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砂撫摸着右手小拇指上的指環,那是上一幕畫面中之前的鎏砂與現在的鎏砂共同擁有的物件,小巧玲瓏的指環上細膩的雕刻着龍鱗,每一片龍鱗下還鑲嵌着晶瑩的紅色寶石。渾然天成栩栩如生燁燁生輝。輕撫寶石有一絲冰涼直穿身體,流轉入腦。這絲冰涼沒有持續很久這種,幾乎是轉瞬即逝間冰冷劃過皮膚的感覺。繁星一樣的紅色寶石映射出一幕渙散的流光,千絲萬縷的柔和光線在鎏砂的手中勾勒着蘋果的輪廓,無數光點融入光線之中使惟妙惟肖的蘋果漸漸豐盈飽滿。蘋果結實的存在於手中,“這是我要給蓮花帶的”鎏砂的識海里迴盪着這句話,像一滴水嘀嗒在了鎏砂的心窪,波紋迴盪開來,他回憶起了一個不知名女子的音容笑貌,鎏砂想把他握在手中卻在一息之間變成了白沙的模樣。這個鎏砂曾經熟悉的人帶着他不熟悉的獰笑挑逗般的盯着鎏砂,令人厭惡的笑容讓鎏砂覺得十分噁心:“我知道你想要的答案,但是,我不想告訴你。”白沙的眼神不屑,神情頑劣,像市井中的小混混。白沙生前很討厭這種人,但鎏砂知道,白沙嚮往那樣的生活,嚮往着可以無惡不作,可以暴力壓制,憧憬着魚肉鄉里,欺男霸女整天熱血澎湃的生活,他虛僞的善良着從來不曾拒絕過誰。他在善良中迷失了自己人生的方向。白沙閱讀過太多爲自己而活的文章,他想改變,與他善良的習慣背道而馳,但良心駕駛的車總是南轅北轍,這使白沙痛苦不堪。於是,白天時,他溫文爾雅,不理紛爭,在別人眼中是謙謙君子,是個爛好人。入夜時,酗酒無度,離開衆人獨自隱藏在黑暗裡,把暴戾留給自己,滿腦子胡思亂想,以至於頭痛不已,他經常會捶擊自己的頭,他怨恨自己的頭腦。他會翻來覆去的在牀上翻滾,把頭悶在被子裡,但胸口稍有苦悶他又會馬上鑽出去,一直會反覆到放棄掙扎爲止。此後他便開始了和失眠的持久戰爭,眼皮越是乏困,心神便越是興奮,一根繡花針落地的聲音都可以逼他睜開雙眼,妥協悲傷。這種感覺直到他睡眠的最後一刻才消失殆盡,有一絲帶入夢中都足以釀造一場在識海里引起一陣軒然大波的噩夢。白沙這種失心的狀態像是迷上了人間傳說之中嗜人心魂的嬌媚女妖,不知不覺的迷戀,逐漸在罪惡的迷戀中油盡燈枯,坐成骷髏。
鎏砂合拳蓄力,疾步前進,朝着白沙的方向將拳頭上聚集的力量盡數祭出。兩個具象的光團像是兩條鮮豔的錦鯉,柔中帶剛,勢如破竹的朝着白沙的方向衝擊而去。拳頭射出的光芒還沒有全然撞擊白沙,那一縷被光芒攜着的勁風已經把白沙冗長齊眉的劉海震懾得錯綜凌亂。
兩顆流光重重的擊打在白沙的身體上,像是遙遠的彼岸盛開的妖豔的曼珠沙華,指引着亡靈通向地獄的彼岸花
白沙在那一刻化爲飄渺的白色雲霧,四散而去。又在離鎏砂不遠處聚集成形,依然是囂張的嘲笑着鎏砂。鎏砂平靜的心潭裡驟起波瀾,發了瘋的向着白沙揮動拳頭,密集地光從鎏砂的身邊四散而去,他不知道是不是擊中了那個厭惡的面孔,從心底裡排斥這個陌生的白沙。終於,鎏砂耗盡了力氣,大汗淋漓的喘息着,那副嘴臉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四目相對,鎏砂瞪大了眼睛,瞳孔收縮,目光凝聚,像是被他所牽引着。白沙邪惡妖異的眼神透入了鎏砂的心神,鎏砂怔怔的不知道該怎麼動彈,他噁心的舌頭在嘴脣上繞來繞去。鎏砂歇斯底里的咆哮,可在這無可奈何的迷霧裡顯得蒼白。在這分不清哭訴者與安慰者的黑白世界裡,鎏砂們都是帶着遺憾入眠,又被煩惱喚醒。
