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孽, 師父……”
夏合歡主動抱着殷孽,半晌沒有出聲,她早就想過殷孽身上可能會有一個很沉重的故事, 可是她沒有想到那份故事會讓她覺得深深的絕望。她理解了爲什麼第一次見到妖孽的時候, 會從他的身上感覺到一種彷彿滲入骨髓的寂寥孤獨。
因爲那是所有人都不記得, 唯有他記得的懲罰。
爲什麼, 爲什麼要他來承受這些, 在最初的時候,他纔是最無辜的那個不是嗎?他只是個神醫,他只會行醫救人, 就因爲所謂的白蓮花喜歡上了他,他就要被迫捲入腦殘的五個男人的鬥爭中?
那些腦殘到底在想什麼!
“怎麼哭了?”
殷孽淺笑着, 伸手擦掉順着夏合歡鬢角不斷往下流淌的淚水。夏合歡茫然的摸了一把, 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在何時居然淚流滿面了。
“因爲我在後悔。”夏合歡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臉來。
“嗯, ”殷孽發出一個很溫柔的鼻音,低啞地問:“後悔什麼?”
“後悔爲什麼這麼晚才遇見師父。”
殷孽揉了揉夏合歡的頭髮, 以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溫柔聲音說道:“不,現在剛剛好。”
因爲太早,他不會珍惜,那時的殷孽,滿心滿眼還只有復仇, 若是那時, 兩人遇見, 只會錯過, 可是現在, 卻是剛好,只有現在的殷孽, 纔是夏合歡的妖孽師父。也只有現在的妖孽師父纔會珍惜自己冒冒失失的小徒弟。
夏合歡臉上的笑容擴大,她將臉深深埋進殷孽的胸膛,雙手緊緊圈着對方的腰身,使勁兒在他衣襟處蹭來蹭去,就像是一隻黏人的小奶貓。而殷孽只是縱容着。
殷孽輕輕拍打着夏合歡的背部,像是在安撫一隻受了驚嚇的奶貓,沒有一點的不耐,反而是滿眼的像是要溺死人的寵溺。
靜悄悄的,時間一久,夏合歡自己就覺得不對勁兒了,靠着殷孽胸膛的臉頰部分總覺得有些硌得慌,要不是位置不對,說不定她都想歪了。夏合歡換了幾個姿勢,還是不舒服,乾脆伸手去掏,看殷孽是裝了什麼在前衣襟。
“師父你藏了什麼?”
夏合歡邊說着邊伸手去掏,一下子就摸到了那硬硬的還帶着體溫的物件,嚯地一下掏出來,金燦燦的小金鎖靜靜躺在夏合歡手裡反射着從窗棱投射過來的陽光,長命百歲四個金光閃閃的小字刺激得夏合歡眼眶發酸。
“這……是我的鎖?”
夏合歡不敢置信,殷孽不自然地移開視線,點點頭。
“當初我明明是爲了贖回卻邪劍,所以給當掉了。怎麼會……”夏合歡還記得當初在系統的忽悠下,她將這個死當給長寧的事情,由於被夏家拋棄,所以夏合歡故意將這件事拋之腦後,不願意去想,沒想到居然會在此時此刻,又看見這個東西。
“咳咳……”殷孽不自在地輕咳一聲,“長寧看這個東西做工精緻,所以給爲師送來了,爲師忘了,所以一直沒丟而已。”
夏合歡忍笑,忘了?天天都要穿衣換衣,怎麼可能會忘了?做工精緻?那個小金鎖主要是勝在兆頭好、分量足、成色好,要說做工精緻?怕是殷孽的一雙足襪的做工都比她那金鎖的做工來得細緻了。
可是爲什麼她會覺得彆扭的師父,實在是太可愛了?
“他們給了我很多東西,這是……唯一我留在身邊的物件,我曾經還以爲再也不會見到了。”夏合歡摩挲着小金鎖,半是懷念,半是失落。
“他們就在京城,你若是願意,爲師可以隨你回去一趟。”殷孽自是明白夏合歡口中的他們指的是誰。
“還是不要了。”
夏合歡苦笑搖頭,指着自己的眼睛,暗紅的瞳孔像是凝固的寶石一樣,在日光底下熠熠生輝。大概是因爲最近接觸的人都不怕她眼睛的緣故,若不是看見這個金鎖,她都快忘了,她這雙另類的眼睛,她到底是與常人不同的。“我怕嚇到他們。”
殷孽看着那雙眼睛,心裡像是被觸動了一樣,鬼使神差地微微低頭在夏合歡眼上落下了一個吻,說是吻,其實更像是肌膚與肌膚之間的擦肩而過,曖昧情愫還沒來得及蔓延開來,夏合歡的臉頰先是染上一層薄薄的胭脂色。
“無妨,爲師喜歡。”
臉紅心跳加速的夏合歡很想理直氣壯地反調戲過去,奈何膽小,一到關鍵時刻就慫了,只能任由道行深厚的師父隨意調戲。
師徒兩人之間的靜謐氣氛讓不小心推門而入,打算稟告某樣事情的長寧尷尬地站在門口,不知道是該頂着公子那幾欲殺人的目光繼續進屋呢?還是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關門走人?
