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旭夜站在她的身後,靜靜地聽着她的歌聲,不知不覺他心中竟涌進一股暖流,漸漸溫暖了他那顆早已冰凍的心。等冷情兒一彈完,他的手臂輕輕一帶,便將她很自然地摟入自己的懷中,兩個人坐在了那張躺椅上,旭夜將頭靠在她的背後,聲音中有一絲傷感:

“你知道我爲什麼那麼恨黎家堡嗎?”

冷情兒沒有回答,因爲她知道,不用她開口,旭夜會給她答案的,所以她只是靜靜地被他摟着,聽着他緩緩地講述另一個血淋淋的故事:

“我家原本是江南第一莊,我爹是莊主旭川,娘是蘇杭有名的美女雲若雨,江南第一莊在當時是非常有武林威望的,江湖上黑白兩道的朋友都很給面子,不是因爲我爹武功好,而是因爲他處事公平,從不徇私。我四歲那年,爹爹被黎家堡當時的堡主黎青風請走了,說是去調解他與唐門的關係,結果這一去便再無音訊,娘派出了莊內所有的人去尋訪,卻也沒有結果,後來黎青風帶着他的兩個弟弟來了,說是要幫我們找人,卻只是藉口住在莊上不走,時間一長,他們的狐狸尾巴終究還是露出來了。原來他們覬覦的是我家世代相傳的鎮莊之寶——百轉玲瓏球,據說那個小球的破壞力特別大,所以爹從來不讓任何人碰,結果,就在他們去偷盜百轉靈瓏球的時候,被我娘發現了,我娘大聲斥責,他們卻不爲所動,反而還無恥地抓了我娘,把她姦污後就殺掉了,而莊上的其他人也沒有逃脫死亡,都被他們當做百轉玲瓏球的試驗品了,那些人死的特別的慘,四肢分離,腸穿肚爛,身首異處,我是被管家放到了水井裡才逃過這一劫。等有人發現我時,我已經七天沒有吃飯和睡覺了,當時我就跪在我孃的屍體前,跪在那些破碎的屍體面前發過誓:只要我活着一天,一定要黎家堡同樣的下場!”

說到這裡,旭夜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冷情兒知道他是在極力想掩飾自己心中的痛苦,所以轉過身主動抱住了他,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胸前,手輕輕地撫過他的背,讓他的情緒能平靜一些。感到冷情兒在關心自己,旭夜心裡的痛得到了一些緩解,他又繼續說道:

“於是我在爹爹的朋友家住了三年,七歲那年,我便獨自一人去拜師學藝了,結果因爲長得好看,差點被人販子賣到妓院,就在那時,師傅出現了,他是一個隱居的世外高人,他救了我,還帶我上山,教我武功,第二年,我救了謹,也把他帶上了山,拜在我師傅門下,所以算起來,他其實是我的師弟。十年前,我和謹下了山,便一手創辦起了‘夜月’,攬月抱月都是在那之後收進來的,至於韓月瑩和謝芳菊,不過才入堂三年而已。”

冷情兒聽到他說起謝芳菊也是“夜月”的人,並沒有如他想像那樣感到吃驚,旭夜直起身子看着她,奇怪地問道:

“你不奇怪謝芳菊的事情嗎?”

“不奇怪,其實從她與韓月瑩站在同一個立場上的時候,我就猜到了,只是沒想到你會告訴我這些。”

“我說這些是因爲,”旭夜的話語中竟有一絲的猶豫,“其實讓黎青河和她殺你的,是我。”

“爲什麼?”

