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澤赫對着熟睡的問玖,心中叨咕着:就知道吃和睡,真是一點不拿自己當外人。
風問玖睜着惺忪睡眼,安安靜靜地躺在牀上,仔細打量着周遭的佈置,雖說東西都是那幾樣,但是大小卻翻了幾倍,尤其這張牀都足夠舒舒服服地躺下三四個他了,而且睡着軟軟地一點都不硌。
“看夠了嗎,不吃,雞腿就給狗了。”沐澤赫威脅道。
“吃吃,不吃多浪費呀!”風問玖從牀上跳起來,連鞋子都沒穿就奔向桌子,看着滿滿一桌子菜,直流哈喇子,這等情景也只有門中有大事,爹孃纔會張羅的。
“就我倆嘛?這會不會太多了!”風問玖不敢確定兩個人真的要吃下這許多東西。
“又沒讓你吃完,別說話,好好吃,別連個吃相都沒有。”沐澤赫冷着臉說,其實從頭到尾,沐澤赫從未給過風問玖哪怕一個好臉色,可是這個孩子卻一直心懷感激地纏着他,並且覺得他是好人,這讓他詫異之餘,徒增更大的嫌棄。
“嗯,”風問玖一邊啃着雞腿,一邊衝着沐澤赫連連點頭,腳一直踩在冰涼的石地板上,似乎意識到有些冷了,從地上縮起,卻有點控制不住平衡,坐在凳子上都有些東倒西歪。
“去穿鞋。”沐澤赫瞅了瞅風問玖的腳,搖了搖頭便一臉事不關己的樣子,言語中帶着命令的口氣。
“好。”風問玖趕忙起身,總覺得沐澤赫的口氣中隱含着危險,所以還是老實點比較保險,這是作爲一個孩子的預感,所以最會看臉色行事。
風問玖手裡拿着沒啃完的雞腿,迅速衝到牀邊,卻因爲太心急,而跌倒在地,手重重地磕在牀沿上,那一刻,鑽心的疼痛傳入風問玖的大腦,可是他卻硬生生地憋了回去,眼中擠出的淚也被另一隻手無形的拭去,只是實在是疼到無法承受,便久久沒有動靜,反而惹得沐澤赫不悅。
沐澤赫看到跌倒的風問玖,只覺得無奈,看他一直坐在那裡,總覺得不對勁,“喂,穿個鞋,怎麼那麼慢啊!”沐澤赫喊話,卻久久聽不到應答,怒火上涌之餘,他起身走到一直以背面相對的風問玖身邊,才被眼前的狀況驚駭。
風問玖的臉色慘白,還有忍不住的淚奔涌着,嘴脣被牙齒咬的快滲出血來,右手一直被左手緊緊地按着。
“怎麼了?”
“……”風問玖不說話,也是他實在疼到已經說不出話了。
“手給我看看。”風問玖扭向另一邊,他不想讓他的沐哥哥煩心,可是沐澤赫卻霸道的扭過風問玖的身子,抓起他手的瞬間,風問玖終於忍不住大叫出聲“啊——”。
看到右手手背上醬紫色的腫塊,沐澤赫顰眉大罵:“你是笨蛋嘛?痛就哭出來啊!”
