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淡地籠罩着一片寂靜的池塘,冷情兒坐在水中央的靜亭裡,外面月白色的披風披在身上,加上裡面淡藍色的裙衫,這樣的顏色搭配在她的身上是那麼的和諧,好像原本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纔對,一頭烏黑垂直的秀髮散在後背,更加襯托出那不施粉黛的臉龐柔美清秀,此時她正在撫摸着面前的一把做工異常精美的古琴——玉壺冰琴,這是黎飛陽之前答應回來要送她的禮物,不過她真是沒想到,黎飛陽竟然會將這把古琴從那麼遠的京都開封一路帶了回來。冷情兒其實是會彈古箏的,那是因爲她小時候,福利院的院長阿姨就會彈古箏,而且她也有一架古箏,見冷情兒很喜歡,便手把手地教她,只是後來她上了大學,又參加了工作,便再沒時間去觸碰了。玉壺冰琴她是知道的,那是中國古琴裡的名琴之一,如今看到這麼好的一把古琴就在自己的面前,她心底深處的那種喜歡的感覺又回來了,雙手撫上琴絃,隨手彈起一曲龔淑均的《雪花紅梅》,輕聲唱道:
天已黑了 太陽在休息
遙遠的夜空看見閃亮的星
幻想着你我的天空
自由自在的飛翔
陪我歌唱坐在彎彎的月亮
秋天過了 寒冬快來了
看見梅花枝葉散落在眼前
星光閃耀的夜
卻觸不到你的臉
獨自眷戀回憶再不能停息
雪花紅梅飄 在空中
你的關懷 總讓我感到心動
想起你的溫柔
心情像花一樣紅
其實我也害怕寒雪的刺痛
雪花紅梅飄 夜冰凍
燭光點燃讓我幻想着美夢
北風吹呀吹 慢慢流下了眼淚
只能思念 讓愛隨着風飄蕩
不再回
傷感的歌聲在整個堡中飄蕩,所有的人都被那悽美的音律吸引住了,大家都停下手中的動作,靜靜地聆聽着,生怕自己弄出的聲音破壞了這美好的樂曲。黎飛陽與黎飛雲正在房間內商議之前韓月瑩被下毒一事,兩人聽到琴聲,都愣住了,黎飛陽推開窗戶,遠遠地看着亭中那一抹弱小的身影,眼睛裡滿是憂鬱,不知爲什麼,他總覺得這次月瑩回來之後,與自己的距離越來越遠了,他很清楚,那歌中的傷心絕不是因爲他,那又是爲了誰呢?他的目光一直注視着亭子裡的冷情兒,許久,才低低地對身後的黎飛雲說道:
“雲,我覺得終有一天,我會失去她的。”
“哥!”
黎飛雲想安慰黎飛陽,卻除了那聲稱呼之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爲他的心裡最明白,哥的話是對的,冷情兒本就不屬於這裡,是他的一意孤行,才讓她穿越了時空,所以終究如哥說的,她是會離開的,只是早晚的問題,想到這裡,他的心也很痛,他最見不得的就是自己的哥哥痛苦,只有他快樂,自己纔會快樂。所以……黎飛雲望着黎飛陽傷心的背影,心中矛盾着一個想法,久久沒有再說話。
而立在紅梅樹下的付謹一直就靜靜地聽着,目光依然停留在那樹上的點點梅花,每天都在看它,此刻卻突然覺得那梅花的紅刺痛着他的眼,但他卻不肯將目光移走,因爲那是他的心在感受着冷情兒的心,與冷情兒一起悲傷着,除此,現在的他什麼都不能做。想到這裡,他不禁從懷中掏出一塊精緻的木牌,看着上面的藍色的花紋,中間一個白色的‘月’字是那麼的醒目,他的心裡漸漸有了一個決定,他知道那纔是他應該走的路。
西院的房檐上此時立着一抹青黑色的身影,風吹動着他的衣衫,撫過他那絕美的冷顏,那抹沒有情緒的黑眸中此時竟有一絲的波動,望着下面亭中撫琴的人,他再一次迷惑了:這個女人的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怎麼可以如此的悲傷,那琴聲,那歌聲,就如一滴眼淚一般落在他的心裡,灼傷着他那早已冰冷的心,他從未被任何事情牽動過心,但卻每每會在意到這個女人的事,包括那時衝動地飛到大街上去救她,自己這是怎麼了?直到那歌聲停止了,他還未從自己的思緒中拉回,目光也一直未從冷情兒的身上移開。
一曲彈完,冷情兒才發現自己的淚水已經掛在腮邊。沒想到還是這樣的放不下,自嘲了一下,她用手帕拭去淚水,站起身準備回房,卻看見陪在一旁的碧兒一臉陶醉的站在原地,冷情兒不禁笑了笑,伸手玉手在那丫頭的面前揮了揮,這才讓她清醒了過來,回過神見到冷情兒就站在面前,碧兒一把拉住她,興高采烈地說道:
“小姐,您的這首歌配着這曲子真是太好聽了,讓人心裡酸酸的,直想哭,以前小姐可從來沒彈過這樣的曲子。”
“是嗎?”想起自己是失憶的韓月瑩,冷情兒連忙找了個藉口搪塞,“這是我在失憶的時候,自己想出來的。”
“小姐是因爲思念堡主纔會寫出這麼傷感的歌吧!看來雖然小姐失意了,但對堡主的思念可沒變。”
知道這丫頭又在自說自話,冷情兒也不願去解釋,她只是指了指石桌上的古琴:
“碧兒,拿着它,咱們回房吧!”
