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童家。
餐廳裡。
童心亞低頭喝湯。蘇亦坐在她對面,看着她一口口拈着瓷勺喝湯,胸口涌動着一股股溫熱。從她走後,這樣的畫面,他期待了好久。這一刻,有夢想成真的喜悅感。
見他不喝,童心亞瞪了他一眼,說:“你要是不想喝,就出去,別在這影響我胃口。”
“我只是想等湯涼一點再喝。”難得她親手給自己倒了一碗補湯,蘇亦早已經歡喜得胸口雷霆萬鈞,哪有不喝的道理跬。
忽然,童心亞捂着嘴衝了出去,接着洗手間裡響起了嘔吐的聲音。蘇亦丟下碗,急忙跟過去看情況。
幾分鐘後,童心亞出來,重新回到餐廳裡,接着喝湯。之後又吐了一回,吐完之後她照樣還是撐着身子回去繼續喝湯,直到不再吐爲止妗。
這幾天孕吐反應還是很厲害。剛開始時只是噁心、乾嘔、挑食,後來慢慢發展到大吐特吐。每天早上,躺在牀上一陣陣噁心,肚子裡空空如也,沒東西可吐,很是難受。吃了一點之後,一般會很快吐出來,等痛痛快快吐完之後,這時再吃進去一些,就能維持比較長的時間了。不過偶爾也會反覆吐兩三次,胃裡才能留下一點兒能量。一開始,每次孕吐反應都讓她如臨大敵,現在慢慢的也都習慣了。
蘇亦想起今天叫了醫生上門,跟她說:“以後做檢查不用自己去醫院,李主任會親自上門給你會診。”
“我可以自己去醫院。”童心亞心想,自己哪有那麼嬌氣。
“我知道你可以自己去。”蘇亦耐心解釋,“你是公衆人物,一出門就是焦點,去醫院看病被圍觀或者被偷.拍難免會影響心情。亞東醫院你又不喜歡去,沒辦法,只能上門服務了。再說,自己家的醫生隨叫隨到挺方便,累了她們沒關係,累了你可不行。”
喝完湯,剛好醫生就來了。還是亞東醫院的婦科專家,之前給她做過檢查。
醫生說,一切都很好。
童心亞想,寶寶一天天在她腹中成長,她的快樂也一點點在收藏。覺得生活就又有了盼頭,多好。
花園裡的鮮花在次第開放,她的心情很好。蘇亦跟在她身後,她也沒說什麼讓他跟着。
看到池塘裡的小魚,她回頭問:“人說,魚的記憶只有7秒,是嗎?”
7秒之後它就不會記得曾經的事情了,所有的一切又都會變成嶄新的開始。所以,在那一方小小的魚缸裡面,它永遠不會覺得無聊。因爲它可以永遠活在新鮮中……
曾經,她多希望自己的記憶也只有7秒,不記得過往種種。
蘇亦拉了她一把,將她拉到離水邊遠點的地方,笑道:“如果魚的平均記憶有7秒,那麼一些比較笨的魚的記憶豈不是隻有2、3秒?當這些笨魚咬了一口食物以後,會不會瞬間忘記嘴裡含着的東西是什麼?”
童心亞竟然無法反駁。看着他,發現他現在似乎很愛笑。不知道從前那個動不動就板着臉非常不耐煩敷衍她的蘇亦,到哪裡去了?
蘇亦被她看得有點動容,湊近她,想要去替她捋一下滑落腮邊的頭髮,眼睛卻是盯着她的脣,飽滿紅潤,非常想讓人一親解渴。
他壓低身子,再湊近一些,童心亞就有些緊張起來,雙眼圓睜着,看着他,忘記了該幹嘛……
蘇亦果真就一個蜻蜓點水吻了上去。
看着自己懷裡的小女人,他心跳有些快。只見她精緻的小臉有些微紅,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下一秒,她低下頭去,長長的睫毛垂下去,掩蓋住了清澈透明的眸子,黛眉彎彎,小巧的嘴脣緊緊抿了一下。
她回過神來,想要大力地推開他,卻被他的大手禁錮得更緊。緊緊貼在他的懷裡。她身子聽見了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又一下……聲聲都叩在她的心上。
“心亞姐!”不遠處突然傳來嘉雯的聲音。
童心亞這一次沒有猶豫,狠狠推開了他,同時發出不滿的抗議。
蘇亦知她身子弱,加上如今有孕在身,她一用力他就鬆開了她。
童心亞伸手理了理身上,心情有些複雜,不知道爲什麼剛纔沒有第一時間推開他。她不是一向都反感他,不願意跟他親近的麼,今天是怎麼了?心情太好,還是他的湯收買了她的胃……
“這麼驚慌失措,有什麼事?”蘇亦幾大步迎着嘉雯走過去,眸子清冷,語氣裡有些責備的成分,“她現在受不得驚嚇你不知道嗎?”
