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靠我們去組織。中國的反動分子,靠我們組織起人民,去將他們打倒。凡是反動的東西,你不打,他就不倒。這也和掃地一樣,掃帚不到,灰塵照例不會自己跑掉。”
——1622年.王書輝.《必須要堅決消滅一切反動派》
本地產的產品,無論是農產品還是工業品,成本都要比王書輝通過時空門搞過來的現代產品高的多。但是,王書輝還是儘量的使用江北工業區生產的本地產品。
就比如說在救災中被大量使用的帆布吧。江北紡織廠的生產的本土帆布,因爲使用的設備都是近代水平的。所以,本地產的帆布,不僅相對較薄,而且防水效果也不是很好。和本地帆布相比較,現代產的帆布,就是最便宜的粗帆布,質量也要比本地產的好,而且價格也更加便宜。
不過,王書輝爲了促進本時空工業的發展,扶持本時空工業的建設。他還是大量的使用了江北帆布。當然了,他也沒少從現代拉回來一些現代品,對必然會出現的缺額進行補充。
用了兩天的時間,臨時組建的木工作坊,在一些像劉斧頭一樣的,會木匠活的本地難民,初步的熟悉了蒸汽大鋸的使用方法之後,就開始成批的爲難民營,提供比較粗糙的木質帳篷支柱。而源源不斷的從江北工業區運來的設備和物資,也開始有效的被利用起來。
不到半個月的功夫。容納了一萬六千人的難民營營地,就煥然一新了。
劉斧頭和復興會簽訂了勞動合同(他認爲的身契)。有了新的工作和身份。最顯著的變化就是,他不再穿那個象徵着難民的口袋袍子。而是穿上了和復興軍戰士款式相同,但顏色是藍色的復興會工人的制式服裝。
而同樣是難民的伍朝業雖然身份上沒有大的變化。但是,他也見到了自己胳膊上打着石膏,正在少年營裡學習的兒子了。
在半個月的時間裡,所有的難民被分成了幾個部分。十五歲以下的兒童共兩千七百多人,被編爲少年營。每天上午進行基礎軍訓,下午和晚上進行文化課學習。
十五歲以上,二十五歲以下的青年共三千九百人。被編爲青年營。每天上午進行基礎軍訓,下午參加勞動,晚上進行文化課學習。
二十五歲以上,三十五歲以下共五千三百人,被編爲工程營。每天早晨進行基礎軍訓,上午和下午參加勞動,晚上進行掃盲學習。
三十五歲以上。共兩千二百人,被編爲後勤營。每天早晨進行隊列訓練。上午和下午,承擔打掃衛生,洗衣服等輔助性工作。晚上聽復興軍宣傳課,看教育話劇等。
女性災民因爲總人數不多,除十五歲以下女孩加入少年營上課。二十五歲以下青年參加衛生部門護士培訓以外,剩餘的全部劃歸後勤部門,負責整個難民營的炊事工作。
整個難民營和復興軍第九營、第十營的後勤供給,一半由復興會承擔,一半由王書輝從現代補充。
經過半個月的時間。在完成了難民營的基本建設,並初步的對所有的難民進行了基本的軍訓之後。三千名完成基本培訓的復興會生產建設士兵,乘船到達鬆滋縣。在他們的帶領下,工程營難民開始開展農場建設工作。
雖然大部分難民覺得,復興軍對乾旱的土地進行大規模的規劃、平整、改造,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可是,等到五個大型農場的基礎性改造完成之後,用水泥修建的溝渠和水道在一個月後也全部建成的時候。工程兵部隊在江邊修建的大型蒸汽提水站也被建成了。
看到清澈的江水從江裡被蒸汽提水站提到一個高高的大水池上,而大水池裡的水順着水道流入五個農場的溝渠,再從溝渠裡流進一根根已經種好了玉米,紅薯和土豆秧苗(全都是抗寒抗旱作物)的田壟裡的時候,每一個參加了勞動的災民們,都情不自禁的歡呼起來。
