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嬴政等人複雜多端的思緒相比，底下的平民不想管，也管不了那麼多。
他們不知道什麼叫梟雄，也不知道什麼叫‘罪在當下’，什麼叫不得已而爲之。
他們只知道誰不想讓他們好過！
顯然，以仁義出名的劉備是對他們好的，不管劉皇叔真正內心思想是什麼樣的，至少他名聲好，講仁義，不會做那樣殘忍荒謬、可惡至極的事情。
以‘寧教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的曹操對他們是極其不友好的，因爲缺少糧草，擔心無法收攏人心，便下令將一個縣的人屠殺，還把他們……
不得不說，同樣作爲平民，再加上被屠殺的人有可能是他們四百年後的後人，這些老百姓們的同理心提高到了極點，甚至想着他們自己就是被屠殺做糧草的平民。
光是想想，心中的憤怒幾乎比當初聽到大秦滅了他們自己國家的時候更甚！
兩個人行爲差距極大的人進行對比，可以想象，劉備、曹操二人在民間的聲望，是一個天，一個地。
“曹氏父子，殘忍無道！”
“畜生不如，這樣的人也配當皇帝？”
“死得好！爲你們禍害的那些百姓陪葬！”
民聲激憤，連帶着想要‘結束亂世，還萬民以康樂’的曹丕都被罵了進去。
曹氏父子在他們心中，儼然成爲了惡魔的代名詞。
更過分的還在後面……
天空中的光幕漸漸變得灰暗起來，沉沉地壓在衆人頭上，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濃霧瀰漫在大地上，人們胸口悶疼，好像被石頭壓迫一樣。
“怎麼回事？怎麼起霧了？”
“快看天上！”
異變是從光幕開始傳出了，衆人聞聲，立即擡頭。
“殺啊！”
“桀桀桀，殺啊，搶啊！”
“殺死他們，我們就是這片土地的主人！”
大羣身披羊毛狼毛衣衫，揹着箭筒長弓，頭髮散亂的人騎着馬開始了他們的屠殺。
這是戰爭，卻又不是戰爭。
這是一場一面傾倒的大屠|殺。
低沉哀傷的音樂緩緩流淌在人們心中，讓人心臟處不自覺地揪起來。
國家的軍隊呢？
他們在哪裡？
【經歷三國混戰，中原地區人口驟降，統治者政策失誤，致胡人南下掠奪，司馬皇室無法阻止有力抵抗，匆忙南遷。】
【北地蒼涼，胡狄半地，胡人在中原地區建立十六國，統治了一百多年，被留在北方的漢人幾乎被屠殺殆盡，遭遇了滅絕性屠殺，出現了亡種危機，讓整個華夏文明倒退數百年。】
【這是華夏民族上下五千年來，最黑暗的時期。】
明明旁白的聲音平靜無波，聽到的人卻感到了極端的憤怒與悲傷。
數不盡的戰亂充斥着屏幕。
遍野餓殍，比之千里白骨有過之而無不及。
百姓顛沛流離，惶惶不可終日。
在這樣的時代，人命不值錢，人沒有人權，一切禮制完全崩壞，人只爲了活着而活着。
“嗚——”
忽然響起一聲嗚咽，看到這樣的場景，有人忍不住淚灑衣襟。
一聲接一聲，到最後嗚咽聲連成一片。
此時，再也沒有人會在意八尺男兒哭的像個小孩子這種失禮的事情，所有人都在悲傷，即使是最狠心最冷漠的貴族商賈，也難以直視這樣慘烈的狀況。
哀聲一片。
……
“我要從軍！”
突然，一名大漢站了出來。
“我要從軍！爹，娘，對不起，我要爲大秦效力了。”大漢眼含歉意地看着家中老父老母，原本因國仇而牴觸大秦統治的他們一家說好了要逃離大秦兵役，可是現在，他要失言了。
“好兒子，你去吧。”大漢的父母沒有阻攔，滿臉熱淚地點點頭。
“不殺十個胡人，你就別回來了！”素來冷硬不善言辭的父親這樣說。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無數男子，甚至女子也積極報名參與軍隊。
負責徵兵的官員既感動，又無奈，“朝廷養不了那麼多人。”
“養不了我們養！”
百姓們紛紛拿出家中的存糧。
“哪兒能讓你們養，我養！”
富商們站了出來，“我們有錢！就當爲我的孩子孫子積點福氣！”
大秦又一次陷入混亂，只是這一次的混亂，竟然是因爲百姓太積極了。
這是嬴政從來不曾想到過的。
“蒙恬。”
“臣在！”
“爲我華夏兒郎，把匈奴殺他個片甲不留！”
“臣遵旨！”
君臣臉上滿是森冷的氣息。
醞釀良久的大秦鐵騎，終於要北上了。
……
……
“祭天大典，開始——”
渾厚的聲音在祭壇中迴盪，也預示着，祭祀大典要開始了。
