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少主”正是練“游龍劍法”的鬱正然,身後的灰衣人是他的小廝左慶。
正然沒有理會一臉不屑的左慶,他此刻正看着遠遠那張精緻而專注的小臉,嘴角不自知地微微勾起。那嬌俏的身影與那凌空的巨石,一柔一剛,在渺渺的輕霧之中,真是一道特別的風景。那小姑娘形容尚小,卻風姿卓越,透着一股子,呃,仙氣。
從這裡看過去,她應該是在作畫,此刻似乎看某個景緻看得出神,站起身子,一陣風正好吹過,身上鵝黃色的長上衣、乳白色的紗裙隨風飄起,好似一個就要隨風飄去的小仙子,讓他突然有一種想衝上去拉住她的感覺。嗯啦,她就是個小仙子,否則怎麼那麼輕鬆就“飄”上山來了?
“少主?少主?”左慶輕聲催促,“我們該進去了,鬱先生跟如空住持約的時間就要到了。”
“嗯,走吧。”正然再看一眼那風中大石之上的小身影,轉過身朝玉泉寺走去。
這邊書晴她們好不容易拖着沉重的雙腿邁上最後一層臺階到了山頂,正好看到藍錦收起畫板。這纔想起剛纔藍錦肩背上好像是揹着一個看上去並不重的大包袱,原來是畫板。
書晴深喘了幾口氣,才驚訝地問道:“瑤兒妹妹還帶畫板來,你們上來的時間已經畫好一副畫了?
書瑤笑道:“哪裡,不過是這裡風景太美,我看得高興,畫了幾筆而已。”
書晴其實真的很想看看書瑤剛剛畫的畫,可是看書瑤那淡淡的神態和口氣,知道她沒有與人分享的意思,而且藍錦已經就要打包好了,她也不好要求人家再打開來。不過。心裡的疑惑越發深了,這個小堂妹似乎越看越看不透,越看越不簡單呢。因爲這兩年多的接觸,她很清楚,書瑤絕不是一個會虛張聲勢的人,帶着畫板來必定就是計劃畫畫,而不是擺譜炫耀。
擺譜的人不可怕,有多少底都擺在那,隱藏低調的人才可怕!你根本不知道他到底都有什麼,有多少。
書瑤沒有工夫去關心書晴的情緒。柳媽媽和楊夫人她們也上來了,她連忙迎上去:“楊夫人、柳媽媽,來。到這邊大樹下休息一會兒,喝點水,我們再進去。”
楊夫人幾乎是跌坐在石椅上:“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我以前上來也沒這麼腿軟啊?”
旁邊的丫鬟遞了水囊給她,笑道:“夫人您沒有發現。今兒您走得快,用的時間短了呢,這會兒還不到一個時辰,以前我們上來都要一個多時辰呢。”
楊夫人驚喜道:“是嗎?啊呀,我還真沒發現呢,只是一直看不到瑤兒在前面。就跟着柳媽媽追趕。看柳媽媽走的輕鬆,我也沒感覺到我們走得有多快,以前一起來的那些夫人太太比我還慢。我就覺得自己還挺快的。呵呵,說明這爬山啊,還是要找比自己快的人一起。”
柳媽媽笑道:“可不就是這個理?我們家姑娘就跟二少爺說,在學堂裡要多跟比自己強的人在一起,就會看到自己的不足。然後就越來越強;總是跟比自己弱的人在一起,就會覺得自己還挺強。結果倒是越來越弱。”
楊夫人琢磨了一下,深深地看了書瑤一眼:“瑤姐兒就是靈慧,這話說得太好了,回頭我也要跟我府裡那倆小子好好說道說道。成日裡坐井觀天,還覺得自己多能似的。要是他們有瑤兒、文兒一半乖巧懂事,我就笑裂嘴了。”
楊縣令的兩個兒子,大的12歲,小的8歲。楊夫人真心喜歡書瑤,有意爲自家大兒子定下書瑤。
書瑤三兄妹靠山堅實,財富可觀(書瑤三兄妹近兩年悄悄購置了不少宅院、鋪子、田地,別人不知道,楊縣令是知道的。因爲產業登記是要到縣衙的啊),書傑書文前景又看好,夏宅就書瑤一個姑娘,書傑兄弟兩個事事都已書瑤爲先,以後書瑤出嫁,嫁妝必定也是不可小覷的,再有兩個有實力的兄弟,對未來夫家都是一大助力。
但是,坊間對夏宅三兄妹又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評價,一種說他們有福氣,看這幾年夏宅的變化就知道了,又是美味豆腐豆漿,又是白虎紅狐,還有太后娘娘恩賞的大宅院、別人都種不出來的金貴火龍果……
另一種說法卻是這三兄妹命硬、克親,要不然怎麼把父母都剋死了,自己卻越來越好了?這以後誰嫁了書傑兄弟或娶了書瑤,弄不好就要被剋死!
