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倒下了,就別指望別人會來攙扶你。”
張林走上競技擡對着癱坐在地上失落的石韋說到。石韋的眼角輕微擡起,餘光看着張林的步子朝自己走來,面部抽動了幾下後才支起身子爬起來。
“輸了就是輸了,在這兒裝什麼深沉!”
看着起身的石韋,張林也是毫不客氣的繼續訓責到,石韋聽聞後,呼吸變得更加沉重,臉上掛不住的羞愧和不甘,頭微微低下不敢與張林對視。
“精彩的對壘!”
北門宇的聲音又一次從他們二人的身側傳來。
“給!”
說罷,北門宇朝着張林方向丟出一個還帶着溫熱的酒袋,張林見到飛來的酒袋也是順勢接住。
張林拿着酒袋,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眉頭緊鎖的望了望酒袋又看向了一臉笑意走來的北門宇。
北門宇似乎也清楚張林的想法,輕揚着嘴角接着說到。
“暖暖身子,放心吧不是昨晚給你的烈酒。”
聽到北門宇說完,張林纔將酒袋打開遞給了石韋。
石韋的眼神微微顫抖的注視着張林伸來的手,嘴角上下開合了幾下卻沒有道出一個字眼兒。看着遞來的酒袋,石韋還是緩緩接下。
見石韋接過酒袋,張林也隨即轉身對着以到跟前的北門宇說到:
“讓你見笑了。”
“說的什麼話…這不是很精彩的對戰嗎?這校場內好久都沒那麼熱鬧了,今日多虧了你們纔會這般熱鬧,平日裡都太過清淨了。”
北門宇說完,看着些許失落的石韋眼中也浮出一股欣賞的氣息。
“打得不錯!”
北門宇拍了拍石韋的肩膀。
被鼓勵的石韋眼眸中閃出一絲光亮,擡起頭注目着北門宇那才俊沉穩的面龐,片刻後才緩過神來,感到失禮的石韋立馬謙恭的鞠禮起來。
“下去好好休息吧,平日裡沒事的話就到校場來多練練,想打贏他們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說完又將目光望向競技臺下操練的衆士兵,張林和石韋隨之也將目光投至臺下。
順着視角下去,一張操練場映入眼簾,不少的北境勇士在呼嘯的寒風裡赤裸操練着,汗水從他們硬朗的軀幹上流下,炙熱的皮肉上散發出陣陣白霧,對抗間隙的高喊充斥在場內振奮着每一個在寒風裡不屈的靈魂。
目睹着眼前的情景,石韋內心回憶起了往日在晨曦谷與夥伴們一起在新兵訓練營訓練的樣子,他的眉心開始聚攏,眼眸變得堅定起來,內心隱隱萌發出一股強烈的炙熱,緊握的雙拳宣誓着自己會在倒下的地方重新站起。
張林也再次被這羣士兵觸動,身爲晨曦谷的指揮副官,從未正真將一個軍人的炙熱同他們一樣展現過,眼眸不禁同石韋那樣開始閃動。
“回去吧……”
張林從背後拍了拍石韋,兩人也在這個空擋默契的轉身,還未等北門宇開口,兩人的身影就快出現在競技臺下。
————
時間一晃,隨後的幾句客套後,張林和石韋的身影便在校場內消失了,視角來到宋璟冉待的屋子內。
屋子內屋的門被悄悄打開,頂着一襲銀髮的少年緩緩走出,眼眸中沒有了稚嫩的感覺,先前臥牀悲痛哭泣的樣子也被當前散發的氣息隱隱掩蓋。
“好多了吧?”看着精神狀態煥然一新的宋璟冉張林也只是平靜的說到,眼眸中多了幾分欣慰。
“嗯……讓你擔心了。”
“出去走走?”
