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懷素的機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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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素大師,你怎麼在這裡,我們可找了你好久。”確認了懷素的身份,中年人苦笑道。

這倒不是假話,他確實找了懷素許久。

當初懷素下山之後,沒過多久就看到有人冒充家人重病來行騙,懷素一時不查,上了當,就把身上的錢都給了出去。

隨後他因爲一些事情耽擱,就耽誤了去組委會的時間,最後去的時候人家已經找了別人了。

當初邀請懷素的人自然是對此懷有歉意,想要把懷素介紹給幾個收藏字畫的愛好者以做補償。

不過懷素對這就沒什麼太大興趣了,趁着下山的機會,邊走邊看,走一路化一路緣。

在機緣巧合之下,他救下剛到外地就差點被人賣掉的喬眉。

剛剛離開家鄉,孤身一人來到外地,就差點被看起來非常和善的大姐姐賣去妓院,這樣的經讓如同一張白紙的她有些驚恐,加上人雖然逃出來了,但所有隨身的東西都扔在那裡,就到救助站想要尋求幫助回家。

她這樣十五六歲,並且生得一副好相貌的女孩兒在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遭遇可想而知,再次差點被人*好在她跑的也算快,再次從救助站跑了出來,然後再次遇到懷素。

兩次這樣的經讓她對陌生人充滿了恐懼。

只有懷素這個救過她一次的人讓他多少有一些安全感。

之後懷素也是憐憫這女孩兒的遭遇,便將她送回家。

當回家之後,她才發現,在她回來之前,她的爺爺已經因爲中風癱在了那裡。

而她奶奶也是積勞成疾。這不是一日兩日的積累,而是十幾年的勞累積壓在身體裡,對身體一直在損傷,在她爺爺中風之後同時也爆發了出來。

若不是她回來的巧,恐怕她也見不到這兩人最後一面了。

這一個多月接連的遭遇幾乎讓她崩潰。

好在當時懷素搭了一把手,在送她回來後看到她家裡的情況暫時留了下來。

一個冬天下來,懷素就是幫着做些力氣活,挑水,噼材,修補房子。

否則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兒和兩個帶病,並且幾乎癱瘓的老人,在這個冬天不知道怎麼樣才能活下來。

不過隨着天氣一天天冷下來,兩個老人的身體越發差了。

懷素只能說是粗通藥理,因爲以前無論佛教還是道教爲了便於傳教,多有學醫。

按他估計,這兩個老人很難度過這個冬天。

不單是醫藥的問題,而是他們的身體在這些年已經熬到油盡燈枯。

只是一直惦記這喬眉這個沒了父母的孩子,才一直堅持着。

到了如今,終於堅持不住了。

……

懷素對於中年男人的話,只是笑笑:“這位施主找貧僧有何事?”

“懷素大師,以您的身份在這裡實在是……”中年男人先是環視了一圈周圍,隨後說道:“不如由在下爲懷素大師安排一個地方如何?”

“不必,有事你就說吧。”懷素搖了搖頭。這些日子他在這裡每日做粗活,坐禪,看起來與寺院沒有太大不同,可在民居之中,眼見着那兩個老人一日日衰弱,眼見喬眉越發清瘦,每日還要打起精神與老人說話,他也感悟到許多東西。

他有一種感覺,困擾着他一直不能再進一步的原因他已經找到了,而且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悟了。

也許今天,也許半年。

在這種時候,他怎麼可能離開?

何況在這裡,還是豪宅廣廈,在他心中也沒有什麼區別。

吃飯不過填飽肚子,睡覺不過三尺牀榻。

那中年人看懷懷素面色平靜,絲毫不以自己所住的地方有什麼不妥,知道此人心性了得。

這麼多年,他見過許許多多的人。有的人嘴上說錢不重要,實際上是他們沒能力去賺取更多,因此也只能動動嘴皮子,酸熘熘的說上兩句。

這世上,又有幾人真的不愛享受呢?

