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的喪席雖然辦的倉促,卻得了不少親戚鄰居的幫襯,寶珠大舅跟大妗子一直在屋裡忙活到晚上,等客人都散盡了,這才得空進堂屋歇一歇。
王氏也勞累了一天,喪席辦的這樣圓滿,這會兒忍不住就鬆了口氣,半靠在炕上跟寶珠舅舅妗子她們說着話兒。
寶珠心裡正鬱悶着,二嬸子的喪事算是辦完了,可心裡卻總覺着空蕩蕩的,又帶着些許失落和感慨。她也不進屋,反而去院子裡頭收拾起殘羹剩菜。
積德從堂屋出來喊她,“妗子讓你進屋歇着哩說是那些個明個再收拾。”
寶珠搖搖頭,“我不累。”她提着木桶挨桌去倒剩菜,十來桌,夠自家的豬吃上好些天兒的。
積德重重嘆了幾聲,走到她跟前,一把奪過桶子,“院子裡蚊子多,你去竈上燒水洗碗我倒剩菜”
寶珠詫異去瞧他,見他臉上帶着滿滿的關懷之色,心裡總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彆扭,只覺得他哪裡和從前不一樣了,一時卻又想不出個所以然。
朝積德扯出一個笑臉,轉身進了竈房,每當她心情鬱悶時,總喜歡找些活兒去幹,十來桌的碗筷加起來,足夠她洗上半個來時辰了,明個自己要返回縣裡,省的她娘再去收拾。
王氏屋裡聊着天兒,記掛着寶珠,不大會兒又下炕去竈房瞧她,見閨女最近憔悴了許多,昨個夜裡又沒睡,今個又忙活一整天,小臉蒼白蒼白的,眼睛下頭已經帶上了兩坨淡淡的青影。
嘆了一聲兒,眉頭輕皺着,柔聲嗔她,“我娃兒做啥這樣勤快?明個娘收拾就成。”
寶珠應了一聲兒,站起來推她出去,“一會兒就洗完了,娘快回屋歇着。”
王氏瞧她說話也沒個精神,知道娃兒頭一次經歷這樣的喪事,心裡頭還沒緩過來,便搬了個凳子往她旁邊坐,挑些閒話同她說,瞧着閨女也不怎麼打起精神回她,想起今個跟良東說的事兒,便交代寶珠,“你良東哥是個老實的,也沒啥脾氣,才死了娘,是個可憐娃兒,過些時候跟你去了縣裡,平常多照應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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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珠點了點頭,跟王氏說起自己的想法來,“鋪子裡就我一個廚子,我想教良東哥做菜,等年底沒個準要換個大鋪面哩。”
王氏怔了怔,皺眉問:“年底就換鋪面?還換個大鋪面?跟你姑商量了沒有?前頭咋也沒聽你提起過?”
寶珠搖搖頭,“還沒,現在只是想着,還不一定能不能成。錢兒總要提前攢些的。”
王氏面上有些擔憂,“生意做的好好的,換了鋪面該沒有影響吧?”
寶珠笑着讓她寬了心:“有咱陳記的牌子,就算換個地兒也不怕沒人來”
王氏點了點頭,“我娃兒想換就換吧,娘也出不上多大主意,今年屋裡寬裕,好賴不必在你大哥讀書上頭花錢兒。”想到什麼,撲哧笑出聲兒,“要按你爹的說法,那都是冤枉錢兒。”
寶珠也跟着笑出聲,王氏笑着去摸她的頭,“秋收後有了餘錢兒都給你拿去。”
寶珠搖了搖頭,“若要換大鋪面,咱屋裡那些錢兒是遠遠不夠的,到了年底,鋪子約摸能賺下些錢兒,換鋪子的事兒,我想跟人合夥。”
王氏半驚半疑地問:“和誰合夥?縣裡你又認得啥人?”
寶珠怕她不放心,便將賀蘭錦跟她商議的事兒前前後後跟她說了一遍,王氏這才稍稍安了心,“既然人品靠得住,又願意幫咱的忙,這事倒也是能考慮的。”想了想,又叮囑她,“雖說是你大哥的同窗,還是要多長些心眼,人家屋裡就是生意人,腦瓜子靈光着哩。”
寶珠撲哧笑出聲來,“賀蘭哥纔不是那種壞心眼子人咧,他屋金山銀山都花不完,哪還能惦記別人屋裡的。”又笑嘻嘻和王氏描述起大頭在縣裡的情況,“大頭哥在鋪子裡住着,勤快的緊哩,那日才住下,當晚就幹活。”
王氏點點頭,“你雙喜嬸子今個還跟我說哩,大頭虧得你照應了。”想了想,便說:“說起來你良東哥去了還得尋個住處哩,娘這也一時半會兒的走不開,你嬸子走的急,秀娟娃兒過繼的事耽擱下了。”
寶珠琢磨半晌,拍着手說:“大頭哥夜裡還在鋪子裡住着,租個房,讓良東哥跟大頭哥一塊去住也好。況且租個小房也不貴。鋪子冬冷夏熱的,不叫他們住着受罪。”頓了頓,又問王氏:“娘說給良東哥月錢兒開多少合適?”