“嗯……”
宋璟冉的聲音落下,張林便出現了在屋子的一角,隨後俯身打開了一個不大的箱子取出了一件風衣。
“走吧。”
很快兩人就在井然有序的街道上,寒風如同往常一樣凌冽的吹拂着,街道上算不得多熱鬧,少數爲了謀求生活的商販會裹着厚實的衣物坐在破朽的推車旁靜靜等待來人的光顧。售賣的東西也並不是什麼昂貴的事物,發青發紫的地薯,幾根已經萎靡的蔬菜,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已經慢慢發黑的食用類物品。
“買點吧……”
一位頭裹粗布的老者伸出那隻黝黑枯枝般的手,端起一個黑紫黑紫的蔬類。深邃的眼眸帶着透亮望着過路的行人,龜裂的嘴角上下蠕動,寒風從嘴角劃過,受到寒刃切割的嘴脣被肌肉帶動,一隻紅舌慢慢探出脣口,舔食着龜裂的雙脣。
那過路的行人望了望老者的推車,擺手搖頭徑直離開。老者的雙眸跟着路人的行動轉去直到暗暗低下……最後只得無奈的收回那枯枝的雙手。
“不曾想…這要塞內也有這般爲生活所困的人……”
張林眼眸裡印出那位老者模樣,嘴角輕輕嘆出一口氣無奈的吐露到。
兩人的身影沒一會兒就穿過了那條冷清的街道,到了一處勘臺前。
遠處望去——絕壁之上,幾根圓滾的實木嵌在石壁內托起厚重的勘臺,一盞老舊的油燈掛在那勘臺頂蓋的中間,忽閃忽暗的亮着。
勘臺不比高牆之上視野開闊,不過同樣能映出寒風要塞外的山川,雪白的山頂連綿到山腰就開始變得發青,徹骨的寒意至遠處的山巔朝着宋璟冉的面額襲來,幾隻從山巔飛掠而過的山鷹讓那聳立的高山更顯巍峨,目光被那遠去的山鷹拉到高遠的雲層,發灰翻滾的雲層下透出幾分光亮,給灰寂的天空帶來幾分透亮的點綴。
張林和宋璟冉的身影在這個高山之下顯得無比宵小,又過去許久之後,兩人的纔將略帶涼意的身子帶進一家酒坊。
濃烈的麥芽香氣在不大的屋內瀰漫,帶着濃稠酒意的暖流也隨着店門的打開涌上兩人冰涼的面孔。店內稀疏坐落着些許人,在張林和宋璟冉踏進屋內的那刻,衆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了這兩位陌生的面孔上。
“客官需要來點什麼?”
酒保見到有客人光顧,很是熱情的走上前去招待到。張林瞅了瞅四周的環境,發現一處空位就準備過去,那酒保也是卑躬的跟在背後。
“有吃的嗎?”
“有的,不過客官……”酒保的臉上露出一絲難堪模樣。張林隨即詢問到:
“怎麼了?”
“嘿嘿,見您面生,也不怕您見笑,本店可沒有那些山珍海味供您享用。”
“沒事兒,拿點孩子可以吃的就行,酒水也不用上了,簡單的茶水就行。”
“好嘞!您兒稍等。”
說罷酒保託着羅鍋一樣的後背朝着後廚走去。
“怎麼了?一路出來也不見你說話。”張林語氣帶着關切,看着稍許安靜的宋璟冉不由的問到。
“沒事……”
“想家了嗎?”
張林拂手過去,在那銀髮上輕輕按壓了幾下,宋璟冉默不作聲的點點頭。張林面露苦澀,眼角微微下垂髮出一聲苦笑。
————
時間回溯到晨曦谷淪陷的四月有餘之後……
——“嘎!嘎!”枯枝的頭上傳來幾聲烏鴉的嘶鳴,幾具透爛的屍骨橫七豎八的擺在地上,幾陣陰風過後,那濃稠的血泊改變了流動的方向。烏鴉警惕的環視了幾眼四周,隨後撲棱着翅膀從枝頭飛馳而下,小心翼翼的蹦跳至一具屍骨前,伸出藏在羽毛深處的脖頸,朝着那具屍體的胸脯探去,緊接着整個身子跟隨鴉喙的起伏而擺動起來。
沒過多久,血腥味吸引來了另外的食腐動物,帶滿鱗片的大嘴流露着粘稠的唾液,分叉的長舌時不時的彈出嗅動着空氣中發散的死寂。左右橫擺的身體牽動着雜草發出"沙沙"的聲音。靠近那烏鴉霸佔的屍體後,張開大嘴恐嚇住了正在進食烏鴉,烏鴉飛上枝頭,又開始“嘎!嘎!”的大叫起來。
視角擡高望去,無際的荒野上遍佈這樣的景象,各類扭曲的肢體在這裡如同常態一般擺落在各處……
————
