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程柯。”
他吐詞清晰咬字標準，聲音是一種低沉中帶着些許沙啞的聲線，交織成的磁性，有着迷人的魅力。
臉上的表情是那種波瀾不驚的淡然，帶着些許謙和的笑意，只是笑意未達眼底，深邃的眸子中，始終是波瀾不驚的淡然。
淡得……近乎有些麻木。
唐宋接下來就說了一大段的開場白，無非是對程柯的介紹，他的履歷資歷等等，自然也都是極盡讚美之詞。
接下來就是說一些話題，只是唐宋發現，不知道是這個叫做程柯的男人天性使然還是在這個高位上變成的這種性子，他說話都是非常簡潔的，語氣始終淡然，讓人感覺不到太過疏離的同時，也感覺不到任何親近。
並且話語中沒有一絲玩笑的語氣在，嚴謹得有些冰冷。
“程先生，據我所知，你是五年前才坐上這個位置的，並且比起其他人繼承家族企業的順遂不同，你途中是經歷了一些挫折的，我想問的是，您是怎麼走到今天的呢？”
唐宋說完這句，就看向了他。
然後，她第一次看到了這個嚴謹淡然的男人臉上，終於有了些除了淡然之外的表情，那是一種冰冷，就那麼迅速從他的眼底蔓延開來，像是瞬間就能摧枯拉朽地冰凍起所有的一切一樣。
他輕輕吐出了四個字，語氣倒是如同先前那樣淡然，聲音也依舊淙淙流水一般的好聽。
“歷經磨難。”
……
機場的大廳裡，掛在牆上的超薄液晶電視正在播放着本地電視臺的人物專訪直播節目。
一個纖瘦的身影，靜靜地立在電視前頭，頭髮長及腰際，髮尾是溫柔的大卷，她一隻手還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另一隻手拿着護照和票據。
就那麼微微仰着頭，看着電視屏幕上的男人，那張如同烙進她記憶中的臉。
怎麼都沒法再邁動步子了，只靜靜地看着，看着。
聽着電視中的那個男人，淡然地吐出“歷經磨難”四個字，看着近鏡頭裡他陡然寒涼如霜的眸子，只覺得自己的心裡頭，似乎那些看似已經被時間磨平的傷口，又開始刺刺拉拉地牽拉出一陣尖銳的痛來。
下飛機後纔剛開機的手機，就已經在口袋裡震動了起來，她伸手從口袋裡拿出來，手機是五年前的款式，看上去已經有些舊了。
看着上頭來電號碼的照片上那張稚嫩的小臉，她眸子中的光柔軟了許多，脣角也有了笑容，划動屏幕接聽了，就聽到那頭的聲音奶聲奶氣的，卻是一本正經地用英文說道，“小西，你怎麼能這樣呢？你下飛機了應該主動打給我纔對啊，你明明知道我會擔心你的，還得讓我主動打給你，小西你太不負責任了！”
“好好好，對不起啦，是媽媽錯了，行了吧？不要不高興啊，撅着個小嘴就不好看了，怎麼樣？今天還好嗎？”她聲音是綿綿軟軟的，說的是字正腔圓的中文，話語間有着些許抱歉和哄勸之意。
只是那頭一直都不出聲，顯然是在不高興了。
她只能又補充道，語氣可憐巴巴地說道，“好啦好啦，原諒我嘛，不然我多難過，本來要倒時差就夠難過的了……”
那頭的人似乎這纔算是消了氣，哼哼了兩聲之後，才說道，“小西，你以後不可以這樣啦，你是媽媽耶！怎麼能讓我擔心你比較多呢？你放心吧我好得很，沒事兒呢，我纔不像你一樣，要讓人擔心呢！”
小傢伙說得是理直氣壯的，讓她有些哭笑不得。
而電視裡頭的主持人唐宋，已經又問了一個問題，她臉上帶着笑容問道，“我多問一句您別見怪啊，您年輕有爲，並且據我所知目前是無主狀態，我相信大家都比較想知道您的感情經歷，您的理想型是什麼樣子的呢？”
站在液晶電視前頭的人，原本聽着電話那頭奶包子的聲音，臉上還有着溫柔的笑容，可是聽到電視裡主持人這話的時候，她的笑容漸漸落了下來，目光炯炯地看向了電視裡的那個男人。
依舊清俊無匹，依舊沉穩內斂，比當年更多了幾分成熟，更多了幾分吸引的魅力，也更多了幾分冷漠的他，他目光就那麼飄得有些遠，看上去深邃迷人。
脣角勾起了淺淺的弧度，比起先前謙和的笑容不同，這弧度看上去冷而邪。
“理想型麼？”他反問了一句，然後就說道，“聲音綿綿軟軟的，眼睛大大的，鼻樑有一點點塌，不算太聰明，反應特別遲鈍，很能吃，受到了欺負只會默默忍着的軟骨頭……”
聽着他說的這一些特徵，有些水霧漸漸模糊了她的眼睛。
電視裡頭的主持人微微笑了一下，“原來你的理想型是這……”
主持人想說他的理想型是這一型的啊，只是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已經被他冷冷地打斷，“我沒有什麼理想型，只要沒有以上這些特徵的就行。”
聽着電視裡頭的男人，說出的冷語，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握緊了手機，電話那頭的奶包子也聽到了這些話，於是說道，“小西，你在看電視？這個人討厭的每個特徵你都有啊？奇怪了，我家小西竟然是這麼不招人待見的人麼？”
她深深呼吸着壓下鼻間的酸意，這才笑道，“好了，奶包子，我不和你說了，你一定要好好聽懷特叔叔的話，不要讓我擔心喔。”
那頭的奶包子聲音似乎有些不捨，帶了幾分鼻音問道，“小西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已經開始想你了。”
她擡眼看了一眼電視屏幕上的男人，眼神中有了堅定，“很快。”
掛了和奶包子的越洋通話之後，她就拖了行李箱準備走，只是電視裡傳出來的聲音，又讓她忍不住停住了腳步。
“程先生，您應該還沒結過婚吧？”唐宋放下了手中的臺本這麼問了一句，導演都有些急了，她都在瞎問什麼！不是說好按臺本走麼？幹嘛盡問些臺本上沒有的問題？
導演的臉色剛有些難看，從助理那裡得知的收視率狂飆的消息又讓他有些心喜。
唐宋看着程柯淡然的臉，心中也是有些緊張的，這臺本上沒有的問題，問出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不高興，她甚至已經開始構思若是他不答自己要怎麼圓場的詞兒了。
但男人只是眸子垂了下去，停頓了片刻。
說道，“我已經結過婚了，我妻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