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市郊區。
尚揚坐在靈棚外面休息,整片人滿爲患、水泄不通,他對整個圈子而言是外來人,尤其是有一些人聽到是在他的地方出事,更是橫眉冷對,指手畫腳,尚揚完全不在乎,只要把今夜過去,明早把沈騰送走就是大功一件。
至於其他的,有最好,沒有也沒關係。
天很熱,雖說上方都被蓋上黑色的遮陽簾,但人實在太多,空氣不流通,坐時間長更會讓人感到缺氧。
尚揚仔細在人羣中找了找,還是沒能發現許婉婷的身影,或許是來了故意躲着自己不見,或許是沒來,不過謎底無傷大雅,見不到就見不到,免得尷尬。
“你是不是有事?”
尚揚轉頭看向李龍。
從今天早上開始他就經常發呆,放在以前絕對不會出現,任誰都能看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李龍瞥了他一眼,今天早上馮玄因出嫁的視頻有人給他發到手機裡,也在想,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比當初讓自己師傅動了凡心那女人還要更勝一籌,哪怕是他看到視頻的一瞬間,也是感到錯愕。
“叮”
李龍還沒等回話,手機突然響起,順勢把手機拿起來,他也是不知該怎麼回答,因爲心裡清楚惠東那面的情況,此時儀式剛剛結束已經到了用餐環節。
尚揚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並沒多想,以爲是私事。
李龍點開信息,只見上面寫着:“龍哥,抗住、抗住,拜託了!”
信息是李念發過來的,話雖很簡潔,但其中的力度可見一斑。
今天的婚禮李念沒有參加,躲在她自己的房子裡,如果可以反對她會拼盡全力,偏偏沒有資格,那麼在這種情況下,最好的辦法就是等李振乾和馮玄因生米煮成熟飯之後,再讓尚揚知道。
雖說現在讓他知道,也沒什麼影響。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李龍見到信息,心頭狠狠的揪了一下,當下自己是尚揚與外界聯繫的唯一渠道,只要自己封閉,尚揚就一定會被蒙在谷裡,沒回信息,把屏幕摁黑,把電話踹到兜裡。
“私事!”
他這纔回應。
“反射弧真長”尚揚拿出煙,給自己點了一支,又抽出一支給他遞過去,隨後道:“今天凌晨一點打墓,三點出殯,我想了,九叔這幾天根本沒休息,再多打擾也不好,明早五點有一趟回惠東的車,咱倆就坐那趟回去,有什麼事,讓他休息一段時間再說”
李龍點點頭,動作是這樣,可根本沒心思想思考,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明天五點啓程。
坐高鐵一個多小時就能回去, 但終究是晚了,因爲在今夜就會生米煮成熟飯,塵埃落定。
隨口道:“也好,也好”
尚揚越來越覺得怪異,仔細打量了下,還真想起能讓他心不在焉的事,當初李龍下山本想報仇,卻發現那個老頭已經垂垂老矣,就把所有的怒火放在那傢伙的孫女身上,難道是被發現了,來找他了?
這是與許婉婷分開的慣性思維。
不過既然李龍不主動說,也不能問。
轉移話題道:“這兩天小年聯繫你沒?前一段時間聽他說,在吳蘭手裡要了兩塊地,要自己做”
“啊?”
李龍神情恍惚的,剛纔尚揚說什麼根本沒聽到。
“坐着吧!”
尚揚搖搖頭,看他根本不在狀態,也就不再多說,目視前方,坐了一會兒,又去靈堂裡燒了幾張紙,這種已經不是第一次做,當初周騰雲走的時候,他就是這麼守着。
中午吃飯。
下午繼續回來坐在這裡。
不知不覺間,天已經黑下來…
尚揚閒聊了幾次,越來越覺得李龍心不在焉,終於直白問道:“你確定沒事?”
……
惠東市。
酒店的停車場,今天專爲李振乾大婚準備,除了來參加婚禮車輛,其餘車輛都被分配到臨近停車場,此時停車場的車已經不多了,很稀疏,天快黑賓客也快散盡,還有一小部分人是爲了等着見李振乾一面,親口道喜,畢竟今天來的大人物太多,輪不到他們說話。
“吳總,非常感謝你能來參加我婚禮,非常感謝”
李振乾站在酒店門口的臺階上,雙手合十,一副很真誠的道謝樣子,他喝了很多,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哪怕沒人敢灌他酒水,自己也多貪了幾杯,面色通紅,看起來已經有七分醉意,要不是旁邊的馮玄因擡手扶着他,恐怕已經搖搖晃晃了。
“應該的,應該的”
面前的吳總不是別人,而是吳蘭,她被邀請成爲婚禮的大管家,負責一切失誤,所以是最後一批喝喜酒,剛剛喝完,位置坐的如坐鍼氈,喝酒也喝的戰戰兢兢,要說全市還有人不希望看到他倆結婚,那麼一定就是吳蘭。
想當初,這倆人可是都想要自己公司股份,最後是硬扛着壓力沒有轉讓,現在他倆結合,未來的日子怎麼過誰也不清楚。
“啪…”
李振乾擡手拍在吳蘭肩膀上,笑道:“好好做,我這個人還是很願意提攜後輩的,以後遇到不懂的難題,或是沒辦法想開的心結,可以來找我…”
“小吳先謝謝您老,如果遇到疑惑,一定會上門叨擾”
吳蘭緩緩迴應。
“去吧!”