目光追尋至荒原盡頭的一片寂林,熙熙攘攘的穿行着許多人,身着晨曦谷服飾的軍隊,拖着鏽跡斑駁的武器行進在隊伍邊緣,但仔細望去,那服飾和盔甲下卻是一張張年邁的面孔,隊伍的內部還有着不少這樣的老人,幾乎每個人的手中都握有鐵器,不過都是早已破損不堪的罷了。
一張張褶皺的臉上,流露出對死亡的恐懼,但恐懼的神情下除去急促的呼吸聲外便沒了其他聲音。
他們行進在這支遷徙隊伍的最邊緣,成爲這支龐大遷徙隊伍裡的第一批犧牲者,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光彩,靠在邊緣乃至末尾的他們終將成爲那些新苗的土壤。
或許他們是偉大的,亦或許他們是可悲的。
————
將行進的目光再往前拉伸,來到晨曦谷遷徙隊伍第七分分隊。晨曦谷的少數精銳基本都集中在這個範圍開外的一公里內。
視角帶到這兒,不遠處的車隊就成了最吸引人眼簾的地方——
“大人…隊伍裡又有人擅離了……”
馬背上,一名束甲傍身女子開口說到。
“既然擅離了,就不用管了。”女子口中的大人面色平淡的迴應到,身體也隨着馬匹的牽動上下浮動着。
“這已經是這個月發生的第十三起擅離事件了,就連…物資也都少了許多……再這樣下去…恐怕……”
“不用你說,但我們依舊改變不了什麼。”
“可是再這樣下去,所剩的物資也支撐不了如此規模的遷徙部隊繼續消耗……”
“夠了,這些話用不着你提醒我,退下吧!”
“如果不去整頓遷徙的民衆和物資,我們……”
“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吧,用你的辦法去保障物資和管理剩下的人。”
“大人……!”
“我們任務是儘可能多的趕路!荒野本就危機四伏,那些人既然自以爲是的認爲有能力在荒野中生存,那麼逃了也就逃了。難不成還要我們派人去荒野陪他們送命嗎?下去執行命令吧!”
男人說罷,對着長空長嘆一聲後依舊面無表情的行進着。
那女子在聽完後,眉心輕皺,精緻的雙眸泛出一絲悲望。
“……”
——
“駕!”
女子束馬後轉,環視了一眼周身,鐵馬錚錚的銀士高舉着長矛,身下的鐵蹄節奏有序跟隨着領隊的軍官行進着,他們的面容上都帶這冷色,散發出一股難以靠近的氣息。擡眼注目隊伍的後方,狹長的隊伍中參雜許多蹉跎的身影,望着那些佝僂的人影,心中那莫名的憐憫不由的生出,輕聲駕馬向後駛去。
女子的馬匹路過一行人身旁,一位青年正賣力的拖行着一輛木車,上面滿檔的是些雜物。崎嶇的地面無疑給那青年帶起更大的困難。木輪也被擠壓得“咯吱 ”作響。
汗水從那青年的額頭溢出,本就不算健朗的身體也只是被簡單的粗布包裹着,轉到那木車的背後,雜亂的貨物下還依偎着兩個孩童。
——突然,青年沒有注意腳下的石子,車輪碾過去後開始失去平衡,青年使勁氣力用腳踮起傾斜的一面,但也已經來不急了。整個車子應聲倒地,依偎在車上的孩童跟着貨物掉落在地面。
“哇哇”的哭喊聲開始從倒地的木車邊傳來,青年神色慌忙的去翻扒着雜物堆。
女子見狀急忙跳下馬背飛奔過去,雙數也開始幫忙清理着現場的雜亂物品。
女子在一番折騰後站起身,對着路過的行人說到:
“你們…快過來幫忙!”
“把這些搬開,孩子!還有孩子在下面!”
“快啊!”
——
過往的其他人先是停下腳步望了望周圍的另一些人,又把目光投向了那堆髒亂的貨物上,臉上不由生出猶豫的神情。
——突然人堆中隱隱傳來幾句漠然的話語:
“快走吧……再拖的話,說不定異獸就跟上來了……”
“對啊……讓他們在這兒停留,說不定還能幫我們拖延一會兒逃命的時間……”
“走吧…走吧…聽說外圍的那些人已經快被異獸吃完了…馬上就快到我們了……”
“別看了……一會兒被強拉上幫忙就脫不了身了……”
“對啊……我可不想成爲異獸的口中餐……”
“……”
————
每個人都用粗布包裹着自己的頭部,粗布蓋下形成一張張幽暗的面孔,後面的每個路逢之人,只是輕微轉頭望了望,便默不作聲的繼續離開了。
這一幕也讓女子感到錯愕和惶恐,眼神帶着憤恨的看着委身走開的路人。
“……你們!”
