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趙歌和封雲笙在山巒間行走，回首望去，仍能看見那銅鏡一般明亮的目光，在晃動閃爍。
最後揮了揮手做告別，兩人一起出了五行山。
“趙歌，齊天大聖看你，好像有些審視的意思，似乎……別有隱情？”
走在路上，封雲笙蹙起眉頭，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嗯，你說的沒錯。”燕趙歌點頭：“他似乎看出了一些連我自己原先都沒發現的問題。”
“我雖然不知道他到底看出什麼，但我大概能猜到跟何事有關。”
“老君……”
燕趙歌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不似其他人，想面見老君都不可得，充其量遠遠見禮打個招呼，最多客套交談幾句。”
“這位妖族大聖，傳聞中當年切實跟老君有過接觸。”
“不敢說他是大羅天仙裡瞭解老君最多的存在，但肯定遠非尋常人可比。”
封雲笙聞言，沉吟着說道：“那就是說，在齊天大聖看來，你……同老君有關？”
“其實，我自己早先也有過一些猜想，只是思路還沒有理順，齊天大聖今天的反應，只是又一個旁證。”燕趙歌幽幽說道：“還記得我跟你講過，我感覺自己修習太清嫡傳絕學，更加得心應手，領悟更快更深嗎？”
封雲笙頷首：“我記得。”
“單獨只是這一件事，其實沒什麼特異之處。”燕趙歌聳聳肩膀：“武者在悟性這方面的天賦，很難講。”
他老爹燕狄同太易華雲伴生千年，也只是溫養造化刀刀意。
玉清嫡傳和太清嫡傳對燕狄來說，修練起來，沒有多大差異，修習太清傳承，也沒見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血親之間，可能遺傳體質方面的天賦。
但對武學修練，或者說對某一種武學，在悟性上的天資，則跟血統無關，多是個人神魂特異的緣故。
例如天元石碎片分化影響的“司空晴”們，大多天賦悟性優異，但他們同她們之間，並無血脈淵源。
所以假設太易華雲“隔代遺傳”影響到燕趙歌，也是不成立的。
習武悟性上的天賦，燕趙歌是燕趙歌，燕狄是燕狄，兩者並無關係。
從古到今，某個人對某種武學特別擅長，天生得心應手的事情，很常見。
許多天之驕子，便是這麼來的，類似優勢，本就是他們得以從芸芸衆生裡脫穎而出的資本之一。
例如，燕星棠、狄清漣、高清漩、龍星泉，乃至於殷十陽、龍雪寂、聶驚神、越震北、禹夜、賀勉等人，都是劍道悟性天賦明顯高於常人的存在。
這其中龍雪寂、禹夜雖然同高清漩、龍星泉有血緣關係，但所得益處，更多在於平日裡更高水平的指點影響和言傳身教。
對劍道領悟上的天賦，大多仍然是他們自身本就有的好底子。
所以燕趙歌對太清嫡傳絕學額外敏感通透，也並非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充其量是別人只對一種或者一類武學領悟力驚人，而他則比較誇張的對整整一脈傳承的所有武學都領悟力驚人。
但是，一件事可以是巧合，如果同更多相關的巧合湊到一起來看，就讓人很難相信，這全是偶然了。
至少，燕趙歌不信。
“老君的心思別說我們了，東皇陛下、無量天尊、彌勒尊佛祖等大能強者怕是都猜不透。”
燕趙歌喃喃自語：“我如今的情況，是否同老君相關，現在還難講。”
“倒是南極長生陛下那邊，說不定也看出了一點端倪，難怪他要託我來者五行山下走一趟。”
很顯然，如果一定要說有誰完全不擔心得罪已經超脫的靈山如來佛祖，那必然是同樣確定已經超脫的三清祖師和女媧娘娘！
如果燕趙歌身上，真牽連有太上老君的安排，別管是有心謀劃還是無心隨手爲之，那他跑到五行山下，活動起來明顯就要比其他人自在得多，不必那麼擔心觸怒已經超脫的如來佛祖。
當然，這只是相對而言。
是用這世間的人情道理來揣測。
而偏偏如來佛祖、三清祖師他們都是難以用世間常理揣度的存在。
所以風險也仍然還是有的，而且可大可小，無人能給確切判斷。
“南極長生陛下或許不知道當年五行山下的真相，但這裡是如來佛祖親自鎮壓的存在，事情肯定簡單不了，南極長生陛下收到了風聲，就想打探清楚究竟，便把我給攛掇來了。”
燕趙歌輕輕搓揉自己的太陽穴，苦笑着說道。
“可你還是來了。”封雲笙輕聲說道：“而且冒了天大的風險，答應幫大聖張羅脫困之計。”
燕趙歌沉默一下後，笑了笑：“方纔在五行山下，我跟大聖說的話，不是場面話，不是漂亮話，而是我的真實想法。”
封雲笙點頭：“我聽得出來。”
“我這人，實事求是的講，道德水平有限。”燕趙歌輕輕說道：“多數時候，我覺得自己挺現實的。”
“能做利人又利己的事情當然最好，但除了對部分特定的人以外，在利己和利人之間如果只能選一樣的話，我多半選擇利己。”
“趨利避害，計較得失，這些事情我也都常做。”
燕趙歌先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後笑容收斂，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可是有些時候，面對有些事情，我心裡也會有一個愛做夢的小男孩，突然任性的跳出來。”
今時今日，此時此刻，便是如此。
齊天大聖孫悟空！
已經很久遠的前世記憶裡，那是他燕趙歌童年的偶像！
哪怕後來他看了許多書籍，瞭解許多資料，那些信息都告訴他，自己的童年偶像並不完美。
在那些故事裡，猴子根本沒能大鬧天宮，更別說打得三界失色。
他甚至連凌霄寶殿大門都沒進去就被一個天將帶人攔下。
之後西行取經的故事裡，也是屢屢吃癟，到處搬救兵。
燕趙歌知道在那故事，在那原著小說裡，或許本就在講一個拴住心猿，定住意馬的故事，是一個本意諷刺針砭時政的故事……
他對孫悟空的印象，很多來自他個人感情的投射與補充，甚至已經不是孫悟空在故事中本來的形象，被他自己的情感不斷抹除缺點，不斷添加優點，影響形象的事統統選擇性無視，反而腦補添加了很多不存在的戲份……
但對燕趙歌來說，那些都不是事兒！
其他事情都可以講理智，但就這件事不行！
哪怕被人說是腦殘粉，他也懶得管。
對燕趙歌而言，他甚至很排斥那個五行山下出來後的猴子。
在他心目中，那個天不怕地不怕，戰天鬥地，永不服輸，永不妥協，一猴一棍打遍諸天，踩塌南天門，挑翻凌霄殿的蓋世英雄，纔是齊天大聖孫悟空！
這是前世。
而在這一世，閱覽過天庭神宮藏書閣許多典籍的燕趙歌知道，這世間，曾經的齊天大聖孫悟空，是真正大鬧過天庭神宮，縱橫諸天無所忌，天仙羣裡任馳騁的蓋世大妖！
所以對他最終還是化爲孫行者，西行成佛，燕趙歌心中更加失落惋惜。
而如今知道這世間五行山下真相後，燕趙歌心中的寬慰和喜悅，遠非他面上所表現那麼淡然。
所以如封雲笙所言，他到底還是來了這五行山。
不僅來了，還要幫猴子一把！
別的事情，他仍然可能有任性縱情的時候
但這件事，任性的格外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