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裡修路常要開隧道,爆破時,聲音震天,鄰近的王樹村常有人過來投訴,項目部的副經理是羅店縣人,並沒有放在心上。
以往在山區修路,遇到村民鬧事很平常,一般來幾次沒人搭理,他們也就沒趣地回去了。
爲此這次王樹村的人來鬧事,項目部的副經理就進行推脫,說是經理不在,以後再來找。
秦豐選定的修路工程,其項目部設在一所廢棄小學裡。兩層的小樓,牆皮已脫落殆盡,露出光禿禿的石灰牆。
王樹村的村民們最先是在離項目部有些距離的工地搞事,想給項目來一個下馬威,幾十個人忽然圍上去,擋下挖掘機,強行逼停施工,工地被迫放了半天假。
隨後,王樹村的村長帶着幾個“代表”來到項目部,裡面的工作人員給他們倒了茶水,讓他們坐着等項目部經理。
那幾個自稱村民“代表”的人,長得着實高壯。
雙方談判的“會議室”是一間教室,當初學校搬遷時,這裡完整的桌椅、電風扇,早就讓附近的村民拆走了,幾張缺胳膊少腿的課桌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
這場談判就顯得很不正式,兩邊的人就那麼坐着、站着,偶爾將腿搭在一張倒地的課桌上。
項目部的許多人也都是在外野慣的,說話舉止都帶着一股粗糲之氣,這個場面,像極了電影裡進行火拼的鏡頭。
村長是個精瘦的老頭,應該是五十歲往上,黝黑的臉,戴一頂遮陽的舊草帽,穿着老舊的襯衫,說的是一口地道的方言,項目部的人根本聽不懂,只得臨時找了當地的山民做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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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先開口說話,翻譯過來,主要的意思是,修路的工程隊在這裡搞工程快一個月了,自從動工以來,他們的日子就沒太平過。
說是渣土車一輛接一輛,弄得村子裡粉塵很大,還將他們自己出錢修的水泥路壓壞了。工地上開隧道搞爆破,每日山響,影響了他們生活。
“你們無論如何都要給我們一個說法吧。”說着,村長蹺起二郎腿,捻捻手指。
項目經理是秦豐派過來管理工程的人,他當然知道如何進行應對:“我說老先生啊,這可真對不住,但我們也是爲國家辦事、爲山民辦事啊。”
“‘要致富、先修路’,這路不通,這山區的經濟怎麼發展?所以啊,您現在是吃了點小虧,以後可是要享大福的!改天我到村裡給大家賠禮道歉,您放心,我們肯定會給你們一個說法的。”
項目經理的這一招是緩兵之計,本意是先把人勸回去,能拖多久是多久。
村長當然也是老江湖了,聽了項目經理的話,眉頭一皺,說道:“我也不跟你們拐彎抹角了,我既然來了,就是要來討個說法的,給我們惹了這麼大麻煩,肯定要賠償的。”
說着,伸出兩根手指在衆人面前晃了晃:“20%的石子歸我們,然後我們放行。”
“您跟我攤了牌,我也只好實言相告。”項目經理毫不示弱地板起臉來,開始放狠話,他說,王樹村離工地其實很遠,相隔了兩座山,噪音擾民根本談不上,修路也不是在他們的集體土地上,無理取鬧,想來分一碗羹,門都沒有。
“什麼叫門都沒有?你們在這裡施工不擾民?”村長的話翻譯過來時,過濾掉了怒氣,聽起來讓人感覺很奇怪。
村長知道原先的工程項目部的一些勾當,按規定,施工開下來的土石不可私人買賣,“小心我把你這層紙給戳通!”村長威脅道。
只是這個項目經理,秦豐給予了很高的報酬,根本沒有意思在土石上賺錢,爲此根本不怕村長的威脅:“土石都是工地自用,加工成混凝土了”。
心中不虛,他才能指責村長涉嫌敲詐,是血口噴人:“我明確告訴你,一分錢都別想撈到!”
“我還就不相信不可能,這世上還就沒有我郭某某做不成的事,我今天把話撂在這裡了,給你們一天時間的考慮。”村長說完,招呼一旁的幾個大漢起身,揚長而去。
雖說只是兩成石子,卻也實在是獅子大開口,做工程的利潤並不高,勘測、施工每一步都要花錢。
雖說秦豐不差錢,但平白無故地給這些村民,讓這個項目經理覺得很冤枉,當然不肯同意了。
王樹村的人走後,項目經理立即給工地那邊打了電話:“村民再來鬧事,就讓工人跟他們碰一碰。”他原先在秦豐的安保學校接受過安保技能訓練,決定硬碰硬。
第二天下午,沒有得到項目經理迴應的村長帶着十幾個高壯的人去了工地,故技重施,堵路、攔挖掘機,阻攔現場施工。
這天的局勢明顯不同了,由於得到項目經理“碰一碰”的指示,工人們準備放開手腳。
有工人遠遠地看到王樹村的人來,立即大喊了一聲,這是提前約定好的信號。頓時,所有工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手裡抄起了傢伙,奔跑着圍攏到工地入口來,人人擺出一副決戰的架勢。
這個舉動大出村長的預料,他以爲項目部不至於硬碰硬,現在見了黑壓壓的一大羣人,擺出大幹一場的架勢,眼看寡不敵衆,便帶着一羣人很快就回去了。
經過這次交鋒之後,一連幾天村民都沒再來鬧事,項目部以爲此事就過去了,項目副經理還拍經理的馬屁:“這世道啊,就是膽大的嚇死膽小的,給他點苦頭,他就知道要收斂了。”
連下了幾天暴雨,山上的電網被打壞,已經停了一天的電,搶修人員遲遲沒來,工地上連一口乾淨水都喝不上,駐地背後的山泉也因暴雨而分外污濁,只能生火煮水喝,生活回到一種原始狀態。
這一天,好不容易停了雨,晚上九點,項目部裡已是一片黑燈瞎火。忽然,看到窗外有燈束閃爍,項目經理髮現只見幾束手電筒的強光匯聚在一起,將樓前廣場照得亮如白晝:是村長和前幾日來的大漢!大約有幾十個人。
不一會兒,村長尖戾的聲音格外刺耳,這次,他說的是夾着方言的普通話,還是很難聽懂。項目經理只聽出了大概意思:他們要砸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