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診所的門口我們清晰的看到了那一幕。
宋賀就好像看到了什麼非常嚇人的東西，低着頭，兩隻手胡亂的扒拉着，腳不斷的踢着，想要掙脫什麼。
他被嬰兒纏住了，一個身上還纏繞着臍帶的嬰兒，正抓住他的褲腳，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胳膊上也爬了一個嬰兒。
頭上，肩膀上，大腿上……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嬰兒出現了。
腐爛的，帶着血跡的，帶着臍帶的，就好像一個會動的肉塊的嬰兒，全都爬在宋賀的身上，越來越多。
那些嬰兒甚至張開了小小的嘴巴，就好像蟲子一般在宋賀的身上噬咬着。
我能清楚的看到那一幕，但是其他人不行，看在其他人眼裡面，就看到宋賀跟發了瘋一樣跑出去，跑到大馬路中央，然後身子跟羊癲瘋發作差不多，抽搐着。
然後身上多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傷口，腿上，手上，甚至是臉上，一團團血跡都在順着身子劃下來。
那個模樣看起來非常的血腥和可怕，尤其是那些莫名其妙的血跡，更是讓人毛骨悚然。
我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幕，並沒有阻攔。
一方面是鬼，一方面是人。
但是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王……王先生……”張局長吞了一口口水，艱難的問道：“那……那是怎麼回事兒，我們就這麼幹看着？”
“你自己看吧。”我從懷裡面拿出了一個小瓶子，弄出來兩滴，擠在張局長的眼皮上面。
這是我從薄凝兒那裡討來的一瓶牛眼淚，有些時候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這種東西能省下我好多的口舌。
牛眼淚塗抹上去之後，張局長頓時被嚇得一聲尖叫，身子連連後退，差點兒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張局長也顧不得丟人，身子劇烈的哆嗦着，手指指着宋賀的方向，說不出來話。
我知道，他看到了這一輩子可能永遠都不會忘記，不想要再看到的畫面。
看在外人眼裡面，宋賀完全就是發神經了，身子表皮片片龜裂，身上一條條傷口不要命的出現。
然後就聽到宋賀一聲慘叫，雙手死命的想要擡起來，可是手腕上就好像繫上了千斤的重量，死活都擡不起來。
接着那個腦袋就用力的往下砸，馬路中間是那種帶着不算鋒利尖頭的欄杆，雖然不鋒利，平時碰到也沒啥，可是當你用力往下砸的時候，那個畫面就顯得格外的血腥。
撲哧！
好死不死的，一根欄杆的尖頭直接就鑽進了宋賀左邊的眼眶裡面，淒厲的慘叫聲中，宋賀的眼眶裡面黑色的血跡在狂噴。
可是宋賀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一邊劇烈的大叫，一邊繼續腦袋繼續往下砸。
我能聽到身後不斷傳來一聲又一聲被驚嚇到的尖叫。
就算是那些警察，都被這種情況給嚇蒙了。
見過自殘的，但是沒見過這麼兇狠的方式自殘的。
又一下子，右邊的眼珠子也碎掉了。
然後就看到宋賀猛地轉身，嘴巴長大到了一個無法想象的極限。
嘴角的兩邊，似乎都因爲太過用力了，被活生生給撕開，滿口都是鮮血。
一轉身就衝到了馬路中央，好死不死的，一輛小型貨車正以極快的速度跑過來，結果砰的一下，就在衆人面前，只看到宋賀的身子登時四分五裂。
頭是頭，手是手，腳是腳，就連那一個軀幹也是一塊一塊的。
心裡面猛地哆嗦了一下，這個宋賀算是完蛋了。
旁邊的張局長已經被冷汗溼透了。
哆嗦着看着我：“王先生……我們就這麼看着？”
“那還能怎麼樣？”我搖頭。