王氏點着頭,“這錢兒少不得要花,總也不能讓你良東哥也睡在鋪子裡,你姑那小院落娘瞧着也吃緊”又嗔怪寶珠:“鋪子是我娃兒的,還能由着孃的意思來?工錢兒我娃兒看着給就成,不過總得記娘一句話,咋樣也別虧了你哥,你哥心實在,不比外頭僱來的,都是咱自個兒屋人。”
寶珠點着頭,“知道,前頭大頭哥那一回,姑就讓去住哩,我沒應下,怕給姑添了麻煩。”又撒着嬌去朝王氏皺鼻子,“娘說的不算,我的鋪子就是孃的鋪子,娘說開多少就開多少”
王氏笑着嗔她,“這娃兒”想了想,便跟寶珠商量,“要娘說,月錢兒先給開上兩百文,將來上手了,學了你的廚藝,再往高裡漲”低聲嘆了嘆,“就是你姑那,將來不知開多少纔好”
寶珠笑嘻嘻說着,“我打算鋪子今後漸漸做大了,以後每年底給姑分些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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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瞪她一眼,“這娃兒你姑畢竟是外人,咋能那樣去分錢兒?”
寶珠不樂意了,撅着嘴兒反駁王氏,“前頭姑幫忙,鋪子才能那樣順利,姑身子不好,還成日到鋪子幫着忙,一月纔給着兩百錢兒,成日在姑屋裡吃,在姑屋裡住,過生辰姑都惦記着積德哥對我像親妹子,姑父人也好可我還沒回報上姑,心頭早就不舒坦了將來鋪子賺了錢兒一準不能少了姑”
王氏被她說的當下便愣住了,閨女還是頭一回這樣立場堅定地反對着自己,心中驀地涌起一陣酸楚,往外頭瞧一眼,壓低聲說,“這娃,跟你二哥一樣實在,誰要對你好了,巴不得把心窩子掏給人家?娘還沒說啥哩,就衝着娘吼了?”
寶珠低着頭不吭聲,王氏又說:“娘原本也不是那意思,吃水不忘打井人,前頭你姑的恩情是得慢慢還,只是鋪子是咱們自己的,你姑到底跟咱們遠着一層,哪有你親親的堂哥親?將來鋪子的事,還是多親着咱自己人去商量,往後娘一得閒了就去縣裡呆一段,到時你姑也能好好歇些時候。”
她話音剛落,寶珠便收拾起碗筷,捲起袖卷,麻利端着盆兒去院子裡倒水,倒完水也不進竈房,直直進堂屋跟舅舅妗子們說了不大會子話兒,獨自回了廂房。
王氏氣的直跺腳,閨女從小就懂事,從也沒惹着自己心頭難過,唯有這一回,她便氣的不輕,心頭酸酸的,夜裡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起來跟丈夫說着這事。
王氏一邊抹着眼淚一邊絮叨,“我這個做孃的,還及不上她姑?小時候那樣聽話,咋去了縣裡幾年就變了樣?她認準了她姑好,就是每年分給她姑一些錢兒又怕啥,娃兒做些啥事,我啥時是不支持的?不過是說些貼心話,瞧娃那態度”
陳鐵貴原也沒說話,聽着媳婦傷心着,索性一骨碌翻身坐起,嘆了一聲,“這話你說的也不對,咱閨女性子實,要給她姑分錢兒你就應着,非要去說些她不愛聽的,回頭再氣了自個兒”
“哪裡是因爲分錢兒的事氣着了?”王氏吸溜幾下鼻子,長長嘆口氣,“閨女越大越難管,一顆心盡向着旁人,我這當孃的心頭難受的緊。”
陳鐵貴也知道現在不是數落王氏的時候,卻仍是沒忍住去說她,“你也是沒事找事,跟她姑吃那瞎醋,咱閨女自小就跟你親着,還真能向着旁人?再說了,翠喜這些年做的事,一件也沒虧了咱屋去,對寶珠那喜歡的,真是沒話說,娃兒感激她也是應該的,虧你真能瞎想”
王氏氣的捶他幾拳,“你倒會說噢,你們都是老好人,就我成了白眼狼?我那樣說,還不都是替閨女想着?好容易有了自個兒的產業,能不爲她打算打算?你大方,前頭給潤澤唸書花些錢兒都不樂意”
陳鐵貴被她說的沒脾氣,唉唉地嘆了幾聲,摟住媳婦倒下炕,嘿嘿笑着去勸她,“鋪子的事你就少操些心,沒得還來氣,寶珠娃兒是個有主意的,將來就算對她姑好些也是個好事兒。”他嘿嘿一笑,“女娃子大嘍”
王氏聽他這樣說,“嗤”地一聲兒,“你是說咱寶珠瞧上她表哥?娃兒才十歲,就會想那事?我是不信的。”忽又想起前些時候自個去跟陳翠喜閒聊,說起積德的婚事,想想她那時的態度,這才轉過心思,“你一說,倒還真提醒了我,沒準兒還真有些譜”
“看吧,別淨覺着啥事只有你靈光,這事兒上就沒我瞅的那樣準了吧,十歲也到了懂些事的年齡,兩個娃兒日日處在一塊,有了情分也沒個準兒。”將王氏摟在懷中,笑着說:“積德也是個有出息的,將來虧不得寶珠娃兒。”
王氏皺眉想了半會兒,砸着嘴兒嘆,“這兩個娃兒要真能成也不是個壞事。”想起什麼,前頭積存的鬱氣頓時蕩然無存,“還真別說,積德娃兒小時候皮的氣死人,這些年大了,一年變着一個樣兒,也就是相貌上差了些,配不上咱寶珠。可要是寶珠娃兒樂意,那也是沒啥話兒說的,兩家子知根知底的,你妹子一向又對寶珠好,倒還叫人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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