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崖挺拔的身姿屹立於廣場之外的一尊石柱之上,那寬大的的黑袍被冷風的獵獵作響,斑白的鬢微微浮動,卻是自有一股凌雲般的氣度。
遠遠望去,便是有着一股高人風範,領袖氣質。
而當那胡孫呼天喊地的上前告狀之時,林千崖古井無波宛若寒潭一般深邃的眸子裡,卻是閃過了一道不屑之色。但那也只是轉瞬即逝,根本沒人注意到,隨後便是很快恢復了那公平公正的樣子。
“胡孫,方纔之事究竟爲何,你且直說!”
林修崖淡淡的聲音,無比沉穩,其中卻是蘊含着一股令人不敢直視的力量。
“山主大人!”
胡孫雙手抱拳,原本高傲的腦袋,此刻卻是深深地低了下去。言語之間謙卑奉承的姿態已經畢露無疑,與之前他所展現在白雲洞衆人面前的樣子,簡直是大相徑庭,完全不是一個人的樣子。
白雲洞衆人見到他這番姿態,心中自然是無限鄙夷。
然而真正能夠令他們鄙視的,卻並不僅僅是胡孫的姿態,而是他接下來的那一番言語,簡直是毫不客氣的刷新了衆人對於無恥這個詞的認知。
“大人明鑑!屬下數日之前,正在妖獸荒原的腹地,率領一衆手下與妖獸浴血廝殺,可謂肝腦塗地。”
“當您的靈鳥傳訊過來之後,屬下便是立刻放下了手頭上的所有事情,刻不容緩的回到黑巖洞內集結兵馬,爲了能夠在第一時間出現在您的面前,爲您排憂解難。”
“屬下甚至放過了一夥即將被捕殺的妖主級別的強大妖獸,忠誠之心可昭日月!”
胡孫面色凝重,言語間卻是已經把牛皮吹破了天。若是不知道的人聽見,恐怕還以爲這是個如何忠肝義膽的千里良駒。
然而,在場衆人絕大多數卻都知道他的真面目是怎樣的,所以聽起來就格外噁心。
就連林千崖本人,聽到這樣的奉承之言,嘴角都不禁抽搐了一下。
雖然幅度很小,但卻也能夠體現出,這位山主大人此刻心中閃過的那略微一絲的尷尬。
他清了清嗓子,卻是沉聲說道:“說正事!剛纔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
胡孫聞言立刻收聲,做出一副忠犬的姿態,然後回身指着白恆等人道:“屬下率領黑巖洞的一衆人馬來到黑崖山之前,這姓白的便仗着自己實力強大,讓車隊堵在我們前面不肯讓我等通過。”
“而後等到達了廣場之前時,他們卻又不分青紅皁白,直接讓留在末尾的戰車停住,意圖陷害於我!”
“當屬下等人從車內出來時,正要找白恆理論一番,卻是沒想到,這姓白的居然不問緣由,仗勢欺人,對屬下直接出手襲擊!屬下顧忌同袍之情,一忍再忍,但卻也被逼無奈,這才與之廝打起來。”
“原本,那姓白的雖然實力不俗,但我老胡也不是吃素的。卻沒想到,白恆身後竟還隱藏了一個靈主級別的強者!在他們二人的圍攻之下,屬下奮力抵抗了上百回合,最終才體力不支流露敗勢,若不是山主大人您及時出現,屬下怕是都不能繼續爲您繼續赴湯蹈火,肝腦塗地了!”
“……”
話音落下,廣場之上卻是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那諾大的廣場之上,此刻除了胡孫那因爲一口氣用了太久,所以變得有些急促的呼吸聲之外,卻是再也沒有什麼別的聲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用一副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胡孫。
做人!
怎麼能這麼無恥!
這已經不是顛倒黑白、指鹿爲馬的範疇了!
莎莎美眸圓瞪,盯着胡孫看了許久之後,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說些什麼。
但是在經過了很短的一個瞬間過後,她卻是立刻閉上了嘴巴,同時也閉上了自己的眼睛,甚至恨不得把自己的身體也從此地挪開。
和這種人出現在同一片天空下,簡直是對莎莎大小姐人格上極致的侮辱!