冷情兒對這個話題倒是感興趣,她饒有興致地看着旭夜,直看的他渾身不自在,只好老實的承認道:

“因爲之前韓月瑩的突然失蹤,讓我的計劃一度擱淺,已經沒有了謹,再失去韓月瑩這個棋子,做起事來會難很多,而你的出現影響了整個局面,看着黎飛陽慢慢振作起來,我覺得這不是個好兆頭,所以當時我覺得,無論你是真的還是假的,都不能留,所以……”

“所以下了殺令?那你上次還在湖裡救了我?”看着旭夜俊美的臉上此刻皺在一起的窘態,冷情兒難得地被逗的開懷大笑,她捂着肚子笑了好久,才漸漸停了下來,發現旭夜的臉色已經紅的有些發紫,她強忍住笑,繼續逗着他:“看來我的命還真是硬,算算也有好幾次死裡逃生了。”

“你怎麼知道那次是我救了你?我記得我把你救上岸後,便將放到了一個隱蔽的地方就走了,那時的你還昏迷着呢!”

“因爲……這個。”冷情兒指了指自己的嘴脣,臉色微微泛紅,“那次你救我的方法和這次不是一樣嗎?”

聽到冷情兒這麼說,旭夜才反應過來,他臉上剛剛有些褪下的紅潮又一起涌了上來,要知道每一次他都是在間接的吻着她啊!

許久,平復了心情的旭夜又重新將她摟入懷中,輕聲說道:

“對不起,情兒。”

“沒什麼,人的立場不同,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不用向我道歉的。其實應該道歉的是我,今天的事,對不起!”

“算了,本來我也是被你氣的,才衝動的想去殺黎家堡的人,結果謹的阻攔起到了作用,事後我也冷靜了下來,現在就去殺了他們,其實是太便宜他們了,我要把黎家的勢力連根拔起,這樣才能徹底剷除黎家,否則只怕是後患無窮。”

冷情兒沒有說話,靜靜地靠在他的胸前,聽着他的心跳,旭夜吻了吻她的秀髮,眼神一沉:

“情兒,答應我,以後別再插手我們與黎家的事了。”

“嗯。”冷情兒點點頭,岔開了話題:“那琴是我最喜歡的了。”

“那拿回來是對的,我也覺得它很配你的歌,很配你的人。”

“夜,今天我累了,改天再彈給你聽吧!”冷情兒閉上了眼睛,安心地靠在旭夜的懷裡:老天,請原諒我吧,儘管不願沾惹情愛,但卻依然沉淪其中,若是這個人,在我有限的這點時間裡,哪怕天堂地獄,我也願陪他一起去。風輕輕地吹着,冷情兒的身體不自覺地縮了縮,旭夜輕輕地將她抱起,轉身奔着她的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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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晚之後,冷情兒對待旭夜的態度一下子轉變了很多,這讓攬月抱月都很高興,看到主人與小姐兩個人在一起開心的樣子,總讓她們覺得很不真實,主人的笑其實特別好看,但她們卻極少見過,就算有,那也不是發自內心的,但現在不一樣,主人看着小姐的時候,那笑容永遠是溫暖的,幸福的,就像一個孩子一樣純真;而小姐也不再如平日裡那麼淡然了,她臉上的情緒豐富了許多,時而高興,時而嗔怒,時而生氣,時而無奈,雖不像尋常女子那樣,但這對冷情兒來講,已經很好了。無論小姐怎麼說,主人都不生氣,總是笑着哄她,寵她,有時連抱月都有些嫉妒地和攬月說:

“攬月,你看看,有了主人,小姐把咱們都忘了。”

“沒關係,只要她開心就好。”

攬月的心思與抱月是不同的,她知道冷情兒是在用最後的時間來陪主人,小姐現在的身體更不如前幾日了,每天都需她用銀針來封住幾處大穴,人爲的將精力提起幾倍,才能像現在這樣正常的生活着,她只能在心裡求着上天,希望它能給小姐一個生的機會,一個活下去的奇蹟。

冷情兒住在“桃源”的第十六天,韓月瑩來了。才一進門,韓月瑩就看到了坐在樹下正在小心地擺着點心的冷情兒,心裡的怒火立刻燃了起來,她不顧一切地快步走上前來,伸手就將桌上的糕點打翻在地,然後又回手給了冷情兒一個響亮的嘴巴。

“啪!”

冷情兒吃痛地撫住臉,擡眼看到是她,倒沒有生氣,只是淡淡地問道:

“月瑩,你來了?”

