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情兒開始了她的禁足生活,碧兒本來一直是鬧着要去找黎飛陽他們爲她叫屈,但她知道,現在是事實勝於雄辯,爲了給黎青山和他的家人一個交待,黎飛陽必須這麼對她,所以她並不氣惱。壓住了碧兒的魯莽,她將碧兒派給了軒兒,讓她代替自己照顧他的學習和生活,軒兒自那日的事後,倒是一直很聽話也很平靜,沒有大吵大鬧,只是讓碧兒傳過來了一句話:
“軒兒永遠相信姐姐!”
冷情兒很是欣慰,所以每日過的也還算輕閒自在,每天她還能從付謹的口中得知黎青山的情況:雖然經過薛如竹三天三夜的不懈努力,再加上黎家堡的“露凝丸”,毒素已經被逼退到了雙腿上,但卻怎麼也找不到方法完全將毒逼出,又沒有解藥,最後所有的人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黎青山的腿殘廢了。冷情兒覺得很可惜,心中很是不忍,畢竟當然硬要救下攬月抱月的是自己,而黎青山也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答應留下他們的,而如此事情發展到這個樣子,只怕很難簡單收場,自己會被怎麼處置倒無所謂,只是若是這命就留在了這個年代,總讓她覺得似乎有些不安,人都是戀家的,何況她這個異時空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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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禁足的第五天,付謹突然一大早過來,他站在窗前,對着屋內剛剛起牀的冷情兒說道:
“小姐,二老爺要見您,請你過府一趟。”
冷情兒放在水盆裡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後慢慢直起身子,望着窗外那一抹淡淡的身影,平靜地回道:
“好,我梳洗一下,這就隨你去。”
簡單地將自己的頭髮挽起一半盤在頭上,隨意用一根玉簪固定好,又穿好了衣服,冷情兒便在付謹的帶領下坐車到了梅園。來到正廳,黎青山正坐在太師椅上與身邊的幾位夫人聊天,見到冷情兒進來,衆人停止了交談,目光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冷情兒上前施禮:
“月瑩給二叔請安,給三位嬸母請安。”
吳小蘭只是微笑着點了點頭,薛如竹依舊是一臉的冰冷,而謝芳菊則是冷哼了一聲,別過臉去沒有看她。黎青山揮了揮手,笑着說道:
“月瑩,不必多禮,一旁坐吧!”
冷情兒平身,但仍然站在原地,她看着黎青山,覺得他似乎是心情很好,雖心有疑問,但卻沒有說出口。黎青山見她如此,自然知道她是在顧忌什麼,所以主動地對她說道:
“月瑩,這幾天讓你受苦了,一個人被困在房中,一定很悶吧?”
“月瑩無妨。”
“月瑩,整件事情我也都清楚了,二叔那天的眼睛看得很清楚,你根本沒有時間去準備什麼毒酒,再說你也不懂毒,又怎麼會有這‘葉無聲’,真相只能是那兩個女人做的手腳,你只是好心被她們騙了,所以二叔不怪你,你的三位嬸母也一樣,以後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我已經吩咐下去,誰也不會再懷疑你的。月瑩,你也是從小就在黎家,二叔一路看着長大的,與安兒他們一樣,都是我的孩子,那作長輩的怎麼能懷疑自己的孩子呢?你說對不對?”
冷情兒愣了一下,立刻跪在了地上,眼眶有些溼潤:
“月瑩多謝二叔如此信任,此事是月瑩閱歷太淺,思慮不周,誤信奸人,纔會引狼入室,害得二叔中毒,又差點害了大家,月瑩深感慚愧,雖然二叔與嬸母們不忍責怪,但月瑩心中還是後悔不已。月瑩對不起二叔!”