她甚至不想和胡孫扯上半點關係,即便是辱罵都懶得進行,索性便是將之當成了空氣,儘管那樣對空氣來說很不公平。
林千崖聽到這一番話語之後,卻是也沉默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儘管他並非親眼目睹整個事件的全部經過,但是在聽到胡孫如此添油加醋、顛倒黑白的話語之後,他卻是也忍不住想要捏死他。
但是,這何嘗又不是他想要的呢?
雖然無恥了一點,但胡孫這條狗,用來咬人的時候,還是很好用的。
想到此處,林千崖心中顯然平靜了那麼一些,接下來他將沉着的目光望向白恆,便是沉着聲音緩緩開口道:“白恆,方纔胡孫所說的那些,可是實情?你當真不顧同袍之情,對黑巖洞痛下毒手?!”
“山主大人明鑑,那胡孫所言,純屬放屁!”
“不錯,分明是他賊喊抓賊,惡人先告狀,惡意栽贓給我們白雲洞!”
“這麼不要臉的人,居然也能成爲黑巖洞的洞主,實在是匪夷所思!”
“媽的,剛纔洞主大人怎麼沒多給他兩拳!”
“……”
白恆還未回話,白雲洞內的一衆人等,此刻卻是已經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站出來對着那胡孫便是一陣口誅筆伐。
然而在衆人的話語聲響起直至落下,胡孫的臉色卻是始終沒有半邊變化。
有變化的,只是洞主白恆。
他知道,這件事情沒有表面上的這麼簡單。
而且若是任由手下人胡鬧下去,情況也不見得會有半分好轉,反而會越罵越糟。
於是他立刻擡起了一隻大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手下人的叫罵聲,在極短的一段時間之內,便是徹底消失不見。
洞主的威儀和氣勢,由此便可見一斑。
“山主大人。”
白恆擡起頭,凝重的眸子中,閃過了一道異樣的神色,但也只是轉瞬即逝。
他擡起手,指着他身前不遠處的胡孫,然後又指了指廣場後方。
那裡有一輛完全扭曲變形的戰車,還有許多白雲洞的傷員。
“這些,您是否都看到了?若是戰車相撞之事,真的是由我白雲洞一方挑起,那麼‘受害’的胡孫,又豈會完好無損?而‘害人’的我們,又豈會損失如此慘重?是非曲直,當真難斷?”
白恆的目光,深深地凝視着林千崖。
話音落下之時,衆人望向他的目光之中,卻是不禁都多出了一絲敬佩之色,心中暗自讚歎着白恆此刻說辭之中的高明之處。
他沒有和身後那些憤怒的白雲洞武者一樣,去糾結方纔的過程,具體細節究竟如何,而是用眼前的結果在說話。
結果,既是事實。
而事實,往往是最有說服力的東西。
無可辯駁。
就連無恥的胡孫,此刻卻是也沒什麼好說的。
畢竟,他總不能現在自殘,弄斷自己的手腳,以此來表示自己也受到了很大損失吧?
就算最終的結果是他贏了,那這贏下來的代價,也實在是太過慘重了,他還不至於爲此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而現在,一切就等待着這位山主大人林千崖的評判了。
此刻廣場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緊盯着這位山主大人,期待林千崖能夠作出一個公平的決斷。
然而……
林千崖沉默了片刻之後,卻是沉聲開口道:“有關此事,就到此爲止吧!”
到此爲止,就代表了這件事的結束。
但是,無關賞罰。
雖然林千崖沒有明着說出口,但衆人都能夠看得出,他是在偏袒胡孫。
畢竟現在所有的證據都已經指明,方纔肆意滋事蠻橫無理之人,乃是他們黑巖洞的一方,按理來說,應該將黑巖洞等人重罰!
但是,林千崖做出的決斷,卻是到此爲止。他不去追究胡孫的過錯,這如果不是偏袒的話,那麼什麼叫做偏袒?
幾乎是在林千崖的話音落下的同時,黑巖洞一方頓時爆出了一團歡呼雀躍之聲。
而與之截然相反的,卻是白雲洞的衆人,此刻卻是紛紛用那不可思議的目光,在看着那位威風凜然的山主大人。
“爲什麼?!”
“憑什麼到此爲止?這不公平!”
“分明是他們黑巖洞的那幫孫子在欺負人,山主大人爲何不責罰他們!”
“我們傷了那麼多兄弟,黑巖洞的那幫孫子卻完好無損,就算是個瞎子,都能看出其中是非曲直如何,山主大人您……啊!”
然而,這道議論聲還沒有落下,說話之人卻是已經被一股巨力擊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