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口味重了?”朗耶不服,過來一聞粥碗,也是對裡面的味兒感覺非常難受,方纔道,“這大概是巴耶自己喜歡加的吧。”
是嗎?
葉朝歌正想轉頭問巴耶,卻見巴耶已然整個頭都入了被,屋內靜聽甚至還能聽到鼾聲,他已睡着了。
葉朝歌這次真的放下碗,往碗裡放紅棗是爲了活血,皮蛋是爲了好吃,但是花椒,是圖的什麼?
巴耶本來就已經重病成這樣,口應該味兒淡得很,這個時候應不可能再爲了一時的口腹之慾而如此操煩身體。
在這個時候還有空吃口味極重的花椒,讓人有點生疑。
“他昨日,就吃的這個粥嗎?”
葉朝歌問朗耶,朗耶自然是不知,出了巴耶的門叫來了整個使館裡面的廚子。
“王子饒命!王子饒命!”這廚娘也是膽小,她是皇上爲了飛耶國使者從外面請來的在北辰做特色菜餚的廚娘,只是這廚藝,平日裡雖然能唬唬北辰人,但真正的飛耶國人又哪會對自己國家的食物不清楚呢?所以在使者團剛剛在使館住下之時,這廚娘挨的批評的確不少。
更沒有想到,今日竟然在大庭廣衆之下,被揪了出來直接到了前廳了,這前幾日兩個大臣死了,昨日你奴僕又是病了,現在整個使館裡面風聲鶴唳,人人都怕把火引到自己身上。
“王子饒命!王子饒命!”考慮到此,廚娘跪在地上,叫喊、磕頭地更厲害了。
“停。”葉朝歌揉揉腦袋,她實在是沒有什麼興趣在那裡看廚娘演苦情戲,“廚娘,昨日府裡頭的菜飯可是你做的。”
“呃……”廚娘聽此頓了頓,而後結結巴巴地開口,“是……是……”
有問題。
看這廚娘這模樣,葉朝歌心知她在說謊,但一時也不揭穿,“包括巴耶的飯菜?”
“呃……對……對……”廚娘承了下來,這眼神卻是更爲迷離,盯着廳內的一根柱子、椅子,就是不肯看葉朝歌和朗耶他們。
“哦?”葉朝歌見時機成熟,一拍桌子怒而站起,“那你說,你爲什麼要害巴耶!”
“啊?”廚娘遠遠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是這個結果,眼見自己已經快要淪爲了“壞人”的身份,這平頭百姓爲了自己的清白急了起來,又哪裡顧得上前面講了什麼,“不是!我沒害!我沒害!這菜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
“哼,”葉朝歌冷哼了一聲,“你方纔才說飯菜是你做的,怎麼變得這麼快,分明就是心中有鬼。”
“冤枉啊!”廚娘見此在地上磕地更爲厲害,額上都已被磕地出了血,一塊紅印在上。朗耶畢竟也是一國王子,見自己好歹也是吃了幾頓飯的廚娘如此悽慘的模樣,心裡不忍,但葉朝歌那一臉認真和“你別插嘴”的表情,他的確也不好插手。畢竟葉朝歌剛剛在進廳前,就已向他要來了“絕對不管閒事”的這種承諾了。
所以他只能一邊看看葉朝歌,一邊看看廚娘,這眼神對象的轉換間,透露了點他的感情。
“你冤枉什麼!”葉朝歌的語氣是平緩了一些,但仍然不改威嚴,“你若是有話,那便說清楚,否則你今日就是跪死在這廳裡,也不會有人理你!”
廚娘這個縱使有再大的不願意,但性命攸關,自然是乖乖開了口,她雖然不知道葉朝歌爲什麼要說她害了巴耶,但想來她一個廚娘,大字不識一個,身體也沒有巴耶健壯,能引來懷疑的大概就是在自己掌勺的工作上了,故而道,“昨日的飯菜,不是我做的。”
“你不是皇上專門找來的掌勺嗎?而且我也看過薄子,你昨日並未告假。”
“我……我昨日孩子想要去寺裡遊玩,我又不想被扣薪酬,所以……”廚娘嚥了咽口水,心裡在斟酌着怎麼說會讓自己可憐點,看起來能讓人原諒她一些,“我找了我的幫廚替我……”
“幫廚是誰?”這廚娘雖爲掌勺,但畢竟是外面的人,這其他的幫廚都是宮中的人,他們在宮中被磨礪地八面玲瓏、鐵石心腸,又哪能爲廚娘幫忙?