“算了,算了。”
黎青山看了一眼吳小蘭,吳小蘭自然心領神會,連忙起身扶起冷情兒,又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溫柔地拍了拍她的手:
“月瑩你不知道,自從老爺出事後,安兒那孩子把他爹手下的事務全部接了過去,京都那邊是不用他再跑了,已經安排了別人,而這面的擔子才最重,你二叔也一把年紀了,本來就想退下來歇一歇,這下子總算稱心了。”
“是啊,安兒那孩子平時總是吊兒郎當的,一點都不願做這些事,要不是因爲你,恐怕他連京都的生意都不會接手,而如今,他卻一力擔起了所有的工作,我老頭子還真是因禍得福了。哈哈……”
“飛安一定會做得很好。”看着黎青山的笑容,冷情兒略感欣慰,隨聲附和道。
“對了,”吳小蘭突然想起了什麼,連忙拍了拍冷情兒的手:“月瑩,今天是初五,應該吃餃子的,不如你就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吃吧!”
“不了,大嬸母,我出門前答應軒兒要回去陪他的,他幾日沒見到我,怕是正粘得緊呢!”冷情兒笑着婉拒道。
“也好,軒兒是離不開你的,那你先回去吧!”
得到了黎青山的首肯,冷情兒向衆人施了禮後便離開了梅園。坐在回堡的馬車裡,冷情兒的心情變得十分沉重,她的耳邊始終縈繞着一句話:
“月瑩,你也是從小就在黎家,二叔一路看着長大的,與安兒他們一樣,都是我的孩子,那作長輩的怎麼能懷疑自己的孩子呢?”
“你也是從小就在黎家,……作長輩的怎麼能懷疑自己的孩子呢?”
冷情兒知道黎青山相信的是從小在他身邊長大的那個韓月瑩,雖然自己已經最大程度上的去模仿韓月瑩了,但畢竟不是同一個人,性情上難免還是有很大差異的,聽黎飛雲說過,她的性子比韓月瑩要淡很多,其實這也是她真實的樣子。在21世紀,因爲社會的環境影響,她只能隨着社會的狀態,帶上虛僞的面具,假裝成另一個自己,而在這裡,她無需去裝,因爲那樣只會讓自己更辛苦,總不能一輩子都在面具下度日吧!憑着最真實的性情,她倒是在這裡還算能應付得來,所有的人都以爲她是因爲死過一次,所以把什麼事情都看淡了,自然也就能夠接受這樣的她,她有時甚至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了,但今天的事情卻讓她不得不再次面對殘酷的事實:她不是韓月瑩,她是冷情兒,就算會瞞過所有的人,也瞞不了自己,她始終只是一個替身罷了。腦子胡亂地想着這些事情,她不禁撫上自己的胸口,覺得悶悶的很不舒服。
付謹坐在馬上,一直跟在馬車的側面,一聲輕微的幾乎不被察覺的嘆息聲從馬車內傳來,讓他的神情微愣了一下:小姐又在爲什麼事情不開心了?但他知道現在的自己不能問,也沒有資格問,只能心情低落地催動身下的馬兒,跑到了馬車的前面。不遠處的翠屏山上傳來幾聲奇怪的鳥叫,付謹的目光突然變得十分冰冷,他望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來他又要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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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禁足的令被取消了,冷情兒又恢復了自由身,但自那天從梅園回來之後,她的情緒始終都很低落,黎飛陽看在眼裡,卻不知原因,只能每日都來看她,過來拿些新奇的玩意或吃食給她,爲她解悶,而黎飛雲也經常來陪她聊天,軒兒和碧兒更是想着法子的逗她笑,但依然沒有讓冷情兒的眉頭舒展開,那表面牽強的笑容看得大家心裡都很不舒服,卻誰也沒有了主意。
初春的一天清晨,天才剛亮,門外就傳來了重重的敲門聲,碧兒連忙披了外衣去開門,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個人影就衝進了房間,直直地趴倒在了冷情兒的牀上。冷情兒坐起身來,看着趴在腳邊的那個人,淡淡一笑,並沒有驚訝,但碧兒卻是大聲驚呼:
“安少爺,您怎麼這麼早跑到這裡來了?您不能在小姐的牀上待着,快起來!”
“煩死了!”黎飛安閉着眼睛,沒有移動身體,只是嘴角有些許的怒氣:“你的丫頭怎麼這麼吵?”
