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相會下

40相會(下)

兩人一問一答,互相交待了幾日來各自的動靜。謝照越靠越近,謝開言的耳角升起一抹紅暈,他低聲笑了笑,拉開了一點距離,也讓自己更能順便地說下去。

“我能走過流沙原來到這個沙丘上,就能證明狄容已經修好了浮橋。他們在整裝隊伍,不出半日就會攻過來。據親信傳報,大頭領動了脾氣,將多年攢下的銅弩車拖了出來,打算押住頭陣。”

謝開言連忙打斷謝照的話,關切地問:“你怎麼樣?”

謝照笑了笑:“你不是早就算好我的下場了?”

謝開言抿嘴,耳尖再次浮現淡淡紅色,漆黑的眼睫刷下來,應和一張雪白的素顏,模樣顯得溫文乖巧。謝照垂眸看她,還沒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溫軟的脣已經落在她的耳尖上,引得那抹淡紅更深沉了些。

謝開言驚醒過來,退開了一步,啞聲說道:“爲了保護我們自己的勢力,委屈你了。”

她說的委屈並非客套,實則確有其事。

阿照隱身在狄容部落中,十年來培植出自己的親信力量,多達四千人。他們整編爲輕騎軍,攻城掠地來去如風,平時唯謝郎馬首是瞻,在北疆逐漸闖開了名氣。既然帶有行軍之風,能力又不差於任何一支正規軍,輕騎兵落草在狄容裡,的確有屈才之嫌。阿照蹉跎十年歲月,本想帶着他們退向外域,遠赴更深更廣的天地。恰逢謝開言來到狄容,與他相認,面授各種機宜,他的前途從此明朗了起來,再也沒有暗沉沉的霧障橫亙在心中。

第一步,謝開言需要阿照不着痕跡地觸怒大頭領,與狄容逐漸脫離勢力。阿照依言行事,放走句狐及衆多女奴,招致大頭領的嫌惡,隨後的連城鎮夜襲,大頭領自然只出自己的嫡親隊伍。

第二步,夜襲那晚謝照暗助子弟兵,用箭驅趕六百騎兵上浮橋,將大頭領的嫡親一派殺了乾淨,大頭領折了前鋒軍,果然懷疑夜出的謝郎一族做過手腳,曾口出惡言,將他們驅趕出了峽谷。謝照順勢退出狄容,振臂一呼,帶走三千死忠,駐紮在北方村落裡。

第三步,就是即將到來的對戰,謝開言有意保存輕騎勢力,不使他們孤身涉險,不使他們暴露在華朝邊防線上,引起邊防軍營的警覺,她悉心吩咐謝照,請他帶着部衆安置下來,多則一月之後,便能和蓋家軍匯合。彼時,他們能真正形成第一股謝族力量,或許能留在連城鎮,以圖後來的發展。

說到立足之地,蓋大、謝照都提到了隱患,心裡沒有謝開言那樣穩定。“連城鎮是塊寶地,處在可攻可守的邊境線上,你認爲太子沉淵會放過它嗎?”

謝開言想得很通透,耐心說道:“葉沉淵當然不會放過連城鎮,之所以未發兵攻打關外,是因爲他忌憚兩件事情。一是關外地形多變,流沙原暗藏殺機,他的騎兵和箭衛難以辨認路徑,即使能夠來到狄容藏身的峽谷裡,軍隊又無法發揮陣地戰的威力,所以他遲遲不動這方地。二是連城鎮處在華朝境外,屬於多方流民的混雜之所,在葉沉淵派出特使前,連城鎮已經臣服於狄容,自行發展成一股勢力。華朝如果發兵硬攻,連城鎮夥同狄容撲殺過來,戰火勢必蔓延到邊防兵營和巴圖鎮,這樣就會打亂華朝邊界的安寧,甚至能引起北理的窺視。所以我推測,葉沉淵一定會使用懷柔政策招撫連城鎮,分化狄容與連城的聯盟勢力,果然,卓王孫以特使身份來到連城鎮,時機出現得剛剛好。當蓋大哥假借馬場主口吻提出免徵課稅、獨立管制的要求時,卓王孫請示葉沉淵,不出三日便首肯了。這些都能預見葉沉淵的野心。”

蓋大用一陣時間慢慢消化了這段說辭,想明白了一些聯繫,極爲震驚地問道:“謝姑娘是說卓公子來連城鎮,不是討要彩禮那麼簡單?”

