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滲人的笑
短暫的喧囂後，放映廳裡又迴歸了一陣平靜。
熒幕黯淡幾秒鐘後，又再度亮起。
姜戈坐在嘉賓席，目光微微看向旁邊的曹邦國。
曹邦國的眼神盯着黯淡的熒幕，時不時閃過一絲深邃，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曹邦國最近對他冷淡了不少。
仔細回憶今天見面時候的種種，似乎跟之前又沒什麼區別。
一如既往的問候，熟悉的笑容，親切的聲音……
應該是我想多了。
姜戈搖了搖頭，看着熒幕，不再多想。
姜戈其實對《宗師》這部電影談不上什麼期待……
最早的時候，相關部門其實是先找曹邦國商量《宗師》的拍攝問題。
那個時候《英雄》大火，海外大賣，武俠電影似乎迎來了第二春，相關部門自然想着再接再厲，來一部兩岸三地的合拍武俠片。
立意是很好、想法也很好，但曹邦國一聽到武俠電影二話不說就搖頭拒絕。
不但曹邦國拒絕，甚至連《英雄》的導演沈長衛也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從八十年代港島電影輝煌到落寞，華夏大大小小的武俠電影已經有數百部都不止。
報仇、家恨、逆襲、傻小子崛起……
這幾十年裡，華夏導演們將我武俠電影能拍的一切套路，都拍了數十遍，後來者再想拍，根本就拍不出新意，只能炒炒冷飯。
曹邦國不願意……
《英雄》正火呢，再拍一部武俠電影，萬一票房沒《英雄》高，這不是承認自己不如沈長衛嗎？
沈長衛更不願意，《英雄》耗盡了他的精力，再拍根本就沒辦法超越《英雄》，來一個相同的套路，那不是扯嗎？
左挑右選最終落在港島導演黃家成的身上。
“咚！”
就在姜戈面無表情的時候，突然聽到黑暗的大屏幕突然傳來了一陣大鼓聲！
低沉渾厚，彷彿天外而來，猛地敲擊人心。
黑暗的熒幕開始逐漸亮起了微光，微光之下，隱約間，似乎露着一個背影。
那個背影提起鼓槌，猛地對着大鼓再度敲擊而下。
“咚！”
沉悶的大鼓聲再度響起，雄壯與威武，渲染着無盡的肅殺，熒幕中的一陣風，吹得旌旗擺動，旌旗上“保家衛國”四字，隨風飄蕩，襯起一片蒼茫殘陽……
熒幕逐漸清晰，殘陽若血，灑在大地，似頑強地抗爭那逐漸降臨的夜幕，不願逝去。
“咚！”
“咚！”
蒼穹之上，晚霞瀰漫。
蒼穹之下，海浪拍打着礁石，澎湃猶如號角，微波粼粼的海面映襯着紅霞，彷彿血染。
夕陽下那個敲擊鼓的背影肌肉壯碩，身上傷痕層疊，形如猙獰可怖卻氣勢長虹，每一下的敲擊，都彷彿涌出渾身之力。
鏡頭再度拉近，那個肌肉壯碩的身影敲擊大鼓的頻率越來越密，聲震如雷，隨着節奏越發快速，明明是殘陽漫天，卻猶如暴雨降臨，
強而有力的鼓點節奏，由慢而快，陣陣頻催，那恢弘的氣勢，振奮人心……
伴隨着鼓聲，琵琶聲隨之而起，琵琶聲映襯着大鼓，充分掌握速度的時而慢起，時而漸快，節奏時散時整，宮調多變，音浪跌宕起伏……
“傲氣面對萬重浪
熱血像那紅日光
膽似鐵打骨如精鋼……”
歌聲響起！
高亢而又充滿着爆炸的聲音，在整個放映廳內迴盪，歌聲中，鏡頭往下移動，移到了海邊沙灘，血染長空一般的蒼茫大地上，一羣精壯的青年赤着上身，在海天之間，整齊打着洪拳，每一拳都虎虎生風，充滿着爆發力！
那個背影繼續敲擊着大鼓，肌肉隨着鼓點而顫抖，鏡頭下脖間青筋暴起，大汗淋漓。
“哇！”
“天啊！”
“這，這，聽得熱血沸騰，這是，周洋的聲音，周洋的聲音！”
“這個敲鼓的人，該不會是，周洋吧！”
“……”
後方的位置上，傳來了一陣非常不合時宜的尖叫，隨即意識到不對，幾個女孩子激動地捂住了嘴巴。
她們緊緊地盯着熒幕，既熱血沸騰，又覺百感交集，眼眶中竟晶瑩一片，興奮地全身顫抖。
姜戈臉色冰冷。
他非常反感這種膚淺的腦殘粉，看着熒幕，甚至不自覺輕聲冷哼。
熒幕鏡頭切換。
“膽似鐵打骨如精鋼
胸襟百千丈眼光萬里長
我發奮圖強做好漢……”
豪邁雄壯的歌聲下，畫面一轉，主角霍元傑坐在火車窗邊，令夕陽照耀，面色平靜而又淡然一副宗師模樣。
只是……
不知怎的，後排那幾個激動澎湃的女孩們心中莫名地閃過幾分說不出來的失落感。
…………………………
《宗師》這部電影的電影跟原先世界的那部《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的背景一模一樣。
都是以1895年華日簽訂《馬關條約》之後的大背景。