碧兒還要回嘴,冷情兒卻看向她,搖了搖頭,揮手示意讓她先退出去,雖然心有不甘,但小姐的話還是要聽的,她只好狠狠地跺了跺腳,轉身離開了房門。
等碧兒關好門,冷情兒這纔看着牀上的人,輕聲問道:
“怎麼了,很累嗎?”
“嗯。”
“那就起來,好好地躺在牀上,你這個樣子,時間長了,怕是腿會麻的。”說着,冷情兒自己往裡挪了挪,將一半的牀讓了出來。
黎飛安睜開雙眼,注視着冷情兒的臉片刻,然後他支起身體,真的就在冷情兒的身旁躺了下來,還將蓋在冷情兒身上的被子拉過來一些,蓋在了自己的身上,這才又閉上了眼睛。看着他的舉動,冷情兒只是笑了笑,便背對着他也躺了下來,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在一張牀上躺着,許久,突然感到腰間被一條手臂環住,冷情兒的身體一下子被帶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雖然同上次一樣是被偷襲,不過冷情兒的心情倒與那次不同,她沒有掙扎也沒有回頭,只是任由着那溫暖包圍着自己,耳邊傳來低沉的聲音:
“聽說你最近心情一直不好?”
“嗯。”
“爲什麼?”
冷情兒沒有回答,背後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腰間的手臂又緊了緊:
“不想說也不要緊,只是別太難爲自己了,要是累的話,這個懷抱可以給你靠。”
“爲什麼要待我這麼好?你們每個人都是這樣,如此一來,豈不是讓我更加爲難?”冷情兒盯着牀邊的幔帳,淡淡地問道。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若是問我,我的答案就是:只因爲是你。”
“謝謝你,飛安。”
突然一翻身,黎飛安壓在了冷情兒的身上,正視着冷情兒的臉,冷情兒看到他的眼中閃動着慾望,卻依然不害怕,只見黎飛安壓低聲音,逼近她的臉龐問道:
“你就對我這麼放心?任由我進了房間,還主動讓我上牀,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樣做有多危險,別忘了,不管我是不是喜歡你,可我到底是個男人。”
說着他的下身還挺了挺,讓冷情兒知道危險的源頭,冷情兒並不是初經人事,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她坦然地回答:
“我當然知道,更知道你的心意,從你送我狐裘披風、給我帶上七彩琉璃鐲的那一刻起,我就全知道,只是,我的心卻無法回報你的這份情,因爲我說過,我不想與太多的人有牽連。”
“那你就更不應該讓我靠近你。”
“或許吧,但我卻始終相信着你,相信着自己的心,你笑我天真也好,白癡也罷,對你,我真的是一點也不怕,甚至就算你真的做了什麼,我恐怕也不會恨你。”
“你!”黎飛安被她的話氣的無言以對,怒視了身下的人好久,他的氣息才逐漸平靜下來,從冷情兒的身上撤下來,他又恢復了之前與冷情兒背對相擁的姿勢,閉上眼睛,努力地讓自己的慾望冷靜下來後,這才悶悶地開口:“你這個女人,我真是徹底輸了,好了,再睡一小會兒吧,我真的累了。”
“怎麼,梅園的事情很多嗎?”
“豈止是多,老頭子這下子是真的解放了,可苦了我,每天都在外面忙着,時不時還要去各地巡視,從接手那些生意後,我就沒睡過一個好覺,現在想想,我是被老頭子算計了。”黎飛安的語氣中有濃濃的怨氣。
“算了,二叔也是辛苦了大半輩子了,讓他享享福是對的,你還年輕,辛苦些也是一種歷練。”
“我知道,只是不能像以前一樣隨心所欲了,總是讓人心裡不爽。”黎飛安的語氣又回到了平常的狀態。
“那你也再睡會兒吧!”
冷情兒閉上了眼睛,沒有再說話,黎飛安覺得懷裡的人安靜了下來,倦意也襲上了腦海,他也很快沉沉睡去。兩個人平靜地在這早晨的陽光下休息着,冷情兒不知道,一場更大的危機已經逼近了她,今天的風暴將會徹底改變她目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