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念念愣在原地，害怕的哭出聲，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媽咪，在他的印象裡，媽咪永遠是笑着的，媽咪會對他說，咱家念念最棒了。而不會叫他走開。
一定是受了強烈的刺激了吧，媽咪是想起以前不好的事情了麼？
小念念難過，正想要說什麼，孟父發話了，他陰沉着臉，雖然沒表現出喜怒，可心裡的擔心一點兒也不比孟母少。
“念念你過來，讓你媽咪冷靜一會兒，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小念念懂事的點點頭，重新回到孟母的身邊，苦着笑臉，“奶奶別哭了，你還有念念啊，念念會永遠陪着你的。”
孟母拭去眼淚，哽咽的摟住念念，“好孩子。”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很久很久，譚月月看不到希望，看不見任何人，她只看得見自己，看見自己身上的紅婚紗，這上面是血啊，是孟庭軒身體裡的血……
他流了好多的血，染紅了裙襬，染紅了袖口，染紅了她的心。
她忽然間想到孟庭軒先前對她說的，“只有你能讓我感到家的溫暖。”
既然如此的話，那你就不要輕易放開我的手，要不然誰會給你家的溫暖呢？
孟庭軒，我拜託你，一定一定不要有事。
又一個小時過去。
手術室的門，終於緩緩打開了。
醫生摘下手術帽和口罩，停在手術室的門口。
孟母第一個反應過來，連忙衝向前去，“醫生，我兒子怎麼樣！他怎麼樣了！”
譚月月的神智也終於歸位，她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的走過去，顫抖着問，“醫生，我丈夫，我丈夫，活過來了嗎？”
她緊緊的盯着面前穿着手術服的醫生，熟悉的五官熟悉的氣質，是，竟然是陸開誠？
怎麼會是陸開誠？她雖微微吃驚，可現在明顯不是管這個的時候了，人命纔是最重要的。
陸開誠嘆息一聲，搖了頭，“我已經盡全力了，可病人實在失血過多，再加上他傷的是要害，腦膜嚴重受損，車禍當場，就已經死亡。”
死亡……
陸開誠剛剛說什麼？他說，孟庭軒死了？
孟庭軒怎麼會死，她的丈夫怎麼會死！
譚月月晃頭，眼裡噙着大顆大顆的淚珠，她失控的扯住陸開誠的衣領，不管不顧的吼叫，“你在騙我是不是，陸開誠，你在騙我對嗎？你一直都以爲我是好騙的，我是好欺負的，所以，你現在只是在騙我，八年前是，八年後仍然是，孟庭軒不會死的，他不會！你放過我好不好，陸開誠，我求你放過我……”
她已經管不了自己現在在說什麼，只是好累，好想發泄，她本不該承受這些的，到底是爲什麼！
陸開誠黑眸沉了沉，他似乎從她話裡聽出了什麼，更是確定了他們以前一定有過糾纏。
只不過在孟庭軒這件事情上，他雖然是醫生，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他能改變的，“對不起，我沒有騙你，小姐，請你冷靜一下。”
孟母受不
得刺激，聽到醫生的話後，直挺挺的昏了過去。
孟父還來不及悲傷，被她嚇了一跳，連忙接住孟母的身體，“曉香，曉香，你怎麼了！”
小念念從來沒經歷過這種混亂的場面，又一次哭出來，他晃着孟母的手，哭喊道，“奶奶，奶奶，你睜開眼睛看看念念啊。”
陸開誠皺了皺眉，“快，把她帶到病房裡去。”
人羣一散，手術室外，又只剩下譚月月一人，她看着手術室半敞開的門，想進又不敢進，她怕會見到自己最不想見的一面。
陸開誠說，孟庭軒已經死了……
前段日子還在吻着她，對她說，“你以後有我了。”的男人，就這麼突然消失了，真的消失了……
這種心情比當年，她以爲要失去喬易凡時，更加悲痛欲絕。
她忘了自己在手術室外坐了多久，也忘了自己哭了多久，直到陸開誠又一次出現在她身旁，他穿着白大褂，立足於她的面前，譚月月順着白袍往上看，看見一張以往再熟悉不過的臉龐，只不過那上面多了幾分疲倦。
她突然訕訕的問，“我媽還好吧？”
陸開誠對她剛剛話裡的稱呼有些不滿，但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受了驚嚇，沒什麼大問題。”
譚月月點點頭，不再說話。
陸開誠忽然感覺心痛，比剛剛在車禍現場，看見倒在血泊中的她時，還要心痛。
譚月月現在失魂落魄的模樣，是爲了別的男人啊，都是爲了別的男人。
