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甦醒
“你難道不知道嗎?柴敏思是華夏黑幫組織最大堂口的堂主,同時也是揹負着‘羅剎鬼’這個名號的第一殺手。”由川故意的彎腰瞅瞅畢良低下的面部表情,表情誇張,語氣也跟着誇大:“真的不知道嗎?真是的,柴敏思什麼都沒和你說嗎?!”裝出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給畢良難堪。
畢良只有目瞪口呆的份,他從沒想過,更不敢相信——敏思會是這種人,他的敏思會是這種人。
不對!一定是他們撒謊!
敏思那麼善良那麼溫柔怎能去幹那種傷天害理的殘忍事?!
由川和龍珏誰都沒再繼續下去,他們都一併等着男人受傷的神情面臨無可躲避的崩潰。就像俯視懸掛在山崖邊的失足者,不去幫忙拉上來,反而一腳踩斷失足者的手,讓他墜落更深。由川和龍珏之所以能合作到一起,必然有某種共同點牽繫着,這個牽繫就是——都喜歡毀滅,賞析別人的毀滅。
“不是——。”很低的話,似乎在自問自答,男人攥着拳頭,昂起頭:“敏思不是那種人,我相信他不是!”每一字都加重一個力道。
應該相信敏思的,對吧?相信自己的弟弟——。
如果沒受過柴敏思的刀,由川和龍珏差一點被畢良不容置疑的語氣糊弄過去,甚至還懷疑自己說的那個柴敏思和畢良口中的柴敏思不是一個人。
由川稍微起了遲疑。
龍珏斜瞥畢良的手,攥得死緊,可能再說點柴敏思的什麼壞話,那隻手就能化成拳頭揮向自己。訕笑着,既然這個老男人不吃這套——大腦只需一個迴轉,一個新的想法就形成了,換個切入口不就得了:“想要多少?”
畢良一時沒回過味,他的大腦此刻正處於停滯狀態:“什麼?”
“我說,你需要多少錢?”
“錢——。”畢良低語,腦筋終於開始活絡,士博躺在病牀上的悲慘模樣再次映入他作爲一個父親的腦中,激動的:“你肯借我錢了嗎?!我會還的!”
“你——爲什麼向我借錢呢?”龍珏玩味的打量着畢良。問這話時,並不完全抱着嘲弄的意思,想知道男人的心思,儘管男人的性格在他們第一次見面時早就摸透,但畢良總能帶來一些抽冷子的驚奇,比如讓自己娶個男未婚妻。
畢良擡眼對視龍珏的目光,他也不知道該作怎樣的回答——
所謂的病急亂投醫就是這樣,幾乎是沒頭蒼蠅般的亂撞,畢良連眼前的男子是自己仇人的身份都不顧了。
龍珏這步棋明擺着危險的警示牌。
龍珏是條火坑,是片湍流,是碰不得的——。
是的,他什麼都是明白的,比誰都明白,都能看清,卻寧願選擇懸崖峭壁,也不走康莊大路。
把翁士博扔給翁輝就是康莊大路,就這麼簡單。
這條大路,棄權的人是傻瓜。
棄權後,把自己逼入險境更是罪加一等。
對於窮途末路——他無話可說,也沒得反駁申辯,只剩傻瓜般老男人的孤注一擲。
對的,什麼都是,怎麼說他的這種自殺行爲都可以,當一個人一無所有又走投無路的時候,他會向身邊的一切資源伸出乞討的手——明知卑賤卻又無可奈何。
不想被男人看出太明顯的視線,龍珏朝畢良偷偷瞟去,從兩人的位置,龍珏只能看見畢良的側臉,還是第一次在這個角度看畢良,能看見以前不曾注意過的細節,比如男人正在挺直的脊背;比如微開領口中連接頸項處的那一片潔白;比如順着潔白向上是尖利的下巴,總是謙卑的低垂着,畢良的側面用一隻毛筆蘸上兩滴清水就能白描出輪廓,就是那種模糊的、看過一眼馬上就能忘得一乾二淨。
這個男人真沒什麼需要突出描繪的地方——。
自己總是很容易把他的心事看得一清二楚,此刻一定在困惑着吧,偶爾還有幾不可聞的脆弱一閃而過,真是——,讓向來心狠手辣的自己下不去手。
也許自己正在期待着男人不一樣的答案。
由川目光穿梭於畢良和龍珏兩者之間,考量他們彆扭的氣氛後,狡邪的一笑,:“借你錢沒問題,不過你要替我們作一件事。”
“多少錢都可以?”畢良咀嚼着男孩的話:“50萬呢?”小心翼翼的問道。
龍珏對由川搶話的行爲不滿的擰眉,這些話本應是他來說的,而且他也不想畢良和自己以外的男性過多接觸。
“就算是1個億也會給你,而且也不要你還。”由川道,年輕的臉上閃爍的是精明。
“替你們做什麼事?”