李振乾擺擺手,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吳蘭好像憋了一肚子話,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最後在面無表情的馮玄因臉上劃過一眼,轉頭向停車場走去,一分鐘之後,開門坐上副駕駛。
“看看這個老逼的樣子,要不是有個好兒子,馮姐能玩死他”駕駛位傳來聲音,是今天沒來參加婚禮,只是來接吳蘭的丁小年,盯着前方臺階上的兩人,嘆了口氣:“這他媽的!”
吳蘭表情變得難捱的多,心憂道:“尚揚回來事情能不能有改變?”
“怎麼改變?他還能替李振乾洞房啊?馮姐一不是他媳婦、二不是他女朋友,他管得着麼?不過他不知道更好,反正現在結束了…媽的,我就是替馮姐不止!”
丁小年說着,把車啓動。
“我不是這個意思”
吳蘭側過身,又焦慮道:“他倆都惦記咱們家股份,以前一個人施壓還能好點,如果以後他們一家子施壓,咱們怎麼辦?馮玄因什麼事都能幹出來、李振乾又有實力,以後咱們怎麼玩,如果尚揚和李龍回來,咱們至少還能防一防!”
丁小年看了看,帶着幾分火氣道:“用的時候知道想他們了,當初你跟王熙爵去景區的時候想什麼?”
“這不是後悔了麼…”
李振乾和馮玄因目送他們走出停車場,對車上的談話很不屑,以前的格局就是李振乾一家獨大,現在加上馮玄因,完全可以不把吳蘭放在眼裡。
又送走遺留的幾位客人。
夜色越來越濃。
兩人終於踏上回家的路,已經完成婚禮,就沒有回到自己家的必要,目的地是在山上的自建別墅。
兩人坐在後排。
李振乾笑容滿面,春風得意,經過一天的接觸,也不再覺得身邊的女人如今早那般遙不可及,她在如何美麗漂亮,不也是自己的妻子了?
自從喪偶這幾十年來,他對男女那些事早就封閉,可現在他隱隱有些激動,甚至如毛頭小夥子般急躁,對接下來發生的事很嚮往。
轉過頭,擡起粗糙的手握在馮玄因手上。
問道:“玄因啊,對今天的場面可還滿意?”
馮玄因還穿着早上的秀禾服,這身衣服是她親自挑的,很喜歡,也懶得換,對手被握住沒有太多牴觸:“滿意,謝謝你”
“哎,謝什麼,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妻子,大名鼎鼎的李夫人,在惠東,乃至在省內,你不用對任何人說謝字”
“呵呵”
馮玄因聞言一笑。
李振乾裝出幾分嚴肅:“擎蒼那孩子從小被我慣壞了,有些時候不聽話,讓他叫你母親可能還有些困難,不過不要緊,從今往後,你在他面前與我在他面前,地位是一樣的,至於李念,過兩天就得走了,不用待見她…”
馮玄因沒有多問,因爲她現在對李念和尚揚,早就沒有任何期待,已經走到這步,這兩個人就是無關緊要的路人。
直白道:“不夜城是我這麼多年來的心血,不能再繼續關門了,你可不可以想想辦法,爭取在最快時間重新開門?”
不夜城纔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李振乾也深知這一點,他還沒有糊塗到家,得見到兔子再撒鷹,婚禮也好、拜堂也罷,都是些形式主義,沒有動真格的。
思索過後道:“所有項目必須得達到規定才能重新開門,這個是硬性規定,不過也沒關係,等過了今晚,明天我去跑一跑…”
馮玄因哪能聽不出什麼意思,很顯然這個老傢伙還不放心,在提醒自己老實一點。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畢竟這麼多年一直是我經營,很多細節我瞭解的比較透徹”
李振乾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他也聽出來這個女人好像是默認了一切,心神開始激盪。
看向前方,別墅已經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