了幾個錢。
“行行行!你搞快點,夫子明早上就要。”羊角辮壓低聲音,從懷裡有摸出一錠碎銀,丟給魏合。然後揚長而去。
這是代寫作業。
魏合來偷學時順帶接的一單業務。
羊角辮名叫離辯,是飛業城裡一戶富商家裡獨子,出手闊綽。
魏合收起碎銀,算了算。
“這樣一來,距離去鄭老頭那裡學回山拳,學費也差不多了。”
既然有着金手指,他自然不會輕易放棄打開它的辦法。
破境珠的信息提到,是功法破境,魏合嘗試過自己在大姐的訓練下,練習一些普通的散手格鬥技術,但都沒用。
後來從大姐那裡,他得知世界上有着一部分人,掌握着一種名爲內練法的法門。
這羣人才是真正的世間高手,就像大姐所在的黑水幫,裡面就有這樣的好手。
只是內練法輕易不傳人,魏合也是託大姐的關係,找了一個多月,纔在附近找到一個能傳授內練法的地方,也就是鄭老頭那裡。
但那地方需要的學費可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