謝開言搖頭:“彩禮算什麼,和連城鎮得天獨厚的地域位置一比,簡直如毛髮一般脆弱。卓王孫作爲特殊,行使葉沉淵賦予的各項軍政權力,可見葉沉淵對關外極爲重視。如果我是卓王孫,想不着痕跡拿掉連城鎮,一定要合乎常理地出現,羅織罪名使馬場主動彈不得,乖乖臣服在腳下,這個時候,就需要一件有利的事情來推動一切,於是卓王孫故意滯留趙宅,帶着大批彩禮行走在北疆,甚至將護衛軍官調離,引得小飛來劫道。小飛果然來了,他出手就表示連城鎮出手,卓王孫順勢來到連城鎮,還未開口質問,不成器的馬場主已經趴在了地上,表示痛快臣服於華朝。卓王孫見目的已達,想回程述職,被我挽留了下來,拉進了我們的計劃。”

蓋大低頭聽完,有些憂心忡忡看着謝開言。謝開言笑了笑,道:“蓋大哥還在擔心今後的歸途麼?”

蓋大嘆息:“連城鎮一旦併入華朝,太子沉淵怎麼會容忍我們發展勢力,因爲我們畢竟是前南翎遺民,囤積兵力就有反抗的嫌疑。”

謝開言微微一笑:“我沒有說一定要留在連城鎮。”

“此話何解?”

謝開言面朝連綿起伏的塞外景色,淡淡說道:“我這裡有兩步計劃,蓋大哥參與第一步,至少要爭取到連城鎮免徵賦稅的這項權力,用以向太子沉淵表示連城安分守己,不生反心。因爲你想,在如此大的利益驅使之下,連城還要反,實在是得不償失。只要葉沉淵不滅連城,我們就有長久的立足之地。到時我會殺掉馬場主,將你推上鎮主之位,你帶着小飛留守前沿,我退出連城鎮與阿照匯合,取代狄容的位置。連城的作用很明顯,是關外廣闊天地的門障,處理得當,一定能發展成富饒的城池。最後一戰完畢,我變成第二個狄容,你變成第二個馬場主,我們重新形成首尾相連之勢,牽制住華朝的邊防,迫使葉沉淵不能輕易動作。”

蓋大憂思:“我只怕待消滅狄容後,太子沉淵不等我們喘息,就發兵攻佔連城”

謝開言回過臉微微一笑:“這樣的事情聽起來葉沉淵極有可能會做。”畢竟邊防重地,豈容他人酣臥,無論葉沉淵知不知道連城鎮裡藏了前謝族黨羽。

那麼推斷下去,就得取決於卓王孫的能力。卓王孫能看出多少,傳信回去,就表明葉沉淵看出了多少。

“那怎麼辦?”

謝開言仰望無窮無盡蒼穹,說道:“我們退向域外,去北理也好,去番邦也好,利用謝族積攢的地下財富重新組建一座城池,扶植出一個全新的帝國。你有信心重新再來嗎?”

蓋大堅定道:“有。”

謝開言道:“那就好。”

駱駝荊棘樹隨風抖落幾片葉子,撲在謝開言身上。謝照替她拂去沙塵與落葉,聽着她簡短講述與蓋大等人的決斷。他知道她急着趕回去準備,沒再強留她,只是笑着說:“謝一,你親我一下,我就放開你的手腕。”

謝開言沉着臉道:“阿照你又胡鬧。”

