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凱文收到消息趕來醫院的時候,沈清筠已哭不出聲了。她坐在陳修遠身邊,不言不語,雙眼通紅,臉色比紙還要蒼白幾分。
柴玉泉和白顯都一臉抑鬱的坐在沙發上,十分苦悶的模樣。
見到張凱文來了,兩人也沒心情與他打招呼。
張凱文皺皺眉,輕手輕腳走到沈清筠身邊,小心翼翼喊了聲,“嫂子。”
沈清筠好似根本沒聽到他的聲音,只握着陳修遠的手,憔悴得令人心疼。
張凱文深吸一口氣,不過一夜功夫,這事情怎麼就敗露了?他想到昨天嚴伊寒上電梯的時候,對他的警告,建議他告訴沈清筠真相。
難道...難道是她泄露的?肯定是的了,哪裡有這麼巧。他們瞞了好幾天,怎麼她一出現,當晚就暴露了呢?
這樣想着,張凱文心中對嚴伊寒滿是反感和厭惡。
正想勸慰沈清筠幾句,張凱文就聽到嚴伊寒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陳修遠醒了嗎?現在可以帶他去做磁療共振了....”
嚴伊寒雙手插在醫生袍的口袋上,輕聲開了口。
她話剛說完就不由自主往病牀上看去,卻看到沈清筠呆坐在一旁,嚴伊寒不由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張凱文已經走了過去,沉聲道,“嚴伊寒,虧我那麼相信你!”
嚴伊寒疑惑的看着張凱文,後知後覺領會他的意思,他以爲是她告訴沈清筠的嗎?
嚴伊寒立刻就想否認,想搖頭,可張凱文看着她的眼睛裡滿是失望和...厭惡!她心中一驚,解釋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嚴醫生....”沈清筠聽到嚴伊寒的聲音,終於開了口,她嘶啞着嗓子,輕聲道,“修遠什麼時候能醒?”
嚴伊寒強忍住心中的難過,走上前輕輕拍了拍沈清筠的肩膀,“沈蔓,嗯,具體情況還需要等做完檢查才知道。不如你現在先讓我帶他去做一個詳細的檢查吧!”
沈清筠無神的眸子對上嚴伊寒沉靜的眼睛,她扯動嘴角想笑,可到底什麼表情也做不出來,她只能點點頭,“那麻煩你了。”
嚴伊寒心中無聲的嘆了一口氣,招招手便有幾個護士走進來,將陳修遠的病牀直接推出了病房,沈清筠在後面亦步亦趨的跟着,張凱文幾人也連忙追上去。
到了磁療共振室門口,嚴伊寒頓住腳步,沉聲道,“這裡不適合家屬進去,你們就在外面等吧!”
沈清筠下意識拉住嚴伊寒的胳膊,“嚴醫生,你一定要救修遠,還有,不要騙我!”
嚴伊寒不着痕跡掃了張凱文三人一眼,然後鄭重的點點頭,“沈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隱瞞修遠的病情。你在外面等着,我們很快就出來。”
沈清筠的眼淚忍不住又落了下來,她看着病牀上那個緊閉雙眼的男人,只覺得她的天又塌了一次。
護士推着他走進了檢查室,然後門重重被帶上。
沈清筠腳步一動,想追進去,可到底忍住了。
這時候,除了強制鎮定,好好配合醫生工作,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張凱文握緊拳頭,走到沈清筠身邊,輕聲道,“嫂子,過去坐一會兒吧...”
沈清筠擡起頭,往日沉靜淡定的眸子被慌亂、恐懼、不安還有,傷心所覆蓋,她的眸子蘊含的情緒太強烈,太悲哀,讓張凱文一下子僵在原地。
沈清筠看着張凱文,苦笑道,“凱文,連你也騙我嗎?”
張凱文一怔,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沈清筠搖搖頭,一字一句沉聲道,“修遠是你的好兄弟,好朋友,你們都聽他的囑咐,把這麼大的事情隱瞞我。也許你們都覺得是爲我好,可,你們哪怕有那麼一個人站在我的立場,爲我着想一點,就知道這麼大的事情,怎麼瞞得住,怎麼能夠瞞!我是他的老婆,不是一個外人!難道你們每一個人都覺得我不值得被依靠被信任嗎?”
張凱文張張嘴,只覺得自己啞口無言,沈清筠卻沒有打算等他回答,她苦笑一聲,輕輕嘆了一口氣,慢慢扶着牆走到一旁的長椅上坐下。
她沒有再說話,甚至沒有再看他們任何人一眼。
可張凱文、白顯和柴玉泉都覺得難受極了,尤其她那聲若有似無的幽幽嘆息,好像對他們最大的指責和懲罰。
他們第一次希望能被她指着鼻子破口大罵一頓。
有時候就算是善意的謊言,原來也會令人那麼的難受!