是啊,在嚴重的旱災裡,徒勞的整理着土地,絕望的種下秧苗,突然間看到復興軍以一種神奇的手段,把江水引進了農田。付出了辛苦勞動的災民們,怎麼會不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呢。所有的勞動者,都會爲自己的勞動成果歡呼的。
發出歡呼的災民們早就忘記了,五座總佔地近十五萬畝的大型農場的土地,都是有主的。這些地不是別人的,就是鬆滋縣第一大地主伍朝宗的土地。
(湖北的夏玉米一般在六月上旬播種,九月下旬就能收穫。這裡是在七月末播種,十月下旬就可以收穫了。)
“四哥,你要不要當那個農場工人?”上完了識字課,在去廁所的路上,伍朝業遇到了自己在隔壁隊的一個遠親。還沒等和他打招呼,那個比伍朝業小兩歲的傢伙就偷偷的向他問道。
因爲難民營裡有不準隨便串門的規定,所以伍朝業的這個親戚和他說起話來,顯得有些鬼鬼祟祟的。
“老九,你是怎麼想的?”伍朝業反問伍老九道。
一邊跟着伍朝業一起往廁所方向走去,一邊伍老九小聲的說道:“我聽那些當兵的說的倒是挺好的。雖然一樣是做佃戶,但是做復興會的佃戶,日子明顯要好過很多。”
說完了這話,伍老九小心的四處看了看,用更小的聲音對伍朝業說道:“別人也就罷了。咱們都是伍家的人,咱們可是知道太爺(伍朝宗)是個什麼樣的人。這復興會佔了他的地,他能就這麼算了麼。我怕這復興會的佃戶不好做!”
伍老九的話,讓伍朝業沉默了。說實話。他心裡恨不得伍朝宗死了最好。自己可是欠了他家幾百兩的銀子,幾輩子也還不上。但是。伍老九說的也很在理。就伍朝業知道的,伍朝宗的狠毒,可是比復興會演的新戲裡還要厲害的多。
他點了點頭,對伍老九說道:“老九你把嘴閉嚴實點,咱們和伍朝宗是一族人的事情最好別露出來。復興會可是和太爺有仇的。你說這事兒我再想想。我心裡也沒個定數。”
晚上,排着隊洗好了臉和腳,用復興會統一發放的牙刷(豬鬃產品相當粗劣)沾着粗鹽刷好了牙,躺在牀(竹排牀)上的伍朝業。怎麼也睡不着覺。
兩天前,復興會向整個工程營發佈了招聘公告。五個農場要開始招聘農工了。復興會提供的條件好的不得了。給房子住,管吃,管穿,每個月還有工錢。每人年末的時候,還有一千斤細糧的分紅,要糧食要銀子都行。看病。上學都由農場管。
對於招農工這個事情,大家的看大都是一致的。大家都認爲,這是復興會要招佃戶了。可是當復興會的這個佃戶真的有些奇怪。沒聽說誰家的佃戶會管住、管吃、管穿,還會每個月發工錢的。倒是主家往往都會想方設法的從佃戶身上扒皮。至於年末的分紅和看病上學這些事情,大家更是聞所未聞。
伍朝業倒是聽說過族裡有族學的說法。可是他也只是聽說過,從沒真的見過。誰家的子弟去上過那個族學的。
一般情況下,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大家是不會相信的。但是,對方是復興會,這個事情就變得可能性極高了。因爲復興會的一舉一動。都是匪夷所思的。
大家在私底下就議論過。活了一輩子的老爺子們都說,從來也沒見過哪個大戶會在大災年這麼管老百姓的事情。有些老頭子聽說過。過去好年間,好像有大戶人家施粥的。但是也完全沒聽說過,有像復興會這樣,管住管吃管穿,還管識字管看戲的所在。用一個老頭子的話說,“識字,那是上等人的事體,咱們這些泥腿子也配麼?”
