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惠東市自由搏擊俱樂部,頂樓貴賓廳,這裡能俯瞰全場,眼前是一塊巨大的落地玻璃,更使觀看任何地方都無四角。
趙素仙站在貴賓廳裡,玻璃前,面色無悲無喜的接起電話。
“還記得你當初說過什麼麼?”
電話那邊不是別人,正是王熙雨,她在憤怒過後,沒有任何拐彎抹角的直接把電話打給趙素仙,無論是敲山震虎也好、藉機詢問也罷,必須要互相聽到聲音的交流,她也必須要讓趙素仙知道,自己已經知道一切。
趙素仙貌似對這個電話並不意外,即使對方如此直白的問,也沒有丁點表情波動。
燈光下如畫一般的面龐,寫滿了女人的鏗鏘、也更像是被歲月打磨過後的平淡,雙眸中透漏着常人難以擁有的釋然,她也確實是這樣,尚揚曾經還說過:你輕聲細語說話太墨跡了…
簡潔道:“記得”
王熙雨也站在窗前,只不過她看的是窗外的車水馬龍,這位極其注重保養的女人,雖說是國色天香,但眸子中總是帶有一股冰冷的味道,她嘴角微微上揚,冷笑着,甚是鄙夷,當初以爲去臨水,就是在試探,五百萬對她而言是九牛一毛,但覺得買下趙素仙的驕傲足夠了。
可現在趙素仙,把尚五爺留給她的東西暴露出來,她還能甘心平靜?血脈這種東西,是沒辦法切斷的,除非尚揚死了,只要尚揚還活着一天,這份財產就有他的一份。
也簡潔道:“還算數麼?”
“當然!”
趙素仙看着外面的人聲鼎沸,看着八角籠裡的相互搏擊,眼睛竟然閃過一絲叫歲月的東西。
王熙雨顯然不相信,冷漠道:“開個價吧,大家都是女人,爲了兒子我能理解,可同樣是爲了兒子,我也希望你能理解!”
這話已經有威脅的味道,一下就能聽出來。
只不過趙素仙顯然不在乎。
堅定道:“當初我說過的話一定會算數,沒有價錢,倒是你,如果再敢在我兒子身上耍陰謀詭計,可就別怪我不可以”
王熙雨語氣降低幾分,另一隻胳膊下意識抱起拿着電話的手肘,冷笑道:“威脅我?”
如果是省會的人看到她的表情,聽到她的聲音,都會不寒而慄,哪裡像是個女人嘛,分明就是附在人身上的妖精,能把人一口吞掉,連魂魄都灰飛煙滅。
只不過她遇到的是趙素仙。
能在思想壓力最大的年代冒天下之大不韙與人私奔。
能一個帶孩子。
更能在醫院默默擦二十年地的女人。
“你剛剛說的話就忘記了”趙素仙笑出來,很隨和,還有些慈祥:“大家都是女人,你爲了兒子我能理解,同樣是爲了兒子,我也能希望你理解”
不動聲色的反擊。
讓王熙雨啞口無言,一瞬間就明白這個女人的恐怖。
之前她調查過,甚至調查過最開始是如何與尚五爺認識的,但那個年代網絡並不發達,沒辦法記錄,很多事情都是口口相傳,中間難免會有一樓,直到現在她也沒能完整的瞭解這個女人。
不過從零星的幾個人嘴裡聽說:“那個女人像仙一樣的降臨,又像仙一樣消失無影無蹤”
“如果沒有她,不會有今天的五爺”
“如果再見,我還是願意叫一聲仙兒姐”
這個評價太恐怖了,能讓塵封二十幾年的關係還保持如初,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就連父與子之間二十年不見,也會生疏。
可她卻能讓所有人記得,並且津津樂道。
“呵呵,對,都是爲了兒子!”
王熙雨也不再生氣,覺得自己過度的憤怒,在她面前就落了下乘,哪怕自己說的話,被她打太極一般打到自己身上,主動笑道:“仙兒姐,我叫你一聲姐,畢竟我們都深愛一個男人,當下有句話說女人何苦爲難女人,由於尚揚的存在,我沒辦法割捨你與五爺之間的聯繫,但有些事情,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纔好,你說對麼?”
財產,在提醒財產不要伸手。
當下我是看在尚五爺的面子上,不動你,等有一天我不再顧忌,可就要魚死網破了。
趙素仙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濃,可始終給人清風拂面的感覺。
反問道:“左眼睜,還是右眼睜?左眼閉,還是右眼閉?”
王熙雨聽到她這話臉色又搬起來,面對自己男人的第一個女人,她沒辦法平靜,可更重的是,這個女人說話如老牛吃草一般,從來都是細嚼慢嚥,這樣的語速讓她覺得壓抑,很不舒服。
僵硬道:“左眼閉,右眼睜!”