她憤恨的從人堆裡強行拉拽出一個青年壯漢。
“去!把拖車給我拉起來!”
利劍抵住那名壯漢的下顎,壯漢沒敢反抗,雙眸慌亂的在眼眶裡打轉。
一邊的行人見狀更是被嚇得連忙後退朝着另一頭走去。
“快走…快走……”
狹長廣闊的遷徙隊伍裡沒有人會去關心倒地不起的人,短短數月,往日晨曦谷望眼相敘的鄰里就以變得陌生起來。再也沒有了昔日的濃稠情誼。
艱難的遷徙里程中,他們對生活的渴求開始發生改變,覺得只要是爲了自己,別人的犧牲都成了理所當然。被遺忘在隊伍邊緣的老人,或是擅自逃離隊伍的青壯,對於他們來說最後都會成爲橫行在荒原上的異獸的口中食糧。那些自命不凡的擅離的人正好爲他們的倖存拖延了時間,他們不會去憐憫,不會去悲痛。
————
隊伍中:
“又有人倒下了……”
一位不堪艱難的婦孺奄奄倒地 ,包裹着發團的頭巾在接觸地面的那一刻散開,黑白相間的散發粘濘在發黑的污水裡,眼神朦朧的映着身前過路的“親人”,乾癟的嘴角竭力的不知道呼喊誰的名字,皮褶包裹的手伸向眼前,同枯枝般的手指莫名抓撓着眼前的空氣……
“這人是誰啊?……”
“別管了,快走吧……”
——目光拉到同爲遷徙隊伍的第四分隊處。
一輛馬車上,幾個孩子被兩三個士兵看守着,目光落到角落裡,宋璟冉的身子蜷縮在暗角里,銀色的頭髮映出泛紅的燭光,其他幾名孩子則是相簇在一起。坐落在四周的士兵時不時安撫着他們惶恐的心情。
幽寂的密林下,幾隻黑影也緊隨其後。
馬車外,張林,安魯等人駕着馬圍在馬車周圍,排頭的是方海和石韋。幾人身上的盔甲都有顯著的裂痕,想必荒野的異獸們沒給他們太多的喘息時間。
“大家保持警惕,前進的路上多注意周圍的灌木叢。”張林舉起手向着身後行進的隊伍示意到。
衆人迴應到——“是!”
隨後張林雙腳輕合,降緩了馬匹行進的速度,視角和身後的馬車對齊時說到:
“孩子們都沒事兒吧?”
聽到張林的詢問,馬車內負責看守照顧孩子的士兵迴應到:
“沒事,只是……精神狀態比較差……”
士兵的語氣纖細,明顯是特意安排的女兵負責照顧這些容易驚恐的孩子。
女兵說完,張林用劍鞘輕輕揭起下垂的窗簾,透過馬車內的燭光,宋璟冉那嬌小的身子正蜷縮在角落,張林見狀後只是輕輕將窗簾再次放下,嘴角輕嘆一聲後繼續駕馬朝着前方行去。
“沒什麼異常吧?”
張林駕馬朝着眼前的安魯行去。
“嗯,前方一切正常。”
“讓前面走快些,爭取在太陽下山之前走出這片寂林。”
“是!”
說罷,安魯帶着方海朝着更深處馳騁而去。
幽寂的密林橫在行進隊伍的兩側,形成了同山谷般的崛峭,詭秘的氣氛籠罩在整個隊伍的上空,伴隨着輕風吹過,繁茂的枝葉發出“沙沙”的聲音,隊伍掠過產生的震動時不時的也會驚起幾陣飛鳥。深邃的深處也會偶爾傳來輕風穿過木洞產生的空洞聲。
————
隊伍的一處,張林以下馬和一名記錄官交談着。
“這個月的進行路線已經整理好了。”那記錄官開口說到。
張林端倪着整理好的路線圖紙,仔細檢查確認後說到:
“這些稍後都要傳輸給後面的隊伍和將軍他們。”
“明白!”