他不知怎麼了，感覺口腔裡很酸，連帶着喉嚨都很酸，他明明才和這女人認識沒幾天的啊，卻怎麼總有種似曾相識的奇怪感覺。
“逝者安息，你再怎麼難過，也無濟於事。”
譚月月垂眸，脣瓣裂出了好幾道口子，“可他是因爲救我啊，都是因爲救我，纔會落得如此下場。如果他當時沒有把我護住，那麼恐怕現在躺在手術檯上的人就是我了。”
回想到剛剛車裡發生的一幕，她就忍不住的發顫，恐懼。
陸開誠沒有說話，靜靜聽她傾訴，或許，現在只有靜靜陪伴，纔是對她最好的安慰。
“他說過好多與我美好的未來，我們約好了結婚以後要去巴厘島度蜜月，他說，只有我能給他家的感覺，他說，我和他有緣分，他說，月月我們結婚吧。”譚月月哽咽的回憶，心情低落谷底。
之間相見時，她分明是單身，如今這麼快就要結婚了？前些天，他聽念念說的時候，就覺得不可思議，沒想到確實是真的。
“你們認識了多久？閃婚嗎？”
譚月月點頭，眼淚凝聚在眼眶，再有一點點淚水，淚珠就能從眼眶裡掉落出來。
“我們都認爲彼此是最好的結婚對象。可是，沒想到，卻在新婚之日……”她實在說不下去了。
陸開誠坐在她的身旁，黯然神傷，輕輕的撫了撫她的肩頭，“也許，你們只是有緣無分，好好送他最後一程吧。”
譚月月忽然問，“你相信這世間有因果
報應，轉世輪迴嗎？”
陸開誠略有不解，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倒也是回答了，“我不太相信。”
“我相信。”她盯着他的眼睛說，“這個世界一定有報應的，好人有好報，惡人有惡報，你說像我這樣的人，死後是不是真的會下地獄？”
花曼微以前就說過，她會下地獄的，她手染這麼多條性命，保不齊真的會下地獄。
“怎麼會。”陸開誠也盯着她，似乎想透過眼眸傳遞給她些溫度，“你不是惡人。”
“那麼你呢？”八年前曾壞事做絕的你呢？
陸開誠沒想到她會這麼問，愣了一愣，他的記憶開始倒轉，卻遺憾的發現，還是和以前一樣，什麼也想不起來。
“我不知道我是好人還是壞人，我今年三十歲，卻對前二十五年的生活一點記憶也沒有，我是一個沒有記憶的可憐蟲，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活着。”
譚月月笑了笑，“這樣不是很好嗎？沒有記憶就代表不會陷入過去的悲痛裡，有時候，失憶對一個人來說，真的是最好的解脫。空白的活着並不是一件壞事。”
“可我寧願，痛苦的活着，也不要空白的活着。”
沒有人能理解一個人每天沒有目的的做着某些事情，有時候會覺得似曾相熟，這件事情好像在哪裡發生過，卻實在想不起來，有時候會覺得生命裡缺少了什麼重要的東西，連着生命，都少了些重量，那時候，真的會覺得特別無助，活着特別沒有意思。
陷在痛苦裡，雖然不是很美好，但至少有了目標，有了活着的動力。
“那如果是特別的痛苦，苦不堪言呢？”就比如說現在的她。
“再痛苦，也是自己的人生經歷，我不想少了這段經歷，少了，人生就不完整了。”他說的句句在理，心裡倒真的有些害怕，萬一他和這個女人的曾經是痛苦的呢，那他該怎麼做？
譚月月覺着他有病，她想罵人，想爆粗口，陸開誠如果真的找回了記憶，痛苦一定不會比她少到哪裡去。
她看着他一塵不染的白大褂，突然想到了什麼，於是問，“你爲什麼會當一個醫生？”以前明明是公司總裁，這個問題從他們在醫院相見，就纏繞了她好多天。
“我總有種感覺，我曾經好像在醫院裡失去過什麼重要的東西，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我只知道我想抓緊她，卻沒有辦法抓住，我沒有辦法靠自己的力量去救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離開，那種感覺痛徹心扉，所以我想做醫生，我會用盡一切辦法，不會再讓我身邊的任何一條生命離開了。”他像是在說誓言，信誓旦旦的說。
譚月月聽完，第一個反應就是，他說的該不會是，小回憶？
八年前，小回憶就是死在了醫院的手術檯上，陸開誠剛剛話裡的東西，該不會就是小回憶？
她忽然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說不恨是假的，只是沒有以前恨得那麼深刻了。
這是陸開誠第一次靜下心來拋下工作，來陪一個相見不過幾次的陌生人聊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