但是,每天不能學會五個字,第二天就不能吃飯。這個懲罰,讓大家現在都會寫幾十個字,數三五十個數了。
至於其他的事情就更加古怪了。什麼吃柴火的大火牛(蒸汽拖拉機),什麼冒煙的大水車(蒸汽提水站),什麼變土爲石(水泥)等等讓大家大開眼界的同時也有些畏懼的東西,再加上覆興會的富庶(用鐵做牆,到處都是鐵器等等)。現在復興會說要招這樣的佃戶,這種事情放在復興會身上,還真的有很大的可能。
相比較而言,讓大家每天都抽出時間來,列隊列走正步,這些事情,反倒不怎麼奇怪了。
伍朝業的想法也是這樣的。他自家雖然有幾畝地。但是,自耕農的日子實在難過。更何況,現在那幾畝地算不算自家的,也很有問題了。因爲自家已經欠了伍朝宗幾百兩的銀子,一旦伍朝宗回到鄉下,自己的地就沒影子了。
伍朝業這輩子,最羨慕的事情,其實就是伍朝宗家的孩子都識字這個事情了。但是,在整個伍家,只有伍朝宗和幾家和他那一房親近的族親才能讀書。自己是沒有這個機會的。
現在,不僅自己的兒子可以在復興會讀書,自己也可以跟着大兵們認字。伍朝業心裡對復興會的善舉是很感激的。
自己的班長,那個才十七歲的大兵說的多好啊。“識字,不爲了別的,就是不要當個睜眼瞎,被地主老財們騙。”伍朝業以前不過是覺得讀書高尚,現在他卻覺得讀書很有用了。自己是怎麼欠下伍朝宗家幾百兩銀子的,要是自己過去會數數會算賬,很可能就沒有這樣的事情了呢。
對伍朝宗的仇恨和對復興會的感激,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煎熬着伍朝業。讓他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睡在他兩邊的人都被他折騰醒了。
最後,伍朝業終於下定了決心。他下牀穿好了草鞋,大聲的喊道:“報告!我有事情要向班長反映!”
“我常和大家說,要相信羣衆。要相信組織。你們看,羣衆是最講良心的。這個伍朝業不就是個眼亮心明的羣衆麼!”在救災建設委員會會議上。王書輝對參加會議的全體幹部說道。
“我們復興會和地主老財們有私仇麼?我王書輝和地主老財們有私仇麼?沒有,都沒有。我們復興會是要救人民的。具體到鬆滋縣的環境下,我們就是要抗旱救災的。抗旱救災,最主要的就是讓當地羣衆能夠吃上飯。這個飯從哪裡來,就是要靠我們領導本縣的羣衆,在本縣的土地上種出來。”
王書輝用眼睛環視了一下會場。看到所有的幹部都在聚精會神的聽他講話,他就繼續說道:“確定了這一點,我們下一步的工作就明確了。五座大型農場。按照我們在枝江的實踐結果證明,它的產出,只能保證兩萬人左右的糧食供應。”
“那麼,現在還有源源不斷的災民被吸引到難民營來,我們要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呢?我們只能領導羣衆,開拓和建設更多的大型農場。”
“這樣一來,我們就要面臨一個問題了。鬆滋縣的土地。都是縣城裡的那幾個地主老爺的。我們建農場佔的地,都是他們家的。”
“前兩天有些同志對我說,地主也不都是壞人,好地主也是有的。那麼這一次,我準備聽從一次這些同志的意見,我準備派人到縣城裡和地主們談判一次。由我們復興會出錢。從這些地主手裡買下這些土地,給鬆滋羣衆耕種謀生。”
“我們這次就看一看,鬆滋縣裡,或者說全天下,到底有沒有長了人心。有善心,關心老百姓死活的好地主!”