“對不起蘇先生,可是我真的有急事……”嘉雯被他的語氣和表情震到,但是心裡的焦急似乎要噴出火來,她已經快憋不住了。
蘇亦的眼神冷冽起來,第一次感覺這個小姑娘這麼倔。難怪童心亞跟她投緣。可是昨天童心亞又說要解僱她。不會是她做了什麼事讓他的童童傷心了吧?思及此,他攔住嘉雯,“有什麼事先跟我說,她好不容易吃完東西沒有吐,你別去打擾她。”
嘉雯看着蘇亦咄咄逼人的眼神
,有些拘謹,但是跟在童心亞身邊這麼長時間,她怎麼會那麼沒有眼力勁兒……有些事兒,跟他說好像不太合適。於是她咬着脣,沒吭聲了。她不是抗議,只是在想要怎麼組織語言開口說出來。
“你不說也行。”蘇亦淡淡開口,“把你想說的話都憋回去。也別去跟童童說。”
“……”嘉雯擡頭看他,臉色大變。
情急之下,嘉雯大叫:“心亞姐!心亞姐!”
童心亞是早就看到嘉雯的,但是她一時還陷在剛纔蘇亦的那一個輕吻裡,見蘇亦已經過去找嘉雯,也就站在原地沒定。想起昨天在醫院的時候許浩安打來的那通電話,現在見了嘉雯心裡還是會覺得不太舒服。她不知道在過去的這段時間裡,嘉雯都跟許浩安報道了些關於她的什麼事情。而且她想,如果真有什麼急事,嘉雯會叫蘇亦轉達。
此刻見嘉雯焦急又大聲地叫喚自己,心頭一動,覺得有點神亂。嘉雯一向不是急躁聒噪的女孩子,像現在這樣全身都散發着焦慮不安的氣息的樣子,還是頭一次。大概是真的有什麼緊急的事。
“嘉雯?”她走過去,有些納悶。
“心亞姐……”嘉雯衝過來,想要拉住她,看到她撫在小腹的手,想起她如今有身孕,便縮回手去,聲音裡帶了哭腔,整個人都是抖動着的,她說:“心亞姐,浩安哥哥他……他可能出事了。”
浩安哥哥?這個稱呼,讓童心亞再次想起昨天那通電話,心裡多少有些不爽。但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嘉雯說……他出事了?
“出什麼事?”她一下子有些慌,“昨天不是還通過電話好好兒的嗎?”
嘉雯呼吸急促,“是楚雲哥哥說的,說浩安哥哥乘坐昨天晚上的飛機趕回來南城,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到現在也沒到南城,而且打他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他在哪?從哪裡回來?”
“日……日本。”嘉雯說。
原來連嘉雯都知道他在哪個國家,就她自己一直不知道。童心亞迫使自己冷靜,不去想這些,然後她問嘉雯現在幾點,推算了一下時間,覺得許浩安如果真是昨天晚上的飛機,那麼現在應該到南城纔對。
“你確定是昨天晚上的飛機?”
嘉雯點頭,“機票是楚雲哥哥定的,他走的太急,沒時間,打電話叫楚雲哥哥定的。”
童心亞不自覺咬住脣,心裡有些亂。她想到了各種各樣的可能性,想起在南尋時候的事情。最強烈的感覺是,他是不是真出事了?
蘇亦也聽到了。見童心亞臉色都變了,他走過來,拍了下她的肩,“你先別急,我讓林遠凡去查查,看看許浩安有沒有乘坐飛機的記錄。只要他落地南城,我立刻派人去找,很快就能找到。你先別急,聽見了沒?”