“我們的這批隊伍已經很久沒有收到將軍的回覆了,後面的隊伍怎麼樣?”
“不清楚……只是前些日子收到傳訊消息……外圍幾乎被突破完了……”
聽到記錄官的陳述,張林的眼眉瞬間聚攏,眼眸中出現幾分擔心之意。
但不等張林擔心完,身後就傳來幾陣哀喊,馬匹也被身後突如其來的哀嚎聲嚇得嘶鳴起來,馬車也在馬匹的驚慌下變得搖晃。
同一時間內——
馬車“咣噹”的聲音嚇到了車內的孩子們。
“呀!”
“外面怎麼了!”
“是不是那些怪物來了?”
……
“不要怕!”
“孩子們聚過來!”
“宋小公子快抓住我!”
馬車內的士兵連忙將孩子們抱在一起。
“怎麼回事?”
張林和那名記錄官同時轉身朝着後方望去。
幾名負責巡查的士兵聽聞後連忙朝着後方衝去。
隊伍裡的其他民衆慌不擇路的逃竄着。
石韋也在同一時間內駕馬穿行在隊伍邊緣大喊到:
“都不要慌!都不要慌!”
張林緊隨其後,翻上馬背執起長槍朝着隊伍背後奔去。
“所有民衆和車隊快速前進,右翼護衛隊保護民衆和車隊前進,左翼跟我去後方準備戰鬥!!!”
張林急行在隊伍中大聲呼喊指揮着。
那幾只緊隨着隊伍的黑影突然從灌木的深處飛出,飛躍的過程中順勢勾起一名推行木車的民衆,烏黑的利爪嵌入那人可憐的身體。肉體被撕扯的疼痛讓那人無法忍受,哀嚎和哭救聲從那褶皺的嘴角傳出,被高懸半空的身體隨着那黑影的飛動不停掙扎搖擺着。
“救命!救命!我不想死啊!救命!”
地面離那人越來越遠,祈求的目光撒在身下其他民衆上,但他們根本顧及不到他,都瘋狂的逃竄着。直到眼角被一個熟悉身影拉住。
“救我!救我啊陳二。”
那人身下的一人跟着隊伍的其他民衆逃竄着,忽然聽見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才猶豫的停下了腳步,四目張望了些許卻不見人影,正欲踏步繼續奔跑時,頭頂傳來的呼聲變得越來越大。
“陳二,救我,救我啊,昨日我還與你分享了我僅剩的芋頭,陳二救我!”
那人口中的陳二擡頭端望了幾眼上空,眼中映出那可怖的黑影,巨大身形上支楞出一雙羽翼,一雙赤紅的瞳孔也正好直勾勾的盯着他,滿是獠牙的大口對着他的面額咆哮着,發腥的唾液隨着怒吼噴灑在他的臉上,嚇得他踉蹌了幾下,顧不得頭頂那人的呼喊,在本能的驅使下,他再度跟着人羣逃竄而去。
望着熟悉的背影越走越遠,那人即恐懼又憤恨,悲望的怒喝到:
“陳二,你這個狗崽子,你忘恩負義!……啊。”
那人在最後發出野獸臨死般的嘶嚎,逃跑的陳二耳邊也不斷縈繞起那人最後的聲音,面容變得更加恐懼悲望。
——
張林趕到時,那人僅剩一副殘缺的身體被拋下,那飛行異獸的面容上似乎掛着一絲戲謔,堅硬的皮紋上出現一絲上揚,眼神也是充滿了對“獵物”的不屑。看着眼前的血濘,張林憤然大怒的喊到:
“弓弩手!把它射下來!!”
隨着一陣“嗖”的聲音,數十隻飛箭應聲刮過空寂。
懸在半空的黑影還沉寂在剛享用完大餐的愉悅中,絲毫沒有注意到已經臨近身側的危險,隨即一隻只利箭狠狠扎進異獸軀幹,身體帶來的撕裂感使得那異獸同先前那人一樣發出陣陣哀嚎。
“繼續射,把它給我打下來爲止!”
張林並不滿足那輕微的傷害,繼續大聲命令到身後的弓駑隊。
——
“啊!”
“不好,身後還有。”
“什麼!!”
