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一輛馬車停在醫館門口,阿九四人站在車旁,與衆人告別。
“紀老弟身體不適,不能出來送你們了,我就幫他多說一句,一路保重。”石煥笑道。
“紀叔叔真的沒事嗎?”阿九蹙眉問。
石煥搖搖頭,說:“別瞎擔心,他自己就是神醫,心裡有數的!”
“你們放心的去堯都吧,還有我這個神醫谷二小姐在呢,”沈如伊很有義氣的拍拍胸口,“到時候我跟着紀叔叔一起,與你們在堯都會合。”
阿九拱手向她道謝,楚陌景擡頭,朝門內看了看,神情淡淡,眼中卻有些擔憂之意。
宋若詞跳上馬車,阿九握住楚陌景的手,正要上車,秦二虎急急忙忙的出來,手上捧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小輕鳥:“阿九,你把它忘了!”
阿九頓時抿脣笑了,將小輕鳥放在肩上,朝秦二虎揮了揮手。
馬車轆轆遠去,石煥臉上的笑容就黯了下來,邊往回走邊問沈如伊:“沈姑娘,紀老弟身體如何?”
“身體無礙,就是少了十年內力,”躲開了楚陌景幾人,紀恆卻瞞不過石煥,沈如伊搖搖頭,“一時可能緩不過來。”
石煥嘆了口氣,走進內堂,卻看到紀恆已經起來了,站在藥櫃前抓藥,石煥無奈的開口:“你怎麼不好好歇着?”
“孩子們走了,我不好去送,總可以悄悄看着的。”
紀恆說着,伸手去拿扶梯,準備去拿上面藥櫃中的一味藥,沈如伊連忙攔住他,扶他在桌邊坐下,瞪着眼睛說:“我知道您要拿什麼,我來就好了!”
“你知道我要拿什麼?”紀恆笑道。
沈如伊爬上去拿了少許參須下來,包好遞給他:“上面一排藥材,能固本培元的就這一種。”
“沈姑娘真是聰明。”紀恆看她分量也拿得很準,不禁誇了一句。
沈如伊翻了個白眼,“雖然我醫術比不上我爹爹姐姐,也比不上您,但在同輩人中也算是極佳的,否則我爹就不會讓我來了。”
紀恆聽得直笑,點點頭,就坐在桌邊指點她抓藥。
眼見兩人相處甚歡,且很能談得來,石煥也放心了,阿九他們雖然走了,沈如伊這孩子也不錯。
沈濤走到門口停住了腳步,看了一會兒,回去就寫信傳回了神醫谷。
北郡之事告一段落,阿九四人也低調地趕往堯都千層塔。
正如紀恆所言,凌茂羣這時候真的是自顧不暇了,他被楚陌景的雙闕劍刺中,又被其打傷,再加上魔教這段時日接連出事,早就有人心生不滿,想趁亂上位了。
“公子。”房內,映瓊把一張紙條遞給躺在椅子上養傷的段承澤,段承澤被楚陌景隨手打了一掌,當時石塊落下的時候,他很狡猾的讓凌茂羣擋了大部分的勁力,所以他的傷勢並不重。
段承澤展開紙條看了一眼就笑了,“魔教內要有動靜了。”
映瓊聞言立即道:“要不要我們趁機動手……”
“不急,我師父這個人底牌衆多,而且相當精明,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倒下?他受傷是真,可多半是做給別人看的,”段承澤彈了下紙條,紙條霎時化作了飛灰,“越是這種時候,我就越是要表明忠心。”
“那……公子打算怎麼做?”映瓊一時不解。
段承澤沉思片刻,不答反問:“最近江湖上有什麼大事嗎?”
“好像沒什麼,”映瓊想了想,倏地“啊”了一聲,“對了,奴婢日前收到一個消息……催魂鈴再度現世了!”
“催魂鈴?”段承澤坐直了身子,皺了皺眉:“什麼時候的事?”
映瓊解釋說:“沒多久,就是這一月內發生的事,拿着催魂鈴的是一個年輕女子,性情不定,她最先出現在青陽城……現在應該是在堯都附近,據情報上所言,這女子似乎與留聲閣有怨,但凡留聲閣外出的弟子遇到她,都絕無生還。”
“留聲閣,天下暗器之家啊,”段承澤饒有興趣的摸着下巴,“聽說留聲閣現在當家的是他們少閣主,我一直想會會這個柳雲笙,真是巧了……映瓊,去給我收拾東西。”
“公子要出門,在這種時候會不會……”
“我師父疑心甚重,就算是他徒弟,他這時候也不會信任我,我出門,一是讓他安心,二要向他表忠心,三嘛,就是爲我自己的事了。”
“可公子要怎麼表忠心?一不小心教主可能會認爲您是臨陣脫逃了。”
段承澤一擡手,笑道:“徒兒聽說催魂鈴現世,想將它尋來獻給師父……你覺得這個理由如何?”