童心亞不說話,腦海裡越想越亂。
蘇亦將她摟進懷裡,“你別擔心了,我來處理。你情緒焦慮,寶寶也能感受得到,嗯?”
雖然一團糟,但是童心亞還是點了點頭。
日頭有些大,蘇亦乾脆扶着她進屋。童心亞不願意,他直接打橫了抱起她,就往屋裡走。童心亞沒想到他這麼膽大妄爲,而且還是在童家,她用語言他置之不理,她只好掄起拳頭砸在他身上,可是她用多大力,打到他身上都像是鬧着玩兒似的,沒什麼震懾力,更別提讓他就此罷手。她又惱又急,卻又拿他沒辦法。還好進屋的時候,童文強和宋沁都沒在一樓,估計在樓上。
一進屋,童心亞一掙扎,他就鬆開了手。然後搖搖頭,“我就是怕你在外面被太陽曬到,頭暈不舒服。沒想到,脾氣還是這麼臭,都當媽的人了,咱們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有性格,嗯?”
“你少管我的事!”童心亞覺得他真是越來越放肆。
但是被他這麼一鬧,剛纔那一股子急火攻心的慌亂已經消散了不少,沒有那麼着急。
蘇亦也不生氣,“我不管你,我只是善意提醒。”
“你不是要叫林遠凡去查嗎?”童心亞見他還有功夫跟她鬥嘴,不由得氣不打一處來,“你到底幫不幫忙?”
“你這態度是求人辦事嗎?”
“嘉雯!”童心亞叫來嘉雯,打算親自去找楚雲,“陪我出去一趟。”
蘇亦拉住她,將她摁在沙發上,“不僅脾氣臭,還是個急性子。你現在出去能做什麼,萬一許浩安根本就沒回南城呢?”
說完,他拿起手機調出了林遠凡的號碼撥過去,快速交代了幾句,然後他說:“放心,已經交代下去,等一會就能知道結果。”
嘉雯過來說:“心亞姐,楚雲哥的電話一直都打不通,怎麼辦?”
“那就別打了。你歇會兒,坐下喝口水。”童心亞想,楚雲可能也在想辦法。
現在看來,只能等着林遠凡那邊的結果。
童心亞心急,但是看到嘉雯整個人急得沒了方向,她嘆了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嘉雯,別急。”
>
“嗯。”嘉雯應了聲,但是臉色還是蒼白一片。
福叔進來,手上拿了一份快遞,“小姐,你的快遞。是快遞小哥剛剛送來的。”
嘉雯站起來去接,童心亞沒在意。
平時很多工作上的合約也都是以快遞的形式寄送來,幾乎每天都能收到快遞。
“心亞姐,好像是國外寄來的,而且是加急快件。”嘉雯拿着快遞,指給她看。
童心亞一看,是來自日本……
“快打開看看!”
嘉雯也注意到了,來不及藉助道具打開,直接用手去撕。
打開來,裡面是一張a4紙。嘉雯手一抖,紙張就飄落了出來。
童心亞正要彎腰去撿起,蘇亦已經先她一步拿在手裡,看了一眼,居然是手寫的字。正要看個明白,就被童心亞搶了去。
諾大的一張紙,卻只有幾個字。
“心心,你要好好的。”
心心……這是許浩安對她的暱稱。童心亞頓覺不對勁兒,把紙遞給嘉雯:“是他的字嗎?”
嘉雯一看,“是的,就是浩安哥哥的字。”
蘇亦在一旁不解,“你怎麼知道就是許浩安的字?”
“我知道!”嘉雯很肯定點頭,“我就是知道!”
“你們在說什麼?”童文強從樓上下來,由宋沁攙扶着,“嘉雯平時可不是這麼着急的人,你們是不是欺負她了?”
童心亞沒說話,她心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蘇亦說:“叔叔,嘉雯說許浩安可能出事了。是童童從小一起長大的一個朋友。”
“許浩安?”童文強是不知道許浩安的,從沒見過面,也沒聽女兒提起過。
倒是宋沁還記得,她第一次去見童心亞的時候曾見過許浩安,“我見過,那個小夥子長得挺精神,看着也是個穩重妥帖的孩子。”
“出什麼事了?”童文強問。
童心亞大致把事情說了一遍……
蘇亦的手機突然在這時候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