衆人的注意力全都在那隻懸空的異獸身上,完全忽視了另外幾隻飛馳在密林裡的異獸。
一張大口猛的從弓弩隊右側的灌木飛出,一隻形如獅狀的異獸出現在衆人身側,放下以咬死的一人後,環首怒目的和剩餘的人對質着。牙口處的皮褶上下不停的抖動,喉嚨深處也伴隨着呼吸發出陣陣低鳴,粗壯的尾部跟着靈動的軀幹上下搖擺着。
“石韋!”張林餘光撇向石韋大喊到。
“收到!”
話音剛落的瞬間,石韋挑起長槍翻身從弓弩隊背後躍起,一記重擊狠狠砸在那獅形異獸的頭顱上。
突如其來的攻擊讓沒有防備獅形異獸呆愣了幾秒,隨後搖擺着身子再次站起,張牙舞爪的朝着石韋衝來。
與此同時,張林再次對着其他士兵施令到:
“其他人都別楞着,拖住其他異獸!”
衆人齊聲迴應:“是!”
隨後數柄長矛向外形成一個圓狀。
視角再次拉回石韋和那獅形異獸的戰鬥——
只見那異獸的尾部末端漸漸硬化,宛如一記流星錘般朝着石韋的面額砸去,石韋舉槍應聲擋下,兩者碰撞的同時濺起一陣火花。振盪產生的餘力也將兩者分開。石韋抓住空擋的機會,再次翻身躍起,長槍在手中持平刺擊下去,那獅形異獸也算得上機敏,眼間槍頭快要觸身時,一個騰跳變躲過,接着又是一記甩尾掃去,石韋來不及躲避,勉強執起手臂護住額頭。但身子卻被整個拋出重重的砸在地面。
那獅形異獸絲毫不給石韋喘息的機會,立馬又撲了上來,石韋艱難轉身,但那獅形異獸的前軀以至身前,無奈之下,只得艱難舉起長槍橫貫在自己胸前抵擋。
石韋扭曲着面部肌肉,竭力的抵擋,那獅形異獸嚎啕大口的朝着石韋面門攻去。巨大的前肢還在不斷的擠壓着石韋的胸脯。
兩者僵持了數秒後,那獅形異獸的前肢腳掌同貓一樣伸出利爪,月牙般的骨爪恰好能與石韋的胸脯接壤,爪尖開始不停抓撓着石韋胸脯上的衣甲。
連續不斷的僵持下,石韋胸脯開始慢慢溢出血液,灰濛的衣甲上瞬間多了幾分鮮紅。
那獅子異獸還在不斷狂吠着,唾液也以流淌在石韋的面額上,石韋依舊奮力抵抗着那張惡臭的巨口。但即便如此石韋的氣力也臨近枯竭,就當那獅形狀異獸準備最後一擊時——一聲哀嚎打破了僵持的畫面,一柄長劍直插進那獅形異獸的後背。
“抱歉,來晚了!”
方海騰身躍起,抽出插在那獅形異獸背後的長劍,轉頭伸手拉起竭力的石韋。
那獅形異獸痛苦的在一側轉圈哀嚎,雙眸抖擻的盯着方海的長劍,暗紅的血液隨着劍身滴落在地上。
“來吧!”
方海跨步定身,做出迎擊的劍勢。
那獅形異獸憤怒的撲嘯而來。身體的肌肉變得越發的緊實,進攻的速度也比剛纔更爲猛烈。方海臨危不亂,只見那獅形異獸快要撲到身前時,方海靈動側身躲過,順勢豎劍下劈接着橫踢一腳,將那獅形異獸踹開,自己責藉着力道後起落地拉開距離躲過了異獸飛出去時迎來的尾部。
接着繼續蹬腳持劍衝去,那獅形異獸也是在倒地的那刻瞬間爬起,如猛虎撲食般再度躍起飛馳而來。方海見狀機警的下壓自己的下盤,側腳滑地而去,掠過那獅形異獸的腹部,接着抓住機會就在其腹部執劍揮砍數刃。——瞬間,膿血如積水般從腹部泄出,那獅形異獸也在應聲倒地後奄奄長鳴了一聲後便沒了氣息。
“沒事吧?”