“公子此舉,可謂一舉三得!”映瓊心悅誠服,退下收拾東西去了。
段承澤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手指敲着桌面,輕輕笑了笑,“千層塔也在堯都,不久將要開啓,我就不信楚陌景他們不會去……加上這守株待兔,何止一舉三得?”
烏雲密佈,天邊陰沉沉的一片。
堯都是天下最負盛名的地方之一,論繁盛,恐怕還要更勝青陽城一籌,究其原因,一是千層塔,二是留聲閣,三是煙雨樓,前兩個都是因爲本身之地聞名,最後一個卻是因爲裡面的人——煙雨樓中,有江湖第一美人納蘭漪。
西郊城外,十多個留聲閣的人往城裡趕路,忽然間,“叮鈴鈴”的聲音由遠及近,由小到大的響起,十多個人當即高度戒備。
可是沒用,鈴聲無孔不入,就算他們捂着耳朵,二重鈴聲響的時候,照樣七竅流血。
眼看着同伴一個個的倒下,爲首的那個人拼盡全力放了信號彈,滿含怨恨的倒在了地上。
鈴聲停下,一雙女子的腳行至此處,淡黃色的衣襬掠過,沒沾到一絲血跡,去如來時,悄無聲息,或許,多了一絲微不可察的低嘆。
不多時,留聲閣的人趕到了,當先騎馬的那個年輕男子,劍眉星目,長得俊俏之極,他的嘴角自然的上揚,可見是常笑的,但此時他臉上卻毫無笑意,只見他翻身下馬,查看了十幾個死者。
“少閣主,他們七竅流血,還是死在催魂鈴之下!”有人含怒開口:“究竟是誰……跟我們留聲閣這樣過不去?”
柳雲笙握緊雙拳,一字一句的說:“不管是誰,都不能隨意殺害留聲閣的人,我一定……一定要爲死去的弟子們討回公道!”
“少閣主……”
柳雲笙望着死者,目露哀慼,閉了閉眼睛,“把他們帶回去……安葬吧!另外,發消息告知在外的人,先別急着趕回堯都,等候傳召!”
“……是!”
山雨欲來風滿樓,江湖從來都不平靜。
天氣也是如此,半個月來,烏雲遮了半邊天,接連下雨,這日,更是暴雨交加,如傾盆而落。
阿堯都有條護城河,喚作清波河,常年有畫舫大船遊於其上,遍覽堯都盛景。
經過半個多月的趕路,阿九四人也到了堯都城外的護城河邊,綠草如茵,草木茂盛,水天一色,本是極爲美麗的風光,卻不想被這暴雨擾亂了欣賞的心情。
祁少陵穿着蓑衣坐在車前駕馬,阿九卻在車內坐立不安,甚至急得團團轉,當然不是因爲這暴雨,而是因爲……楚陌景受了風寒,發燒了!
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可問題是紀恆封住了他所有的武功,以至於他在一個月內跟普通人無異,本來麼,就算如此,楚陌景畢竟也是自小練武,身體比一般人強太多,不可能輕易生病的,但關鍵在於楚陌景的體質,他生來體質至寒無比,所以才練了至寒真氣,如今被封了內力,體質卻沒變,再被這鬼天氣一折騰,便病得一發不可收拾了。
楚陌景躺在馬車裡,許是體質原因,他發燒也與常人不同,額頭滾燙,身體卻冰涼得嚇人,阿九握着他的手,一點溫度都沒有,她紅着眼睛,心疼得都要揪起來了,卻不知怎麼辦纔好,只能把紀恆給得要先喂他吃下,等進了城再去找大夫。
祁少陵也知道,所以才加快速度趕車,偏偏遇上這暴風雨,真是急死人。
“駕——”祁少陵一樣馬鞭,突然,車輪陷進了一個凹坑裡,怎麼也出不來,他連忙下車去推,可卻無濟於事。
宋若詞察覺到動靜,也下車來看,一看這狀況也懵了,“祁少陵!現在怎麼辦?”
馬車太大,加上風勢雨勢太大,一點也推不動,宋若詞一起幫忙推也沒用,祁少陵踢了踢車輪,“什麼破車子,進了城我就砸了它!”
阿九掀開車簾,咬脣,“難道要等雨停嗎?”
“這雨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停,我們等得了,師兄也等不了!”
祁少陵捏着拳頭,往四周查看,驀地,他目光頓住了,只見清波河上,一艘大船出現在了視線裡,漸行漸近,他抹了把臉,“有辦法了!”
“你是想上船?可人家不見得會幫我們啊!”宋若詞也看到了,說話間,那船已經很近了,“再說,萬一是黑船怎麼辦?“
祁少陵眉宇間盡是煞氣,“管不了許多了,他們不幫也得幫,大不了我們多給些報酬,如果是黑船那就更好了,黑吃黑便是!”
說罷,祁少陵讓阿九把戰魂槍拿給他,阿九偏過頭看了看,把槍扔給了他,“我看這船富麗堂皇,不像是屬什麼勢力的,應該是堯都中的富貴人家……不過你也要小心!”
祁少陵接了槍,一甩斗笠,輕身掠去,腳尖點水便上了船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