但懷素明顯不是上面那種人。懷素的字帖他看過,稱得上價值千金。而且是千字千金。

這樣的人不在乎享受,不在乎錢,那是真的不在乎。

另外一個老人從方纔開始就一直沒說話,此時開口道:“這次找大師,是有兩件事。

一來,是何暢何大師想要見你一見。

二來,是想要向大師求一副字,我平生就喜歡字畫,家裡收藏也是不少。而大師雖然名聲不顯,但大師的字可以說是當世難得一見,以我所見,古往今來能勝大師的不多。因此想求大師一副字帖,作爲傳家之寶。”

“我就不見他人了。”懷素先把第一件事直接否了。

這讓兩人吃了一驚,何暢可是如今國內公認書法第一的名家,只要是愛好書法的,無不以見他一面爲榮。在兩人想來,懷素聽說何暢要見他,應該喜不自勝纔對。

哪怕他的字再好,畢竟也沒人知道。但若是有何暢出面說兩句,他的身價立馬就漲了上來。可沒想到,他竟然直接拒絕了。

“求字倒是可以,我這裡沒有筆墨,你們自備吧。”懷素繼續說道。這兩人來得倒巧,正好喬家現在實在沒錢,別說兩位老人的藥了,連飯都要吃不上了。

哪怕懷素再不問世事也知道,自己一副字恐怕夠喬家吃上幾年了。

“多謝。”老人拱了拱手。

中年人還要說話:“何暢大師可是公認的書法大家……”

話還沒說完,就沒懷素打斷:“說不見就不見了,字帖還要不要?”

中年人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自己還想着借這個機會見一見何暢大師呢,沒想到這個懷素竟然這麼怪異。

哪怕再甘於平淡,也不至於如此吧?

可他們不知道,在他們眼中極爲重要的一切,完全不是懷素所求。那些符合常理的做法,懷素也不屑爲之。不是爲了什麼風骨,而是真的不在意這些。

第一個請求雖然直接被拒絕的,可第二個兩人也不會放棄。不得不說,這懷素的字是真好,其中自有一股真意在,筆走龍蛇之下,還有着佛家的真意所在,這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坐到的。就像老人所說,古往今來能勝過他的不多。

這還是老人沒說的太滿,千年以來的書法名家若是從棺材裡爬出來,在草書上敢說穩勝於懷素的,恐怕一個也無。

“就這樣吧,你們自備筆墨紙硯,之後再來尋我。”懷素說完又想起件事來:“對了,到時再找個醫生來,最好是中醫。”

說完也不再理會他們,自顧自的繼續開始噼柴。

一直到這兩人走,喬眉還在一邊暈暈乎乎的。

從這兩人進來,她就一句話都插不上嘴。哪怕她再沒見過世面,也能看得出來,這兩人是大有身份的人。

這樣的人來找懷素,竟然是爲了求一副字。

還有什麼公認的書法第一的大師要見懷素,他竟然也直接拒絕。

原本她只以爲懷素是一個頗爲心善的僧人,也只是個普通人,可剛剛見到的一切讓她發現,她對懷素瞭解的並不多。

不過想了想,她就將這些事放下。畢竟在她心中,現在也裝不了太多東西。

相比於懷素到底是什麼人,她更關心的是懷素會不會離開。

她親近懷素,不是因爲其他什麼東西。

而是懷素讓她感覺到一種有如父親一般溫暖的感覺。

從小她就沒有父母,也沒感受到父愛母愛,在羨慕其他孩子的同時一直在想,那會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

一直到第二次遇到懷素的時候,對其他人都開始抱有懷疑的她從內心有着一種信任的感覺。

隨後在懷素一路化緣,帶她回到巴蜀老家的途中,她的心中也升起一股孺慕之情。

第一次,什麼都不用考慮,什麼都不用擔心,有那麼一個人在她前面遮風擋雨。

這正是她所一直渴望而不可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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