收拾完那頭獅形異獸後,方海走向一邊艱難站立的石韋。
“沒事,幸虧來得及時,不然可能就真的有事了。”
“那你先療傷,我過去支援其他人。”
“好,放心吧。”
見石韋並無大礙,方海便衝向了還在戰鬥的另一側。
與此同時的另一處視角內——
滿口尖銳的利齒上掛滿了鮮紅的血液和衣物,巨大的羽翼不停扇動着,掀起的巨大氣流使得衆多士兵和民衆揭不開眼,刺耳的咆哮聲更是震得衆人雙腿直顫。
沒過多久…那飛行異獸的身子踉蹌了幾下後,停止了羽翼的煽動。鑲嵌在自己體內的飛箭也慢慢脫落,暗紅的血液從哪滿是窟窿的軀幹流出。
張林見狀立馬抓住機會,持槍飛奔過去,槍頭如龍入雲般從手中飛貫而出,長襲之下帶起一股槍流。那本就滿身傷痕的軀幹上瞬間再次綻裂,皮肉被槍刃撕扯開,那飛行異獸再度發出悲鳴,怒然之下,再度掀起羽翼朝着張林扇去,本以爲勝券在握的張林也沒有過多防備,瞬息之間就被拋了出去,身子也是重重的倒在不遠處的樹軀上。
那飛行異獸也算是臨死前的反照,竭力的一擊後,自己也變得虛弱起來,身體的傷口還在不斷溢出膿血。沉重的呼吸下伴隨着一陣陣哀嚎。
“副官大人,您沒事吧?”一旁的士兵見到張林被擊飛出去,連忙上去扶起詢問到。
“無礙,不曾想還是大意了。”張林手輕拂着胸口,口中燜出一口膿血吐出,藉着士兵扶持的手,緩慢的走着。
見那飛行異獸還有氣息,便命人上前補刀,其中一名士兵走上前去,正欲揮刀砍下時,那飛行異獸的頭顱又是竭力一甩,將那士兵擊飛出去。其餘人見狀都畏畏縮縮的不敢上前。
“咳咳……你們就這點膽量嗎?一個個的都貪生怕死!”張林呵責着畏首的那羣士兵,衆人聽到後皆是羞愧的低下頭。
“弓弩手!”
無奈之下,張林只得喚到身後弓弩隊,命他們朝着那飛行異獸再射一陣箭矢。
隨着“唰唰”的幾聲後,那飛行異獸的身子如刺蝟一般多了許多箭矢,而它自己也最後一聲哀鳴中沒了氣息。
——
戰場的另一處,安魯正和方海攜手其他數名戰士對付着其餘的幾隻異獸,只見安魯一個閃身,一柄利刃便橫貫在一頭異獸的上空,方海同樣不敢示弱,配合着安魯的攻勢,手中的長劍也順勢橫劈過去。
被兩面夾擊的異獸亂了方寸,本想躍起牽制住飛空襲來的安魯,不料雙腳以被方海的長劍接觸到。一陣刀光劍影后,那異獸的前軀應聲伏地,安魯的利刃也正好嵌進了那異獸的頭顱 ,最後時刻,那異獸在沒有哀嚎的抽動裡氣絕了。
兩人的配合攻擊,也極大的鼓舞了在場的其他人,他們紛紛效仿,或是兩人成隊配合,或是三人合力抵抗。
很快,戰場的另一側也宣告戰鬥結束。
——
“張副官!”安魯急切的關心到。
“無礙,一點小傷罷了。”說罷,將目光看向石韋的胸脯,瞧着那鮮紅的衣甲,張林接着關切到:
“沒事吧?”
“小傷罷了。”石韋逗趣的回覆到,語氣同安魯問到張林時,張林回答的那般隨意。
張林的嘴角掛出一道弧線,帶着笑意又回懟到:
“臭小子,下次再沒事,我直接幫那羣畜生補刀了!”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張林的話語落下,也引得安魯和石韋方海大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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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句歡聲後,張林又急切的下令到:
“安排各處整理行囊,檢查裝備!”
衆人齊聲迴應到:“是!”
“安魯,方海,你們速騎着馬沿途追上前方的隊伍,以免出現什麼意外。”
“是!”
“石韋去前面馬車找行醫看看傷口,傷得不重就立馬跟隨現場的戰士們打掃戰場。”
“是!”
“你們幾個!把異獸的屍體就地掩埋,身上能供使用的就拔下來!”
最後指着幾個後勤士兵說完,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暴纔算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