不過夏合歡已經探頭看過來了,長寧只好硬着頭皮上前。
“長寧收到幕長弘寄來的一封信,上面指明瞭是給夫人的。”
夏合歡望着殷孽眨眼,半天才反應過來,啊,原來長寧口中的夫人是指她來着。
夏合歡不滿嘟嘴,“我不是說過了,叫我夏合歡,合歡,或者夏姑娘都行,就是不要叫我夫人,聽起來怪怪的。”
“長寧不敢。”低着頭,也能感覺到公子眼光刺過來,長寧後背直冒冷汗。
“嗯?合歡不喜歡?”殷孽盯着自己的小徒弟。
“沒!”夏合歡一無所覺,低頭拆信,“就是怪怪的啊!再說了我們現在還沒成親!”
“合歡是在怪爲師還沒有將你娶過門嗎?”
“……”
夏合歡臉又紅了,乾脆不再搭話,認真去看信裡內容,只是等她一目十行看完信裡寫的什麼時候,一張小臉瞬間失了血色慘白慘白。
“怎麼了?”殷孽最先看到夏合歡神色不對。
夏合歡嘴脣動了動,沒有回答,擡起眼睛像是無措的小孩兒,看了殷孽半天,才說道:“幕長弘用他們來要挾我。”
“怎麼會這樣呢!”
怎麼會這樣呢!她早就離開了,爲什麼幕長弘居然還要牽扯到他們身上。
“合歡爲難了?”殷孽伸手撫摸着夏合歡的長髮。
“不知道。”夏合歡誠實地搖搖頭。
平心而論,夏家二老最初待她是真心的,她也曾真的將他們當做過親人,可是六歲那年,突如其來的變故將這兒如同鏡花水月一般的美好打破,被丟棄的時候,夏合歡就告訴過自己,一筆能寫出兩個夏字,從此她只是夏合歡,再和那個夏家千金沒有半點關係。
可是她沒想到,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
夏合歡不傻,幕長弘要挾她的意圖很明顯,想通過她來要挾殷孽,大概是武力值不夠,所以才選擇了看起來像是軟柿子的她。可是爲了他們,將殷孽至於危險之地,夏合歡的心像是被撕裂一樣的疼。
“殷孽,你能答應我一個條件嗎?”須臾間,夏合歡就下定了決心,人她是要救的,她再沒良心,但是現在這種情形下,不能沒良心。但是殷孽,她也是絕對不會讓他因爲她而受到什麼牽扯威脅的。
就算所有人都覺得殷孽是妖孽,殷孽無所不能。可是對於才得知了殷孽過去的夏合歡來說,殷孽是一隻脆弱到讓她心疼的妖孽。
她怎麼會捨得讓他再次受到傷害。
“合歡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殷孽淡笑着,神色見卻是毋庸置疑的堅定。
徒弟只有一個,什麼時候都可以無條件退讓,但是現在不行。
師徒兩個對峙,從對話中推測出內容的長寧覺得自己又要倒黴了,不知道這次公子的遷怒會不會輕點,他也是不知道里面到底寫了什麼啊,他要是知道,怎麼敢拿給夏合歡看!
“合歡聽話!”
夏合歡搖頭,“師父,這是我的任務,系統重新發布了任務,要求我三天之內必須確認幕長弘的身份以及有關前世的一些事情。”
說道這兒,夏合歡才記起一件事貌似她還沒跟殷孽坦白蘇采薇的身份來着。貌似,最近一段時間,她從系統那裡獲得信息量略大,而且好多信息她都沒有選擇和妖孽師父共享來着……
也不知道她現在說來得及嗎?
“任務期限?爲師可不記得有什麼任務期限!”殷孽皺眉。
夏合歡露出啊,果然來了的表情,苦着一張臉,開始將這些曲折的過程,企圖用三言兩語解釋清楚。
最後夏合歡越解釋越是心驚肉跳,師父,她知道錯了,她不該瞞你的,可是,你能不能不要笑得這麼滲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所以說,所有的一切都必須要在三天之內結束,是嗎?”殷孽淺笑,夏合歡膽寒。
師父,你的笑太可怕了,什麼脆弱的妖孽,果然是她的錯覺吧!這樣的妖孽師父,哪裡需要她來保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