“可是，那畢竟是一條人命，而且，罪不至死……”張局長還是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話倒是沒錯，從道德上來講，宋賀用流產的胎兒去泡酒，絕對是道德淪喪，該被唾棄到垃圾堆的程度；但是從法律上來講，宋賀最多也就是非法鑑定胎兒性別，再加上非法人工流產之類的，判個幾年也就是了，絕對到不了死刑的程度。
所以張局長說他罪不至死。
“我們的法律，是給活人用的，懂嗎？”我說道：“對於死人來說，那些法律並不適用。”
“嬰兒的怨氣是非常濃烈的，如果不讓他們將怨氣發泄乾淨的話，死亡只會越來越多，到最後甚至可能會控制不住。”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這些嬰兒將自己的怨氣發泄出去，然後可以再次轉世投胎。”
剛剛那一幕，我們看的很清楚。
一個嬰兒趴在了宋賀的腦袋上，遮住了宋賀的眼睛，突然失去視覺，宋賀非常恐懼，想要撥開，但是手掌被另外兩個嬰兒給抓住。
身上被那些嬰兒給咬的遍體鱗傷，血肉正在被吞噬，劇痛讓宋賀幾乎失去了理智。
也不知道是被那個嬰兒控制的，還是宋賀自己主動的，結果砰砰兩下，倆眼珠子全都碎了。
接着就被那些嬰兒拉着衝到了馬路上。
車頭剛剛碰到宋賀身上的時候，直接就被那些小鬼給拽斷了。
只能算是那輛車倒黴了。
“剛剛那一幕，你也都看到了，那些胎兒被困在黑暗的房間裡面
出不來，當我們砸碎那牆壁的時候，他們纔出來。”
“她們的怨氣非常的濃烈，如果宋賀不死的話，那後果不堪設想。”我說道。
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我出手將那些嬰兒鬼魂全部滅了，但是……我做不到。
因爲那些嬰兒，她們什麼事情都沒做，還在母親肚子裡面的時候就被殺死，她們纔是真正的無辜。
到最後甚至還要被泡成酒，被困在小小的玻璃瓶裡面。
實際上，如果是正常的人工流產，譬如說孕婦身體虛弱，宮外孕之類的，那倒是沒什麼。
因爲那本身就是保不住的，但是因爲胎兒性別，那就難免會有些怨氣，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居然還要被人做成嬰兒酒，這纔是真正的殘忍，那些嬰兒的怨氣也就被徹底的激活了。
道路暫時被封鎖，這個診所也暫時關閉。
宋賀的屍塊被一塊塊的撿回來，在那些屍塊上，還能很清楚的看到一些牙齒啃咬的痕跡。
但是誰都沒有吭聲，誰都沒有說話。
宋賀的死，就算是白癡都能看到奇怪，再加上房間裡面那上百瓶的嬰兒酒，鬼氣森森，那個傳言早就已經出現了，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這些嬰兒酒怎麼辦？”張局長問我。
“全都送到火葬場，燒掉，然後找個地方埋了吧。”我嘆息一聲說道。
就在這個時候，前面突然傳來了一陣稚嫩的笑聲，我和張局長都看過去，只看到一大羣嬰兒，全都聚集在我們面前。
絕大部分都是女孩兒，還有一小部分是男孩兒，估計是鑑定失誤。
那些嬰兒衝着我們鞠了一躬，然後蹦蹦跳跳就離開了。
鬼，也是知道感恩的。
當然，鬼更加知道去復仇。
“也罷，這個事情也算是結束了。”張局長說道。
“結束？”我冷笑起來：“笑話，這不是結束，這只是一個開始。”
張局長的臉色變了。
這只是一個開始，非法鑑定性別，並且打掉孩子的家人，還有那些喝了嬰兒酒的買家……這些可能都是這些嬰兒復仇的目標。
我能看到，那些嬰兒身上的怨氣還遠遠沒有散去。
這些嬰兒的出世，實際上代表着我們這個城市，一場血雨腥風的開始。
而這一場血雨腥風，居然是我引起的。
我心裡面苦笑，有些沉甸甸的不是滋味，我知道自己現在正在面臨着一個關卡，這一個關卡如果我想不明白的話，這輩子我可能都要揹着這麼一個包袱。
宋賀那些人……是我害死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