白沙惡狠狠地抽了鎏砂一巴掌:“像你這樣的廢物怎麼會被他選中,一個低級的精神攻擊都抵禦不了,滾吧!滾回闌珊樓去。”
鎏砂睜開眼睛時白沙已經不在了,迷霧中突兀的出現一扇門,厚重的木門上繪製着形似漩渦的黑白紋路,在鎏砂眼前不停的迴旋。鎏砂拖着身體一步一步的走到門前,顫巍巍的舉起雙手放在門上,卻不想看似厚重的大門卻輕若素紙。
“吱~吱~”這門一定是很久沒有人打開與關閉了吧!
門開了,鎏砂向着外面的世界踉蹌幾步,陽光很刺眼,清風格外和煦,雙眼朦朧,週遭事物來時模糊不清,鎏砂的身體已經麻木,全然不知自己已經遍體鱗傷,突兀的眼前一黑便沉默在了世界的彼岸。鎏砂的夢境裡一片空白,彷彿還是在白沙的記憶裡。闌珊樓——白沙告訴鎏砂滾回闌珊樓。或許,他應該去那裡,或是隻能去那裡。鎏砂的記憶開始慢慢丟失,像海風吹散沙灘上畫家的塗鴉,只留下勾勒線條的貝殼,而闌珊樓就是那貝殼。當鎏砂睜開雙眼周遭的一切就都變了,彷彿不曾經歷一般,還殘留在腦海中的就是“闌珊樓”這三個蒼白並且毫無方向的字眼。
段小飛,宅男作家,2016年開始獨居生活,只對奇怪的事物和人感興趣,因爲他自己就是一個奇怪的人,寫的文章也是奇怪的。鎏砂醒來的時候就躺在他旁邊,藍白色相間的條紋牀單上有大塊小塊的水漬,一雙臭襪子各自佔領牀頭和牀尾,邋遢極了。“鎏砂。醒了嗎?”他朦朧的小眼睛像是沒有睜開,慵懶的說。鎏砂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吧!你一定是又失憶了,真是見了鬼了,我聽過失心瘋,見過白癜風,也不知道你這是什麼瘋,隔一段時間就失蹤,然後就失憶,還總是可以找到我,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要免費蹭吃喝?…“段小飛從牀上坐起來,聲情並茂眉飛色舞的的嘮叨了一早上。讓鎏砂覺得他不像沉默寡言,思想獨特的作家,一個信仰佛教的虔誠信徒,更像是某些公司的部門經理,話嘮、見縫插針、喜歡誇大事實且將佞臣秦檜的“莫須有”技能發揮到了極致,衆人面前表現的目光長遠,思維周密,實則是鼠目寸光,婦人之見。
不過,鎏砂好想是猜對了。他確實有過做經理的經歷,不過在他發現自己在夢裡可以寫作後他就辭了工作,專心睡覺。他告訴鎏砂在這個世界的身份,是孤兒,是個畫家,真正的抽象派,無論做事還是做人都不像是人類的行爲,他懷疑鎏砂纔是外星人在地球的遺孤。
那天,他叫鎏砂看了一則新聞,是關於一座海市蜃樓的,鎏砂依稀在電腦畫面上看到了蜃樓上“闌珊”的字樣。鎏砂撫摸着右手小拇指上的指環,若有所思,卻發現絞盡腦汁也只是一片空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