風問玖原本以爲只要自己忍着,沐哥哥就不會生氣,誰想沐澤赫反而發了更大的脾氣,頓覺自己更加委屈,敞開了喉嚨開始大哭。
“來人把大夫請過來。”沐澤赫衝着門口喊道。
風問玖越哭,手就越疼,隨後發覺哭一點用處都沒有,他才漸漸停下來,淚水慢慢減少,手上開始涼涼地,才發現沐澤赫給他塗上了什麼藥膏,痛覺竟然減輕了不少。
“沐哥哥,你別生我氣,好不好,風兒以後一定乖乖地,再也不調皮了。”
沐澤赫實在拿風問玖沒辦法,一個一直閒不停的人,總是惹得他心煩意亂,卻總是一再容忍着他,想想也是挺可笑的。
“王爺,大夫到了。”
“讓他進吧。”
“啓稟王爺,這位少爺沒傷到筋骨,只是有些瘀血,扎幾針就好。”
聽着李大夫的說辭,風問玖嚇得快暈過去了,從小到大,他最怕的就是扎針和吃藥了。
“不,不,我寧願疼死,也不要扎針。”風問玖牴觸地想要逃出去,卻被沐澤赫的一個眼神硬生生地逼退到了原地,只能嘟囔着:我不要,我不要。
可是銀針還是不由他控制地紮了進去,好在之前手疼的程度比此更甚,不然風問玖定然已經逃走了。
“沐哥哥,真的真的不是很疼。”風問玖擠眉弄眼地盯着扎入手背的銀針,幻想着他們只是只刺蝟而已,“沐哥哥,風兒是不是很勇敢?”風問玖一直自言自語着,沐澤赫只覺頭腦發脹,倒是李大夫被風問玖的小表情和話語惹得笑出了聲,驚覺沐澤赫的臉色異常,立馬收斂了些,也緩緩撤出銀針。
“稟王爺,這位少爺無礙了,這右手過兩日便可消腫,靈活如常。”李大夫忐忑地向沐澤赫報備,其實沐澤赫在他們下人眼中也並非如此霸道,只是天性冷淡的沐澤赫從來一張冰涼嚴肅的臉,也沒有太過親近的奴僕與侍衛,卻也不會虧待和隨意懲治他們,平白惹得所有人又敬又畏,於朝中基本也是這般光景,一點也不像要爭奪皇權的樣子。
“退吧!”沐澤赫說完,李大夫便應聲出門,待在門外暗自嘆口氣:王爺真是天生的王者,單是那份威勢就壓的人喘不過氣,不過那個孩子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稱王爺爲哥哥,李大夫一邊自言自語,一邊退了下去。
“還餓嘛?”沐澤赫言語時似乎是白了風問玖一眼,那種眼神是明擺着的不屑。
“餓呢,沐哥哥,可是手還疼。”風問玖又開始沒心沒肺地撒嬌,果然對於一個孩子而言,身份權勢都是虛華,只是沐澤赫卻從來不敢對自己的父皇母后做出這樣的舉動。
“我讓人把飯菜熱熱!”沐澤赫剛想喊人,風問玖便叫住了他:“沐哥哥,不用了,你那樣多浪費別人時間,天又不冷,隨便吃點就行了。”
浪費別人時間,沐澤赫在心頭反反覆覆重複這幾個詞,覺得風問玖可笑之餘,又一次被他過分的不問世事惹惱,面上是陰沉的灰色的臉,風問玖開始在意爲何沐澤赫一直都是這樣的表情,心中揣測莫非是自己太調皮了,還是他一直有不開心的事情。
“沐哥哥,如果是風兒做的不好,你一定要告訴我呀!不然小孩子還是會犯錯的,就像你教我男孩子是不可以隨便看女孩子的一樣,這樣風兒就不會再失禮了!”風問玖一本正經地對沐澤赫說着,可是沐澤赫反倒更惱,最不喜的就是這樣替人着想的人,索性丟下風問玖一人,頭也不回地回了書房。
一人呆呆地坐在地上,風問玖一動不動,腦中卻無數次閃現爹爹臨終的遺言:一定要聽那個哥哥的話。
可是現在他想聽,卻沒有人願意說,一直以爲是自己依靠的人卻扔下他不聞不問,這是這幾日第二次被拋棄的感覺,風問玖的肚子還在鬧騰,手也隱隱作痛,預感沐澤赫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再也不要他了,心中更是一陣酸楚,眼淚又在眼眶裡盤旋打轉,身體已經不知不覺地走出了房門。
看到這個世界的第一眼,風問玖愈發茫然無措,偌大的院子,迂迴的長廊,他要往何處找他的沐哥哥。不多猶豫之後,他憑着感覺四處瞎找,正好撞見巡邏的侍衛,雖然個個都是凶神惡煞(不苟言笑)的樣子,但是風問玖一場自我遊說後,便鼓起勇氣面不改色地朝巡邏侍衛走去。
“侍衛大哥,我想找沐哥哥,你們知道他在哪裡嘛?”
帶頭侍衛一見有陌生的孩子闖入,便不由分說地上前擒住風問玖。
“什麼沐哥哥,你到這裡究竟有何企圖。”
“我要找沐哥哥,他叫沐澤赫。”風問玖據理力爭,開始一干侍衛卻大笑起來。
“就你小子這窮酸樣,還敢說認識我們王爺,我們還認識當今聖上呢!”一羣人開始起鬨。
“我真的認識,不信你們帶我去找他就是了。”
“還找他,一看你就是小毛賊,來人,把他關到牢房裡和老鼠住幾天去。”
無論風問玖如何解釋掙扎,沒有一個侍衛願意相信他的,只能不甘地和老鼠同眠,待在牢房中,風問玖總覺得和自家爹孃給他準備的小黑屋像極了,也沒有太多的恐懼,一倒頭便睡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