“我不來的話,你還要在這裡賴多久?”韓月瑩指着冷情兒,狠狠地罵道:“你這個狐狸精,在黎家堡勾引陽哥哥,害得他對我都疏遠了,雲弟弟也是一樣,安哥哥一見到我,就像見到怪物一樣轉身就逃,還說最討厭的就是我,碧兒那小丫頭也是,就只顧着照顧那個小破孩,弄得我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了。最可氣的是你居然還能沒事人似的在這裡住着,主人是怎麼了,怎麼會收留你這麼個傢伙,你不過是個冒牌貨,我的替身罷了。”

“以前,我是你的替身不假,但現在的我只是冷情兒。”

“我警告你,你最好馬上滾出這裡,走的遠遠的,如果讓我知道你對主人也有非分之想,我一定會讓你死的很難看。”

“你說要誰死的很難看啊?”

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嚇的韓月瑩身體一哆嗦,她循聲望去,只見旭夜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服,正站在不遠的院門口望着她,那目光中的寒氣很重,讓韓月瑩不敢對視,而站在旭夜身邊的攬月抱月則略過她,直接跑到了冷情兒的身邊,緊張地檢查着她有沒有受傷,韓月瑩感到了氣氛中的不對勁,她當然知道要收斂,連忙走上前,跪倒參拜:

“主人!”

“你來做什麼?”

“黎家堡目前很平靜,沒有事情發生,只是最近他們的生意好像有些不順,但還不會傷及根本。月瑩只是想來請示主人,要我下一步怎麼做。”

“需要你時自會通知你的。”

沒有理會跪在地上的韓月瑩,旭夜直接來到了冷情兒的面前,冷情兒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被打的臉頰,將身體側對着他,但這樣的動作卻更引起了旭夜的注意。他將她的身體搬過來,正對着自己,然後拉下了她用手擋住的一側臉頰,眼底的寒意又加深了一層。冷情兒的左臉上有一個鮮紅的手印,那力度很大,整個左臉已經開始紅腫起來,他的心像被人剜了一刀似的生疼,回首看着韓月瑩,他面無表情地對抱月下着命令:

“抱月,掌嘴二十。”

“是,奴婢遵命。”

抱月當然是心疼冷情兒的,見她受辱,本就氣不過,如今得了主人的命令,自然是理直氣壯了,只見她一邊挽衣袖一邊冷笑着走向韓月瑩,嚇得韓月瑩全身瑟瑟發抖,就在她閉上眼睛準備忍受疼痛的時候,一個聲音制止了抱月的行動:

“抱月,不要!”

“小姐!”

攬月也不悅地看着冷情兒,只見冷情兒拉了拉旭夜的衣袖,淡然地說道:

“算了,你若是罰了她這二十巴掌,只怕要毀了她這張臉,那她回去是沒法交待的。”

“也對,”旭夜想了想,點了點頭,冷情兒以爲他會就此放了韓月瑩,卻沒想到他接下來又說道:“抱月,改爲打二十鞭子,就用你的九節鞭。情兒,你這次不可再求情了,我可是已經答應過你一次了。”

冷情兒沒想到他會這樣算計自己的話,自然也不好再多嘴去勸,只好別過身,輕聲說道:

“我不想見到血,也不想聽到哀嚎聲。”

“這好辦,抱月,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主人放心。”

抱月盈盈施了一禮,對着跪着的韓月瑩說道:

“韓姑娘,請吧,咱們找個好地方去。”

知道自己躲不開這次的受罰,韓月瑩只好乖乖地站起來,慢慢地跟在抱月的身後,臨走時,她狠狠地瞪了冷情兒一眼,心中冷笑着:冷情兒,你等着,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等回過神來,抱月早已帶着韓月瑩不見了蹤影,冷情兒暗自嘆氣,蹲下來拾着地上的糕點,旭夜見狀也過來幫她,攬月自然識相的立刻離開了。將地上所有的糕點都撿起來後,冷情兒這纔有些失望地坐在桌旁,看着糕點喃喃地說道:

“白白浪費了我一個上午的時間。”

“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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