穿着華麗的袍服，旒冕的珠簾在嬴政眼前晃盪，卻沒能遮擋住他的視線。
祭臺四周，早已準備妥當的祭品排列整齊，等候在旁。
轟——
一聲轟鳴，空中光暈流轉，屏幕再次出現，吸引了衆人的注意力，嬴政也不例外，擡頭。
只是，出乎意外地，光幕上展示的是始皇帝，嬴政，隨着嬴政本人的動作，光幕上的‘嬴政’也跟着做了一樣的動作。
“這是什麼？”
“視頻還沒結束嗎？”
在準備祭祀的大秦百姓紛紛擡頭，便看到他們皇帝陛下的身影。
“陛下，興許是上天注意到您做的事情，爲予以鼓勵，將祭典展示給全大秦的百姓們看。”李斯上前恭敬地說道。
同時，視頻裡‘李斯’的話也傳到了每個人的耳邊。
“李斯怎麼還沒下獄？”有人小聲疑惑。
但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天道的注視。
“哈哈哈，好！政，感謝上天垂憐！”
大概明白了情況，心中歡喜於祭祀這個舉動得到了承認，嬴政在心裡小小地點了個贊，接着整了整表情和衣裳。
——這可是在全大秦兩千多萬人面前直播，嚴肅點！
確認無誤後，嬴政繼續先前的動作，一步一步走上祭臺。
全大秦兩千多萬人，或直接，或通過光幕間接觀看，皆屏住呼吸，不敢錯過一秒。
這可是皇帝陛下的祭祀儀式。
這可是第一次大祭上天。
這可是第一次上天予以迴應的祭祀！
不得不莊重對待。
而他們眼中的‘上天’，也就是秦羽，輕輕呼出了一口氣。
他沒那個能力相隔千里去探知嬴政的情況，還好，憑藉他的三寸不爛之舌，說的系統通過了他的提議，同意進行直播。
如此一來，他也能直觀地感受這個過程。
哦，還能看兩眼自家媳婦呢。
瞧瞧那羣公子們，被嚇得站都站不穩，滿臉平靜的陰嫚反倒是最突出。
高高的祭臺上，嬴政恭敬而不卑微地伏地叩拜。
“敬請天道，佑我大秦！”
隨後，他一步一步繞着祭臺走一圈，帶領衆人觀看朝廷準備的祭品。
下方的奉常有些詫異，原本在儀式裡並沒有介紹祭品這個步驟，不過他倒是不會說什麼，皇帝纔是老大，皇帝說什麼就是什麼，他無權置喙這位偉大的帝王。
隨着嬴政的步伐，可以看到祭品的豐盛。
有十副‘太牢’，也就是十頭牛，十頭豬，十頭羊。
有十副木偶欒車、十副木偶馬車，木偶欒車即四匹木龍拉的車，木偶馬車即四匹木馬拉的車，每一副欒車、馬車上的龍和馬，都有白、青、黃、赤四種顏色的染料包裹，精緻且華美。
再有成羣的黃牛犢，圭玉和束帛堆積成小山那麼高，青銅鼎等各式禮具禮器無數，酒水食物更是數量繁多。
以大秦的情況而言，這幾乎是能拿出的最有誠意的祭品了，要知道，以往的祭祀儀式基本只用一頭牛——牛，在大秦可是被嚴加管制的一種牲畜，傷牛者叛罪，養牛不善者也要判罪，牛的地位之高，即便是大臣隨意傷牛，也要受到懲罰。
能一下拿出十頭壯年的大牛和成羣牛犢，可以說是下了血本了。
步履緩慢，一直走到淺黃色方形堆積物旁邊，嬴政才停下腳步，向天道、向大秦子民介紹：
“此名爲紙，製作便利，可代替竹簡木牘，成爲最新的書寫之物，政欲獻給天道，以祈禱來日大秦文道大興。”
紙張，雖然沒有做到雪白，但已經是這兩個月以來，扶蘇李斯二人所能製作的最優質的一批紙了。
“臥槽，嬴政你是真牛逼！”
聽到嬴政的話，秦羽驚得跳起來。
什麼祈禱文道大興，這可不是單單說給‘天’聽的，這也是說給諸子百家聽的！
短短一句話，但凡諸子百家之中有幾個聰明人，都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好一個嬴政！
話雖如此，秦羽也不反感嬴政的‘利用’，只有一個想法——早用早好。
在系統商城，紙張不值錢，換不來幾個系統幣，這次用了，下次就別再用……了吧。
不過，嬴政確實有好好考慮他的話，用大量的玉進行祭祀，也算不錯了。
嗯，其實是秦羽誤會了，嬴政和大臣們是真的覺得紙張很好，在他們心中幾乎能達到牛的地位，於是實誠的衆人就想將自己認爲好的東西全部獻給上天，這段話原本應該在祭辭裡面由奉常朗誦出來。
恰好遇上直播，實屬意料之外。
然而，不管是意料之中還是之外，不可否認的是，今日後，諸子百家之人都會費心四處打聽這玩意，也省得朝廷特意去推行了。
畢竟，都獻給上天了，哪裡會是不好的東西！
就這麼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