“我也不會故意按照災年的田價買他們的地。我就按照江南地區的上等水田的田價,給這些地主出價。這一次,大家就可以看一看,這些地主老財是怎樣一副面孔啦!”
在復興會裡,能說出“地主也不一定都是壞人”這種話的人,那是絕對非常的稀少的。具體的講,只有兩個人能說出這種話來。一個就是牛金星,一個就是顧君恩。同爲顧問人員的宋獻策都不會說這種話。因爲宋獻策不過是比自耕農強一點的,本身也要參加勞動的小地主家庭出身。
本來,宋獻策去了京師,爲復興會活動荊州衛指揮使的位置去了。牛金星則去了荊州,幫助復興會和荊州知府溝通去了。只有顧君恩一個人這次隨着王書輝一起到鬆滋縣。
說實話,顧君恩對於鬆滋士紳們的不識時務是非常不滿的。他在復興會半年多時間,已經知道了王書輝的行事風格。這個人講究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滅其滿門。”的原則。
和王書輝接觸了半年多,顧君恩隱隱約約的有一種感覺。他覺得王書輝並不是對地主有什麼個人的不滿。他發現王書輝對於地主,是一種更讓他覺得恐懼的態度:王書輝好像並不把地主們當成人來看待。
他覺得在王書輝眼裡,地主士紳們好像都是豬狗畜生一樣的東西。死了幾個工人,王書輝會揪心拉肝的心疼。但是殺掉地主,王書輝表現的好像如同殺幾隻雞一樣平靜。
王書輝對於普通老百姓表現的像個救苦救難的菩薩一樣。對於那些流民,和那些農民的孩子們,王書輝關心照顧的無微不至。而對於地主士紳們,王書輝卻認爲,對他們進行滅門好像是個非常平常的事情。
顧君恩就親眼看到王書輝教訓執行“清繳流匪,清除地主,建立基地村”計劃的幹部們。王書輝對一個營長說:“地主這種反動存在,不僅僅說把他本人殺掉就完事了,我們必須要堅決的把他們連根清除。他們的老婆,他們的父母,他們的孩子,雖然沒有直接參與對人民的掠奪和壓迫,但是他們本身,卻是在享受這些掠奪和壓迫的成果的。”
“你看那些小孩子覺得可憐,下不去手。那我問問你,這些小孩子,難道不是喝着人民的血,吃着人民的肉長大的麼。你可憐地主崽子,你就不可憐無數因爲飢餓貧困而死去的勞動人民的子孫麼!”
顧君恩當時聽了王書輝說的話,有一種好像被一道閃電擊中了的感覺。他很難把這個平靜的要求幹部們對地主斬草除根的人,和那個在日常生活裡,對工人們親切和氣,對流民們關懷備至,對幹部們平易近人的年輕人聯繫在一起。
顧君恩聯想起每次王書輝提到地主紳士們時,那種平靜的眼神,很難想象在這個手人中,會有多少個地主士紳被舉家屠滅的。
到了鬆滋縣之後,顧君恩還希望鬆滋縣的士紳們能夠有些眼色,不要自己找死。沒想到這羣土棍,居然主動進攻了正在救助災民的復興軍戰士。在那個時候,顧君恩就知道,王書輝已經把手按在了屠刀的刀柄上了。
即使如此,顧君恩還士希望王書輝能夠網開一面,採用不那麼暴烈的手段對待鬆滋縣的士紳們。本來他是不抱什麼希望的,但是他還是在一次會議上,提出了“不是所有的地主都是壞人”的觀點。出乎意料,居然有幾個幹部贊同了他的觀點。
正是因爲這樣的原因,王書輝才決定,給這些鬆滋縣的地主一個機會。
看着旁邊坐着的顧君恩臉上一副興奮的表情,王書輝在心裡發出一陣陣冷笑。
王書輝知道,反動派之所以是反動派,就是因爲他們死不改悔。
他深信,鬆滋縣的地主們,會給所有的戰士和幹部,做一個生動的反面教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