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陽光熱辣辣地烘烤着沙漠,蔚藍的天空中連一絲雲都沒有,空氣在陽光下顫抖出陣陣水狀的波紋,八百里瀚海沙漠死一般的沉寂,就算是號稱沙漠之舟的野駱駝也不敢在這正午時分跑出來撒野。一羣黃羊悠然地在胡楊林中憩息,除了幾隻年幼的小羊不安生地跳躍着嬉戲之外,數百隻成年黃羊安靜地趴在樹蔭下反芻,突然,擔當警戒的黃羊不安地鳴叫了起來,頭羊快速地立起身子,豎起耳朵,雙眼緊張地注視着遠處的一個大沙丘。
一陣沙塵從沙丘背後揚起,緊接着數十名全副武裝的騎兵出現在沙丘頂上。是人類,還帶着武器。頭羊察覺到了危險的臨近,不再遲疑,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率領着黃羊羣轉身衝出了胡楊林,向着林邊草原的深處逃去。那羣騎兵早已發現了亡命飛奔的黃羊羣,但並沒有試圖追趕或是堵截,相反,這支騎兵中分出十餘騎小心翼翼地進入了那片不大的胡楊林仔細地搜查了一番,接着,一個看起來像是長官的騎手低聲對身邊的一位騎士吩咐了一聲,那名騎手轉過馬頭向着來路狂奔而去。
熱,真他媽的熱。胤祚一身的盔甲被陽光一烤,簡直就像呆在蒸籠裡一般,雖說在這沙漠上已經行軍了一個半月,可胤祚依舊沒法子習慣這種酷熱,心裡頭直感嘆:當兵打仗這碗飯確實不太好吃。康熙三十五年二月,康熙發兵十萬,分東、中、西3路進擊:由黑龍江將軍薩布素統兵九千組成東路軍,越興安嶺,出克魯倫河,側擊準噶爾軍;由撫遠大將軍費揚古統兵四萬六千人馬組成西路軍,由歸化(呼和浩特)、寧夏越過沙漠,沿翁金河北上,切斷噶爾丹退路;振武將軍孫思克率綠營兵一萬自陝西出發配合西路軍出征;康熙老爺子自率三萬四千人組成中路軍,出獨石口(今河北省赤城北),經克魯倫河上游地區北上,切斷噶爾丹退路,與東西兩路軍夾擊噶爾丹軍。
胤祚作爲成年阿哥中兩個知兵的阿哥,此次也奉命隨駕出征,跟着康熙老爺子的中軍一道討伐葛爾丹。老爺子之所以帶上胤祚,一來是擔心自己不在京中,胤祚又跟太子鬧家務,儘管胤祚這些年來夾起尾巴做人,表現得如同個五好青年似的,可老爺子還是放心不下,他算是看明白了:每回小六和哥幾個鬧家務,到了頭來,總是別人吃虧,這回乾脆把胤祚帶在身邊,也省些事兒;二來嘛,也是想給胤祚個出頭的機會,展示一下知兵阿哥的能耐。老爺子的心思胤祚心裡卻是有數的,不過能出征倒也遂了胤祚的意,這貨前世那會兒就盼着天下大亂,也好玩個打仗之類的勾當,這會兒算是趁心了,只是從二月到四月,走了兩個多月的時間,仗沒打過一次,沙塵倒是吃了不少,卻讓胤祚有些開心不起來。
“報。”一名遊騎從大軍的前列快速衝來,到了康熙的馬車前甩鐙下馬單膝跪下,大聲道:“稟皇上,我大軍前鋒已出瀚海,前面就是圖拉,前軍統帥圖海請皇上訓示。”
一聽大軍即將走出八百里瀚海沙漠,康熙登時來了興致,一掀馬車上的明黃色布簾,站了出來,面帶微笑地下令道:“傳令圖海立刻拿下圖拉,不得放走一人一騎。”
“皇阿瑪,兒臣未經歷過戰事,想借此機會到前軍觀摩一二,請皇阿瑪恩准。”胤祚在馬上抱拳行了個軍禮。
“唔。”康熙微笑地看着自己這個六兒子,十六歲的胤祚身材高大,常年的習武更是令其顯得極爲彪悍,除了嘴脣上的絨毛顯示出胤祚的年幼外,完全就像一位久經沙場的軍中大將。康熙老爺子一揮手道:“好,去吧。”
“得令。”胤祚心頭狂喜,放開馬蹄子,領着十餘騎貼身衛士跟着前頭的傳令兵追了下去。
不容易啊,咱到這朝代都熬了十年了,好不容易撈着回仗打,怎麼着也得折騰一番。觀摩?毬!老子也得嚐嚐見血的滋味,那些個陣前斬將的把戲咱也耍耍,也不枉咱費了老大的勁穿越一回。胤祚心裡頭甭提多得意了,馬衝得飛快,轉眼間就趕上了那個傳令兵,一路喜笑顏開地來到了前軍。
“全軍出擊。”前軍統帥圖海眼一瞪,大聲下令。前軍將士立時按照預定部署分成數路向前方不遠處的一羣蒙古包圍了過去,胤祚剛一拉繮繩也打算隨軍發起衝鋒,圖海發話了:“六阿哥稍安勿躁,就隨老夫觀戰得了。”
觀戰?觀個屁戰,老子是來打仗的,看別人玩刀片子,咱站一旁算個啥事兒?胤祚正打算不理會圖海的話,領着自己的親衛隊衝上前去,數十騎圖海的親衛就圍了上來。衛隊長大聲道:“圖帥有令,貝勒爺乃千金之軀,不得犯險。”厄,這死老頭管得還真緊。胤祚瞅了瞅圍着自己的數十騎人馬,再看了看緊繃着臉的圖海,心中雖有氣可也無可奈何,雖說以他此時的武功,完全可以輕鬆擊敗這羣騎兵,可違抗軍令的罪名卻不是他能擔得起的,再說圖海也是一番好意,胤祚也只能悻悻地收緊了繮繩,慢慢地踱到圖海身邊,看着前軍將士衝殺。
圖拉與其說是個小鎮子,不如說是個牧民的聚集地,草原上的牧民都是遊牧而生,很少在一個地方定居下來,圖拉之所以有這麼多牧民在,只是因爲蜿蜒的克魯倫河支流流經此地,形成不少大小不一的海泡子(湖泊),水草肥美,吸引來了不少的牧民在此放牧,當然,這些牧民都是葛爾丹的手下。
在圖拉定居的牧民本就不多,也就是千餘出頭,其中成年能戰之士就更少,加之根本沒想到清軍竟然能穿過八百里瀚海沙漠這道天險,壓根兒就沒有采取任何的防範措施,等發現清軍騎兵已經發動攻勢時,再想逃走已經來不及了,但這些蒙古牧民着實勇悍,面對着四面八方如同潮水般涌來的清軍,沒有人跪地求饒,所有能拿起武器的牧民都奮起抵抗,就連婦孺也大聲吶喊着、廝殺着,只可惜人數太少不說,事起突然也沒能有效地組織起來,不過片刻工夫就在清軍大隊騎兵的圍攻下全軍覆沒了。
戰爭,這就是戰爭?眼看着衆多的生命就這麼輕易地倒在自己眼前,胤祚心裡頭一陣抽搐,耳聽着戰場上傳來的陣陣慘叫聲,再看到清軍騎兵大隊揮刀砍殺,連孩童也不放過的場面,胤祚心中沉甸甸地,有種說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