謝照從懷裡掏出一張薄薄的木片,迎着光亮,灑落細細密密的線條。謝開言被斑駁畫刻吸引住了視線,擡頭看向他高舉的手,不料,他極快落下一吻印在她的面頰上。

“阿照!”謝開言紅了臉頰,伸手便拍向他的胸膛。

謝照笑着躲過,將木片依在樹枝上,輕輕一躍,先行下了沙丘。明朗的陽光拂照過來,爭先恐後穿過木刻線縫,地上馬上落出一幅栩栩如生的地形圖,就像是隨風轉變的皮影畫。

神奇的阿照,總是能夠創造出神奇的場景,此刻也不例外。

謝開言低頭看了小半會,沉澱心神,小心翼翼收起木刻畫,再用半個時辰走回了連城鎮外那片草地。

可是,竹籃還孤零零地翻落一旁,本該系在藤條上的兔子卻不見了。

一個時辰前。

南院書房內,卓王孫展開一幅工筆細緻的北疆區域圖,細細查看。利用加急快馬趕回來的騎兵侍立一旁,向他稟告諸多事宜。

“這幅地圖是巴圖鎮八十高齡的畫師趕製出來的,每一處地方都經過了老羊倌的核實,確保地形無誤。公子提調的騎兵與箭衛已經趕至連城鎮外十里處,在野地紮寨,全部換上邊防軍營的普通衣裝,扮作屯田散兵,等候公子的差遣。驛站傳來謝照資料,此刻由我帶來,公子可否要查看?”

卓王孫未擡頭,冷淡道:“放在案上。”

兵士放下錦袋,行禮退出書房。

卓王孫記住連城鎮至流沙原、再到天階山峽谷地形後,拆開袋口,取出布帛查看上面的蠅頭小字。“謝照,男,前南翎國謝族人,爲族長一派守護,自幼隨侍族長,學習騎射。十年前離開謝族,混跡於關外部落,有連城拔寨之勇,人稱‘粉面謝郎’。”

卓王孫靜默佇立一刻,盯住“隨侍”二字,突然起掌拍向了桌案。強風侵襲之下,木案化爲碎末飛散,他毀去布帛,起步走向門外。

到底是什麼人,竟然能突破男女之防,讓他堂而皇之地留在了一個姑娘身邊?

卓王孫抿緊脣,雙袖掠起一陣寒風,眼裡的光探向了關外。前方,馬辛發足追趕一道熟悉的背影,纏住她,說了什麼。他緩緩走上連城鎮門樓,抿嘴唿哨,招呼下一隻黑爪金腳環的鷹隼,將一道密函送回了汴陵,喚道:左遷火速趕至巴圖備戰。

天幕下,謝開言越走越遠,馬辛與蓋飛扭打在一起。卓王孫居高不下,極目遠視,細細丈量謝開言的步速,待人散,再緩慢走向草地邊緣。

一隻白胖的兔子孤單單趴在地上,像是被遺棄的玩偶。卓王孫隨手揮了下衣袖,劃開繩索,任由兔子蹦跳着走遠。草尖上的露珠垂落下來,撒在兔毛上,雪白的毛髮一塊塊溼掉,然後又風乾。他耐心地站在原地,看着兔子四散着覓食。

差不多替謝開言放牧了一個時辰的傻兔子,遠處出現了主人家天青色的身影。卓王孫在內心稍稍推算,旋即明白謝開言走了多遠,大致從哪個方向回來。

卓王孫彎腰提起兔子耳朵,背手站在一旁等候着。

謝開言走近竹籃散落之處,果然開始尋找遺棄的兔子的蹤跡。一株莎草旁,卓王孫長身玉立,不容她忽視。她遲疑地走上前,隔開一兩丈的距離站定,啞聲問道:“不知公子是否見過一隻兔子?”

卓王孫負手而立,淡淡道:“什麼樣的兔子?”

謝開言忍不住伸手比劃了兩下:“白色的,有點胖,像團糯米。”

卓王孫注視着她的如水眉目上,靜立不語。

謝開言皺了皺眉:“沒見過麼?那擾亂公子靜思了,我這就退下。”

卓王孫依然佇立不語,揹負的雙手微微動了下,胖胖的兔子被懸吊在指尖,立時掙扎起來。陽光下,一團陰影不斷晃動,撲閃着草色,劃開了黑白界線。

謝開言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她好奇地探向卓王孫身後。怎奈卓王孫穩佇不動,衣襟盛滿清寒之色,渾然天成的矜持及尊貴氣息便顯露出來。謝開言咬咬牙,自行走到他身旁,拉住他的手腕,從他的指尖解救下了兔子。

好在卓王孫並未避過身子,站在原地僅是清淡說了句:“以後不能隨便丟下他。”再瞧了她一眼,先行離開草地。

謝開言摸摸爬上一抹胭脂霞色的臉,彈着兔子耳朵,走回竹籃邊。“傻兮兮亂跑什麼,當心被下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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