黃家成雖然拍電影時候很不靠譜，總會莫名其妙地搞點讓人非常無語的事情，但拍的電影水準卻非常高。
沒有俗套的小人物崛起，沒有報仇雪恨，也沒有所謂的窮小子娶白富美逆襲……
熱血沸騰的主題曲之後，一陣風沙吹過，風沙落地之後，一個滿目瘡痍的華夏大地呈現在所有影迷的面前，讓本來高亢的情緒瞬間就跌入谷底。
每一個導演都有一個導演的特點。
王帥擅長拍攝小人物的悲哀，鏡頭感偏紀錄片……
克里斯蒂安擅長拍絕境下的情緒，鏡頭感張力十足，隔着熒幕都能感覺到掙扎。
而黃家成，則擅長畫面渲染，無論是熱血的畫面還是低沉悲涼的畫面，都是手到擒來。
熒幕下。
那破敗混亂的街市、沉迷賭博和鴉片、醉生夢死的民衆麻木不仁地看着那一個個白衣穿梭，高喊着：“無生老母拯救世界”的白蓮教。
彷彿一紙畫卷，畫出了衆生百態，更畫出了那一段不堪回首、屈辱的喪國的歲月。
熒幕光芒閃爍，照耀着安志斌那冷漠的臉龐。
他的心情突然變得有些沉重。
只覺得胸中有一口氣，怎麼抒都無法抒發出來，憋得非常難受。
他看過很多電影，但不得不承認，這部電影裡的畫面確實讓他頗有觸動感。
熒幕中。
那一幕幕悲哀且麻木的畫面，伴隨着背景音逐漸黯淡了下來。
寫着“朝天觀”三字的古樸牌匾在黑暗中若隱若現，隨後逐漸沒入黑暗。
短暫黑暗中，一抹燭光亮起，搖曳的燭光映照着一張詭異的臉，緊接着燈光再度黯淡下去。
“天上換玉皇”
“地上換閻王”
“心中有白蓮……”
不寒而慄的童瑤聲響了起來，童瑤聲中，一盞燈籠黑暗中亮起。
一個小女孩提着燈籠，行走在黑暗之中，猶如恐怖電影裡那呢喃的倀鬼，一步步地再度沒入無窮黑暗之中。
當熒幕的光芒再度亮起的時候，一盞盞燈籠照亮着整個熒幕。
鏡頭慢轉，轉到了一口銅爐，爐裡火焰熊熊燃燒，越燃越旺……
“無生老母坐下九宮，於朝天觀設下法壇一座，顯我神功威力，發揚我教神威！”
桐廬邊上，一座祭壇在月光下露出一角，祭壇上，那一尊佛像猙獰可怖，猶如就九幽惡鬼。
虛空中，一張張符咒散落，祭壇一角，一具具鮮血淋漓的洋人躺在血泊中，身上被插滿了各種符咒，他們表情痛苦，不斷抽搐，很顯然並沒有死透。
祭壇中央，那猙獰的雕像前面，雙腿盤膝坐着一個年輕人。
那年輕人拿着燃燒着起來的符紙，手指亂顫，彷彿中邪，口中唸唸有詞“無生老母大弟子降世，普度衆生”“神功護體，天下無敵”。
緊接着的，他好似被什麼玩意給附體了一般，毫無徵兆地做着各種各樣詭異的動作，隨後那些呢喃的鬼話越來越輕，越來越輕……
當所有觀衆以爲他作法結束的時候，他猛地大吼一聲，雙腳踏地，宛如打了雞血一樣從祭壇上站了起來，揮舞長袍，表情充滿着殺氣騰騰地瞪着熒幕，間接如癲癇一般不受控制地抽搐，口中唸唸有詞更響，最終從祭壇上一躍而下，打了一套威風凜凜的太祖長拳……
“白蓮降世！”
“萬民臣服！”
“普度衆生！”
“神功護體！”
一陣陣怒吼聲響起，觀衆們瞪着眼睛看着熒幕裡那個狀如瘋魔的身影……
後排的女孩子們難以置信地盯着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幾乎同時，她們腦海中都出現這麼一個念頭！
他！
是周洋嗎？
緊接着，畫面定格在那個提着燈籠的小女孩身上，小女孩子突然對着鏡頭詭異一笑……
鏡頭定格在那詭異的笑容中，徐徐遁入無盡黑暗。
熒幕前，那些女孩子們猛地一顫！
這電影……
不會是鬼片吧？
她們腦海中再度出現了這個念頭。
……………………
“他用他狀若瘋魔的演技，很好的詮釋了什麼叫亂世之道，必有妖孽，特別是最後那小女孩子那不寒而慄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巴立明喃喃地自言自語。
隨後，在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上，寫下了這麼一段話。
而坐在主位上的黃家成則是看了看周圍那些被嚇到的影迷們。
他咧嘴一笑。
最後那詭異的一笑，是周洋建議加上的。
爲了拍出這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他們連續拍了一百多次，最終才拍下最滲人的一個鏡頭。
這一刻……
配合着周洋那癲癇抽風的演技，將“邪”渲染得淋漓盡致，簡直堪稱完美！
今天只有一更了，悶了一天只悶出了一章，頭昏腦脹強行要寫崩……不敢立FLAG，但明天一定努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