“好。”
碧兒連忙抱起古琴,跟在冷情兒的身後,嘴裡還在不停嘰嘰喳喳地說着,而冷情兒只是微笑着,並不搭話,主僕二人就這樣離開了靜亭,而那抹青黑色的身影也消失在了空中。
###
第二天,還沒等冷情兒出門,黎飛雲就急匆匆地跑來了,看着他一臉慌亂且欲言又止的的神情,冷情兒連忙藉故支走了碧兒,確定附近沒有人了,她這纔回過身問道:
“飛雲,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這麼神秘?”
“情兒,我……我真是對不起你。”
“先別忙着道歉,你先說說原因。”
“我……我……我把靈石弄丟了!”
“啊?”
冷情兒初聽到這句話,還真是吃了一驚,沒有了那塊石頭,她怎麼回去?她連忙問道:
“是在哪裡丟的?”
“我也不知道,不過最有可能就是出事那天,我喝醉時弄丟的。唉呀,我現在都想不起來當時我都去了哪裡了。”
說着,黎飛雲抓着自己的頭用力的揉搓着,一臉的愧疚,冷情兒也跌坐在了牀上,她喃喃地說道:
“這麼說,我就只能留在這裡了?”
“情兒,你放心,我一定會再去找那種石頭的,只要你想走,我一定會想辦法送你回去的。”
黎飛雲拉着她的手,再次許諾着自己的誓言,而冷情兒看着他,目光漸漸淡了下來,深沉而又複雜,沉默了半天,還是她先開了口:
“算了,這或許是天意,該留的走不了,該走的也留不住。飛雲,你無需自責。”
“可是,情兒……”
“我沒事。”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冷情兒伸手幫他撫平了有些零亂的頭髮,“去再梳梳頭吧,都被你抓亂了,要是這樣讓下人看到,還以爲我欺負你了呢!”
“你真的沒事?”
“嗯。”
再三確定了冷情兒的態度,黎飛雲這纔不舍地離開了她的房間,關上了房門,冷情兒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聽着黎飛雲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她無奈地嘆道:
“飛雲,你真是忘了,我曾說過,我們之間的心有靈犀,那不是假的,既然這是你的選擇,那我就尊重你。就算最後的結果是一個萬劫不復的地獄,我也陪你走下去。”
###
黎家的祠堂裡,此時坐着幾個人,而一個人正立在中間,他坦然地看着正位上的黎青山,靜靜地等着他發落。而黎青山則一臉鐵青地坐在那裡,在聽了黎飛陽的敘述、黎青河的自白後,他真是被這個弟弟氣死了,現在想來真是都怪自己,當初太慣着他,纔會鑄成今天的大錯,而如今,黎青河犯的是大罪,豈能爲了兄弟之情就徇私?想到這裡,他厲聲吩咐道:
“來人,將黎青河綁起來,連同他的口供一併送到官府,由府衙大人處理。”
“老爺!”
坐在左側首位的吳小蘭出言制止了他的決定,作爲黎家的女主人,她當然知道黎青山對自己這個弟弟的疼愛程度有多深,也知道作爲黎家最高的長輩,他身上的擔子有多大,所以他想做卻做不了的事,她自然是要去做了。只見吳小蘭站起身,向黎青山施了一禮:
“老爺,此事萬萬不可,若是送到衙門,三弟只怕是有去無回了,雖然三弟此事確是大錯,但畢竟月瑩和軒兒都平安無事了,而且三弟也已知悔改,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是啊,山哥,都是自家人,何必鬧到外面去,那樣只會影響黎家堡的聲譽。你說對不對,二姐?”謝芳菊也在一旁附和道,目光卻看向身邊的薛如竹。薛如竹沒有開口,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表示同意,謝芳菊一見,連忙繼續說道:“您看,連二姐都同意了,山哥您還是三思而行吧!”
知道三位夫人都是爲自己着想,黎青山心中很溫暖,但他不能只聽她們的,於是他的目光又投向了坐在右面的那三個小輩,這件事本就是黎飛陽和黎飛雲向他彙報的,自然他們的態度早已向他表明了,所以現在就看一直坐在一邊的冷情兒了。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攏到她的身上,冷情兒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了,其實她並不想讓誰死,因爲她的出現本就是個意外,如果不是她的出現,也不會有下毒一事,黎青河也就不用背上這樣的罪名了。所以她站起身來,恭敬地向黎青山施了一禮:
“二叔,幾位嬸母說的很對,都是自家人,又沒有真的鑄成大錯,還請二叔從輕處理,三叔畢竟是軒兒的爹爹,軒兒離不開他的。”
特意搬出軒兒,就是讓黎青山找到一個臺階下,黎青山當然明白冷情兒話中的含義,於是便順水推舟地對黎青河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爲了軒兒,暫時饒了你,不過這錯是一定要罰的,你手裡的所有家產全數交由飛雲管理,而你就老老實實地在家裡給我閉門思過。”
“是,謝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