四個人無聲的等了許久,終於,檢查室的門慢慢被人打開,沈清筠急忙站起來,衝到門口,然後嚴伊寒快步走了出來。
她看到等待在門口的沈清筠,抿了抿嘴脣,沉聲道,“修遠的腦部血管破裂,腦部積血量有20毫升左右,我會爲他做開顱手術,將積血引流出來!”
沈清筠聽到竟然要做開顱手術,只覺眼前一黑,差點就暈了過去。
張凱文和白顯幾人已經衝過來,急道,“怎麼會這麼嚴重?開顱手術,風險大不大?修遠可不能出事!”
嚴伊寒冷靜道,“你們先不要被開顱嚇到!這個手術聽起來很怕人,其實就是在麻醉下把顱骨切開,血液清除,患者的生命就保住了。手術順利,修遠應該很快就會清醒,如果一直拖着不做手術,他不僅遲遲無法清醒,甚至還會有生命危險!沈蔓,我必須事先說明,這手術有一定的風險,需要你簽字才行!”
嚴伊寒說着不由看向沈清筠,沉聲道,“沈蔓,站在我的角度,我希望你答應做手術!因爲做手術是最好也最有效的方式!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讓陳修遠清醒過來的!”
沈清筠盯着嚴伊寒的眼睛,她心中其實無比的恐慌和害怕,就算嚴伊寒說得那麼簡單,可她的身子依然止不住在顫抖!
張凱文和白顯、柴玉泉還在問風險和後遺症等問題,可沈清筠只看向被護士慢慢推出來走向她的陳修遠。
他緊閉着雙眼,就算昏迷,依然還是那麼的英俊,看起來只像是睡着了而已,哪裡想昏迷不醒呢?
沈清筠一步一步向陳修遠走過去,她伸手抓住他有些冰冷的手,到底動不動手術?修遠,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選?
張凱文看着嚴伊寒,眼中有幾分懷疑和思索,他沉聲道,“爲什麼嚴平華從來沒有說要做開顱手術?他明明說過修遠很快就會醒的啊!”
嚴伊寒咬緊牙關,認真道,“我父親的醫術雖然很高明,可他不會冒任何風險,因爲他擔不起責任,更得罪不起陳家!修遠不做手術,有可能會醒,如果醒了,這是他的功勞,而如果一直不醒,你們也無法責怪他!我瞭解我的父親,我說的都是實話!凱文,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不應該懷疑我的專業!我在急診室做過無數次開顱急救手術,修遠的病情並不嚴重,手術過後,好好恢復,他很快就會平安無事!可如果一再拖延,很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這一切只是你的推測,只是你一個人的說辭!”張凱文搖搖頭,沉聲道,“我會安排別的醫生來給修遠做檢查....”
“不管你找哪位醫生做檢查,我敢保證手術是最好的辦法!還有,修遠的腦部積血已經過量,如果你們繼續拖延下去,他很可能有生命危險,再不盡快做手術,就算他以後清醒,也可能會有很嚴重的後遺症...”
“如果情況真那麼危險,你爲什麼不早點說?偏偏要等到沈蔓來了才說?你到底什麼居心!”
嚴伊寒不敢置信的看着張凱文,“凱文,你覺得我在故意危言聳聽嗎?我跟修遠也是朋友,更何況,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他受傷!你怎麼會這麼想我?”
張凱文正想說話,卻聽沈清筠痛苦道,“你們不要吵了!讓我冷靜一下!”
張凱文皺緊眉頭看向沈清筠,她正緊緊握着陳修遠的手,神色悽悽,滿是慌亂不安。
“嫂子,不如我們帶修遠回深市做一個詳細的檢查!”張凱文看着沈清筠,認真道,“修遠不能出任何意外!如果國內醫生沒有把握讓他早日清醒,美國、德國,不管哪個國家,我們帶他過去,一定能治好他的!你別擔心了!”
沈清筠雙手緊緊握住陳修遠的手,她的淚一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修遠,修遠,你真的要一直這麼睡下去嗎?修遠,你告訴我,到底應該怎麼辦啊?”
白顯和柴玉泉對視一眼,柴玉泉遲疑道,“伊寒,如果你給修遠做手術,有幾分把握?”
“老柴!你忘了江心....”張凱文不敢置信的看着柴玉泉,可話說一半,猛地頓住了。
沈清筠沒有聽到他戛然而止的話,她只握着陳修遠的手,深呼吸好幾次,試圖讓自己快點冷靜下來。
嚴伊寒看着柴玉泉,沉聲道,“這個手術並不難,我一定盡我所能,治好修遠!你們現在找別的醫生,甚至轉院,說不定還耽誤他的病情!所以,能不能相信我...”
“嚴醫生,動手術吧!請你,一定要讓修遠醒過來!”沈清筠打斷嚴伊寒的話,眼眸滿是懇求!
嚴伊寒看着她的眸子,堅定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