聽說這種說法是徐府二房傳出來的,夏宅跟徐府的關係不是一直都很好嗎?爲什麼會傳出這樣的話?難道他們真的發現書瑤三兄妹命硬,所以纔沒讓書瑤繼續在徐府借讀?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楊夫人覺得還是要再好好看看,她可不能讓自己的兒子借力沒借到,反被剋死。
這也是她攛掇書瑤跟她一起來聽經的原因,她想讓玉泉寺的如空大師幫她看看書瑤的命相如何,克不克親?
休息了一會兒,幾人進了玉泉寺,一個小沙彌迎了過來:“楊夫人,靜玄大師的講經會還有兩刻鐘,各位施主不如先到預定的禪房坐坐,喝點茶,時間到了小僧再領各位施主過去訂好的位置。
書晴真是慶幸自己那日去了夏宅,今日才能同書瑤一起跟了楊夫人來,纔有預定的禪房休息、喝茶,有預定的位置。若不然,這會兒自己也得同散坐在旁邊石條長凳上、草地上那些人一樣,還不知道能不能擠到座位聽靜玄大師講經吧?
一行人跟着小沙彌進了一間還算比較大間的禪房,這禪房還是“套間”,大間的主屋除了迎面的炕上可以做四個人,小炕桌上放着熱氣騰騰的茶壺和幾隻茶杯外,屋子的兩邊,靠牆還各擺着三張椅子,旁邊都有一張小茶几,上面也都有一個大茶杯。
隔壁側屋則是一間小小的唸經室,正前上方供着一座小觀音像。
這是玉泉寺內專爲大香客準備的休息用的禪房,很明顯,炕是爲主子們準備的,靠牆的椅子是隨從、丫鬟坐的。禪房看起來簡陋,在寺院裡能有這樣的待遇卻已經很好。現在是夏天不太顯,冬天的時候,炕燒得熱熱的,又有熱茶,自然很能讓那些凍手凍腳爬上山來的夫人小姐們找到溫暖的感覺,領受大香客的優越感。
前殿太擠太吵,自己又需要多遍誦讀經文的,還可以在側屋的唸經室裡誦讀或許願,每個專門禪房的位置都是按特定的方位安排,與大殿享受同樣的香火,是“心意”相通的。
但是,每個禪房套間唸經室裡供的佛像是不同的,所以香客自己每次來拜那位菩薩在預定禪房的時候須要事先告知。
比如楊夫人最信奉觀音菩薩,這次她們所在的禪房唸經室內供奉的就是觀音像。
楊夫人請了柳媽媽、書瑤、書晴一起坐在炕上,邊喝茶邊聊。當柳媽媽說書瑤來之前已經齋戒了三日時,楊夫人和書晴都震驚了,連站在門邊等候的小沙彌都不由得看了書瑤一眼。很少這個年齡的小姑娘如此誠心禮佛,就是來也多是被長輩強制帶來,或者只是跟來玩兒的。
別說他們,柳媽媽一開始也以爲書瑤只是想來山上玩,沒想到她卻是認真的,還像模像樣地燃香沐浴、然後齋戒了三日。
他們不知道的是,書瑤前世跟威遠侯夫人姚雪蘭一起去京城法門寺聽靜玄大師講過一次經,受益匪淺,讓狂躁的心都平靜下來。當年靜玄大師說她有佛緣,那一世就是個大劫,而劫難的根源在於自己的執念。
重生一世,書瑤更相信有佛有命有運有劫了,她倒沒想過希望大師給她什麼指點,讓她避過什麼劫難。她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該是她的躲也躲不開,不是她的想也想不來。她只是單純地想再聽聽靜玄大師講經布法,讓她心靈平靜,避免再生不應該有的執念。前世,她就是對所謂門第有太深的執念。
這世,如果說自己還有什麼執念的話,大哥和書文就是自己最深的執念,她要他們好好的,一直都好好的,可以不用多麼富貴風光,但一定要健康、快樂、平安、幸福,沒有誰再像前世那樣能任意欺凌他們、害死他們。
前世自己欠書文的,更欠大哥的。今世,她就是爲大哥和書文而活,她要保護他們!要幫助他們更強大。
書晴只有一個感覺,再次覺得自己活了兩世,都看不懂面前這個年僅九歲的小堂妹。
……
聊了一盞茶的工夫,寺院的鐘聲敲響,小沙彌走了進來:“各位施主,講經會馬上開始了,請各位施主移步,小僧帶各位過去講經會的大殿。”
書瑤他們是較早進入大殿的一批人,位置靠前,跪坐的蒲團都是較新較厚的。書晴暗自腹誹:衆生平等?世上的人永遠不可能是平等的,從一出生就不平等,有貴有賤,有富有窮,有嫡有庶,有美有醜,有人聰明、有人一出生就是傻子……連在口口聲聲“衆生平等”的佛家寺廟,大香客和一般香客受到的待遇也是不平等的,怎麼平等?
PS:
感謝Ssu書友的平安符!多謝啦!晚點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