呼——!由川長舒一口氣,可算聊到正題上了,剛纔忍耐畢良和龍珏眉目傳情那麼久,他都快抓狂了。
由川不理會龍珏瞪來的火光,從口袋裡抽出手機,亮於畢良面前:“你只要給親愛的弟弟打個電話,我們就會馬上兌現承諾。”
再怎麼遲鈍的人都明白他們想要做什麼——
如果他們說的屬實,那就是讓自己作餌,把敏思騙來,好讓他們報個痛痛快快的仇。
他怎麼會拿弟弟的命換兒子的命?!
士博是他的親人,敏思也是他的親人,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啊!
這種選擇題還是不要做了。
畢良搖頭:“不了,謝謝你們的提議,我不考慮。”說完就要瘸着他的那條腿離開。
一個有力的挾制,抓住了畢良的手臂,畢良擡頭向上看去,龍珏正狠狠的瞪視他,咬牙切齒:“畢良,你沒得選擇!”
等着畢良,時間越過越無聊,總不能一直抱着回憶直到痛哭流涕吧。剛纔往家裡打電話,詢問老爸查兇手的進展怎麼樣了,那老傢伙只一個勁嘆氣,反問他小博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能讓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傢伙遲疑的人,一定來頭不小,他暫時按兵不動,等這件事稍稍平息以後,兇手一定會因爲放鬆而露出馬腳的。曾畢業於警校,他對偵查有一手。
在警校上了2年,得了兩年獎學金,某天忽然中途退出,卷着行李從學校離開,不是電影情節,他沒做臥底,回來找個草原開了一座農場,讓所有人大跌眼鏡。
用了兩年時間把農場建得頗具規模,一天到晚守在農場裡,寸步不離的。沒人知道這位翁場主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當他這段時間是空白期。
翁凱森也沒講過自己當初是怎麼想的。
很多事,講出來也不一定有人明白,就是這樣。
擡擡手腕,指針顯示的是4:25,已經這麼晚了,等待讓人抓狂,因爲焦躁總如影隨形,暫時想分分心,決定出去買兩份晚餐,等畢良回來也好省點事。這麼作也是爲了阻止沒完沒了的胡思亂想。他不希望自己太關注畢良。
看了一眼熟睡的小博——也許這傢伙一輩子就這麼睡着了,突然想到,也許,這麼睡着也不錯,安靜的小博,畢良照顧起來更方便些吧。
靠!想得都是些什麼!
甩甩頭,長髮隨着他的頻率搖擺着,被走廊的護士看見,紛紛紅着臉快步離去,更甚的有男患者也紅着臉快速推着輪椅跑開。
翁凱森當然不知道自己這些魅力驚擾到了別人,本來,他最恨的就是這張□□般的女人臉蛋。合上門,兩名保鏢也正好接到老爺子的指令接班,翁凱森囑咐了兩句,主要內容是——要是看見一個瘸子要讓那人進來一類的,邁着輕快的步子離開病房。他總覺得和畢良就這樣相處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醫院外的飯店很多,翁凱森轉了一圈也沒找到畢良適口的菜,反倒是自己的那份很容易對付,畢良口淡吃得也樸素,就是樸素這兩字難住了他。在農場的時候,經常看見的情景就是畢良坐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幹啃着饅頭,偶爾就上一口白開水,這些就算上一頓午餐,可能晚餐會好一點——更多的饅頭,加上一個銅板橋鹹菜,哪怕吃碗方便麪也行啊,聽農場的工人說——畢良飯量太大,一碗方便麪吃不飽,所以就只能吃饅頭充飢。嗯哼,的確,以那人的生活水平來講,吃飯也就夠個充飢的程度,永遠都夠不到享受的邊。
最後給畢良要了一份蛋炒飯,要是買了什麼奢華的,以那人性格,一定吃不下。
剛走到高級病房,翁凱森就感到不同尋常的氣息,迅速跑到門口,保鏢全重傷倒地,猛推開門,翁士博已經不在病牀上。
由川打個響指。
一輛長林肯緩緩駛來,停住,畢良突地心慌,緊抓胸口。兩個男人擡着翁士博從車裡出來,動作還算輕柔,把擔架放在地上,翁士博的病弱一覽無遺。
畢良瞪圓眼珠,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到的,身體的反應快過腦子,拼命撲上前,緊緊把兒子抱緊懷裡,用身體護衛着。
“現在可不是50萬的問題了,大叔。”由川的聲音從畢良身後傳來,聽在畢良耳中猶如惡魔甦醒。
“這是一筆劃算的交易——。”龍珏不知何時出現在畢良身側,蹲下身,和聲細語的:“給柴敏思打個電話,叫他過來,然後你就可以帶着50萬甚至更多的錢和兒子安全離開,條件不誘人嗎?”
漫長的無聲,畢良把頭緩緩偏向龍珏,這個動作幾乎用了一世紀的時間,龍珏眼瞅着火焰在男人的眼中燃燒又熄滅、熄滅又燃燒,最後歸爲靜寂。
“好吧,我答應你——。”
龍珏聽見男人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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