左是激進。
右是消極。
她是讓趙素仙放棄抵抗,消極怠工。
趙素仙突然沉默了,足足沉默十幾秒,這才緩緩道:“我一直閉着左眼,可是你不信啊?”
這間包廂裡還有一個人,王衡。
作爲尚五爺在惠東留下的勢力,不僅僅是他屬於“大老婆”一脈,就連這裡所有人拳手的合同,所有的收入,乃至他未來的命運也屬於眼前這個女人,或者是那個叫尚揚的傢伙。
事實上,他曾多次偷偷的趕到鄰水縣裡,假裝去醫院從趙素仙身旁路過,因爲必須要評判自己的未來,系在這個女人身上靠不靠譜,每次見到她,都是帶着手套,兢兢業業的插地,就連吃飯都是醫院食堂的盒飯,有時候還吃饅頭。
他迷茫過、猶豫過、懷疑過。
不止一次生出要退出的念頭。
可最終忍住了。
直到現在,他終於可以告訴自己,之前的所有懷疑、猶豫、迷茫都錯了,錯的很離譜。
望着眼前這個女人的背影,竟然有種遙不可及的感覺,哪怕她的穿着很樸素,很隨和。
聽到她在與王熙雨打電話,即使沒辦法知道對方在說什麼,可也覺得熱血沸騰,好似看到眼前正在刀光劍影、萬馬奔騰。
也確實。
高手過招,沒有那麼多打打殺殺,外交纔是解決問題的大多數途徑。
王熙雨覺得,這個女人每說一句話都是在步步爲營,只要想攻擊,就會一刀捅過來,讓自己觸不及防。
她閉着左眼,自己不信?
王熙雨很想現在就跑到趙素仙身邊,把她摁在身下,狠狠的扇她幾個嘴巴,卻知道這不現實。
說信,就不會有這個電話。
說不信,可又沒有證據。
“五爺病情越來越嚴重,醫生說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我想過了,他既然留給你東西,就說明心裡還無法放下,爲了不讓五爺走的遺憾,你去國外陪他吧,也算是臨終前見最後一面”
王熙雨轉移話題。
這纔是她當下想出的最佳策略,把趙素仙弄走,再有兩個月自己兒子和李家大小姐成婚,屆時地位沒有任何人可以撼動,趙素仙即使是華佗在世,也回天乏術。
“你有沒有想過,他如果醒了怎麼辦?哪怕是臨終前的迴光返照?我們倆已經二十多年沒見,如果你抽不出時間,我可以去照顧”
如潺潺流水,平靜卻不息。
但王熙雨覺得這就是汪洋大海,快要把她吞沒。
尚五爺是腦出血,根據醫療情況來看,是絕對不可能醒過來的,但這世界上有一個詞叫“奇蹟”如果尚五爺醒過來,即使只有十分鐘,格局將會有很大轉變。
這是一場豪賭。
賭還是不賭?
可尚五爺真的只給她留下九牛一毛的搏擊俱樂部?
給沒給他兒子留下什麼?
“呵呵,哈哈…趙素仙,你狠!”
王熙雨說着,突然把電話掛斷,她不想再說了,也不想再交流,覺得越想越亂,完全是被這個女人牽着鼻子在走,很不舒服,這對她而言是莫大的恥辱。
望着窗外緩緩呢喃道:“你敢來,我就敢滅…爲了我兒子,任何人都不行!”
這邊。
趙素仙聽見電話被掛斷,也緩緩轉過頭,見王衡在恭恭敬敬的等候着,想了想道:“尚揚的旅遊景區和溫泉山莊,還有廣告公司麻煩都很大,你想辦法幫着處理一下吧”
王衡一愣。
他本以爲趙素仙會說回省會的事情,讓自己準備啊、讓自己聯繫省會那些中立派啊、或者安排當下還依然掌控公司的職業經理人見一面。
可萬萬沒想到是這點小事。
這幾個產業在惠東能拿得出手。
但在本應該屬於他們的東西面前,也太寒酸了點。
“好的,俱樂部這些年盈利能力還不錯,積累了一筆資金,我會立刻讓人向溫泉山莊和廣告公司注資,把廣告公司的規劃執行下去,最快完成對溫泉山莊的絕對控股!”
“辛苦了”
趙素仙平易近人的一笑,又補充道:“尚揚還小,社會經驗不足,如果他要栽跟頭的時候,從中幫扶一下…”
王衡越來越懵。
他等啊等、盼啊盼。
這麼多年過去,就等着小少爺長大,趙素仙想要回省會樹立主權,可現在聽她的意思,好像是不想回去呢?
趙素仙看出她的想法,沉吟片刻道:“我是尚揚的母親,只希望他好,未來還需要你幫忙扶持…”
王衡好似讀懂了什麼,又好似沒讀懂。
只能坦誠點頭道:“我會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