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放的笑聲裡，幾多鬱憤，幾多悲涼。
身處這樣一個環境中，猴子的狂笑讓人禁不住頭皮發麻。
而燕趙歌心中，既有驚訝，卻也有不出所料，果然如此的感覺。
兩種矛盾的心理狀態，如果一定要比較，怕還是後一種更多一些。
方纔由燕趙歌二人之口提及，而猴子原本不知道其已超脫的大能強者，唯有中古紀元末年的靈山如來佛祖。
猴子話裡意思，分明在昭示一件密辛。
上古紀元時的準提道人，就是中古紀元的中央娑婆淨土之主，靈山如來佛祖，釋迦牟尼世尊！
“老師？！”
早先在外間聽到，彷彿鐫刻於時空中的那一聲怒吼，此刻彷彿再次在耳邊響起。
如果說身處此間的猴子，從來也不曾向佛門低頭，一直被鎮壓在這裡，始終不得解放。
那能被他稱爲老師的人，自然就跟佛子三藏法師沾不上邊。
這樣的存在，有且只有一個，那就是昔年齊天大聖孫悟空的授業恩師，傳說中的菩提祖師是也。
從古到今，關於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菩提祖師的傳聞，相對流傳最廣的說法，便是他乃上古紀元時西方教二祖之一的準提道人化身。
上古紀元之後，準提道人少有現世，下落不明。
現在對照齊天大聖所言，無疑是在說，準提道人便是他的授業恩師菩提祖師。
而當初教導他學道的菩提祖師，便是將他鎮壓在這裡的如來佛祖！
猴子此刻的情緒，頗爲複雜。
除了憤怒和不屈之外，卻還夾雜失望與悲涼。
“所以，他之前纔會痛斥如來佛祖是騙子，從一開始就是騙他的。”封雲笙輕嘆一聲，心情也隨之變得低落。
燕趙歌輕輕捉住她的手，搖了搖頭：“輸的是東皇。”
這或許纔是眼前的孫悟空真正悲哀的地方。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身爲地元石所化的他，可以破解人元石的奇異之處，這是他與生俱來的價值，而他無法拒絕這加諸在他身上的命運。
東皇以人元石佈陣，佛門就要以地元石破陣。
於是化作靈山如來佛祖的準提道人，再化菩提祖師，暗中收了孫悟空爲徒。
可惜，齊天大聖並無心投身佛門。
菩提祖師雖然是他授業恩師，但要破大陣，取人元石碎片，意味着要同他許多故交好友爭鬥，將對方打殺。
且不論孫悟空個人立場偏向哪邊，僅這一點，他就無法接受。
就燕趙歌所知，這世間關於昔年西遊紀元時的一些傳說，同自己記憶中的小說家言，有不少區別。
其中最引人注目者，便有當年同爲七大聖的其他大妖，死在孫行者棒下！
平天大聖牛魔王當年留下一命，已經是運氣不錯的結果了。
齊天大聖被鎮壓在此間，與世隔絕，對外界所知事情有限，但只要想一想西天取經路上可能發生的事情，就讓他又急又怒，鬱憤成狂。
然後不幸的是，他的猜測，大多成真了。
當年佈陣的一衆妖族大聖雖然沒有全部死傷殆盡，卻也大多遭劫。
按照燕趙歌的猜想，東皇當年關於地元石，自然也該當有所關注。
可惜終究還是如來佛祖技高一籌。
東皇這一輸，人族以外的太古諸族，輸得當真傷筋動骨。
而中央娑婆淨土因此大興，佛門大昌，最後如來佛祖也成功先一步超脫，贏了個淋漓盡致。
所幸東皇也夠果決，壯士斷腕，統率諸族退入辰山星海避世不出。
經過多年休養生息，妖族終於漸漸恢復元氣，於是在近年來，重新出世，要再爭氣數。
只可惜，當年的齊天大聖，如今仍然被鎮壓在此。
“大聖還請寬懷。”燕趙歌和封雲笙都嘆一口氣，這種情況下，他們實在想不到有什麼辦法可以安慰孫悟空。
這種遭遇，說什麼感同身受，那未免太虛僞了。
“此地封印之強，非我等可以破之。”燕趙歌微微沉吟後說道：“若不然，我設法將大聖你的情況告知東皇陛下？”
話雖這麼說，但結果如何卻很難講。
東皇是否知道齊天大聖仍然被鎮壓在此，燕趙歌不確定。
讓他來猜的話，多半知道。
但即便知道，是否放猴子出來，實是未知之數。
因爲這裡的封印，乃是已經超脫的如來佛祖所留。
當年雖然是對手，但如來佛祖既然已經超脫，那事情便已經揭過，怕是誰都不想惹他再重臨世間。
拿得起放得下，立足當前展望未來纔是正經。
如今的對手，已經是另外的人了。
就跟大家對現如今太上老君的態度一樣。
雖然太上老君心思難測，很可能甩手不管，就像當初大破滅時的情況。
但如非萬不得已，又或者確定收益一定大過風險，否則沒誰會對整個道門傳承趕盡殺絕，充其量只是打壓限制罷了。
當年大破滅裡天庭神宮遭劫，三清正宗嫡傳蒙難，說起來最初也是源自道門自家內亂。
雖然燕趙歌深深懷疑，這內亂很可能遭人挑唆，背後站着其他各方勢力的影子，但終究也還是隔了一層，不是大家直接聯合摧毀道門。
看起來有些費心思，但說到底也還是忌憚已經超脫的三清祖師。
尤其太上老君就還留在這裡的情況下。
只不過老君的心思太難測罷了。
同樣的道理，誰也不知道放出齊天大聖，會否觸怒已經超脫的如來佛祖。
“不必。”猴子目光灼灼：“這麼多年了，俺老孫自己已有辦法，只是其中有幾分難處。”
“娃娃你若真想幫俺老孫，只需替俺尋些幫手。”
“你們兩個娃娃自己不行，必須是俺的同族，如果是你們人族，那需是身蘊戊己地靈，方纔能成事。”
燕趙歌聞言，微微揚眉。
孫悟空心思何等靈巧，見狀哂笑：“以爲俺想找替死鬼？那也太小覷俺老孫了。”
“請大聖明示。”燕趙歌拱了拱手。
“俺老孫確實要借他們身軀一用，卻不是要他們代俺受過，反而要送他們一份天大的機緣。”孫猴子雙瞳中火焰熊熊：“俺舍了自己一身修爲，轉贈於他們！”
“他們得一番造化，俺得自由！”
齊天大聖仰首望天：“如來老兒昔年教導過俺，如今俺就把學自他那裡的一切都舍了！”
“兵解重修，從頭來過，俺無所懼，千年，萬年，十萬年，萬萬年！”
“定也要得個超脫，去再找俺那老師，和他好好說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