“這是……”就是因爲這樣,廚娘一直對這個有些羞澀於出口,“是一個小夥子,我管他叫小馬,未在管家的薄子編內,但他一直給我在打下手,我用慣了,沒有他非常不習慣,偷偷讓他進的使館。”
這可是大罪啊……
把人放入使館,如果一旦出了什麼刺客之類的,這廚娘是怎麼也說不清的。怪不得剛剛那廚娘百般掩飾,原來是爲了這。
“他人呢?”
“今日告假。”
這時間上面,是應了。
但什麼事情都要講究假設和證據。若是這廚娘說的是真的,那這男人的嫌疑非常之大。還有一點讓葉朝歌一直心裡存着。
“這巴耶,平日裡都愛吃花椒粥嗎?”
“花椒粥?”廚娘想了想,“這我不知道。”
不知道?
這意思是不吃還是吃?
廚娘又道,“北辰人都不愛吃花椒,市面上的花椒也並不是很多,故而本來這食材府裡就是沒有準備的。”
府裡沒有花椒。
經此一說,就說明花椒更爲可疑,而那個幫工小夥,就更有問題。
如果一個地方根本就沒有花椒,就算某個人想吃,也不會專門跑去買,畢竟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動物。即使巴耶真的喜歡吃花椒粥,但這位小夥熱心到這個地步,的確讓人多想。
這花椒,味很大,在北辰雖然大家基本上都認識,但那是源於花椒本身味道的沖鼻給人留下的深刻的印象,而不是花椒受到歡迎。
在這個時候,在粥裡專門放了花椒,一般的原因,就是爲了掩飾粥裡的其他味道。
巴耶在這個時候染上了這樣的重病,很有可能便是因爲那碗粥。
有人在粥裡下了毒藥,想要巴耶死。
而這個時候巴耶死的好處,便是能讓案子再無頭緒,無論最後他們將眼光放在誰的身上,是死去的巴耶還是在牢裡的鳳邪,那個下毒的人都會相安無事。
那麼這個對巴耶下毒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兇手。
對待魯西和阿穆朗是這個手段,對巴耶也是這個手段。
府裡的人、做飯的人、能接近魯西和阿穆朗的人,這個幫工小馬倒是都能滿足。
“你雖這麼說,”葉朝歌心中雖已信了廚娘,但面上卻是不露痕跡,眉頭皺着,好似還是在那裡斟酌,“但這個小馬府裡的人都無印象,誰知道你是不是爲了洗脫自己的嫌疑隨便找出了一個人來湊數?”
“冤枉……”
這廚娘雙手匍地正要大喊冤情,被已耳朵、腦袋生疼的葉朝歌攔住,“罷了,你也不要再在這裡哭喪喊冤了,我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找到這幫廚小馬,把他帶到我面上,我就暫時不會再爲難你。”
“哦哦哦,”這廚娘聽了,先應下來再說。
“而且,”葉朝歌有意爲之地頓了一頓,吊了一下廚娘的口味,“你若是將小馬帶到我們身邊,今日我們便沒有聆訓過你。”也沒有聽過她今日破壞規矩、引狼入室、有意欺君的行爲,那麼這個廚娘往後在使館,也還能呆得下去。自然這項上人頭,也能保得安安穩穩。
聽了這個話,廚娘自然是熱情高漲,“謝謝大人,謝謝大人。”她未見過葉朝歌,只覺得這個女子不凡,聽別人說她是皇上叫來查案的,就乾脆叫了大人,“我一定找到小馬,一定找到!”
然而廚娘說得好聽,卻她平日裡都是小馬自己來這使館,對小馬的住址,也只是大致瞭解一個。
這個時候又不能帶一大班子人去找,只會是打草驚蛇。
是以葉朝歌和朗耶決定兩個人跟着廚娘去小馬的住處。反正他們一個體型大,一個性格強,只要不是遇到絕頂高手,應該也不會太過吃虧。
小馬的住處是在一條彎彎曲曲的巷子裡面,廚娘在前頭走,葉朝歌和朗耶在後面跟着,在衚衕裡走了已快半柱香了,這小馬的住處還是沒有找到。
“廚娘,你有沒有弄錯?”她怎麼覺得,兩個人一直在這裡繞圈子呢?
“哼!”誰知那廚娘卻是肩頭一顫,“自然是沒有弄錯。”
在廳裡面受審時的可憐兮兮的聲音,此刻正透露着幾分狠毒。
“不好!”葉朝歌心知上當,看周圍情景,這是一處被四面牆堵住的地方,非常的狹小,根本舒展不出筋骨,他們走進來的路非常的窄,剛剛朗耶費了老半天的勁才從那裡進來,現在往那裡逃命,自然是會慢不少。
“你跑得掉嗎!”廚娘大笑,看這兩個人的動作,只覺得自己是在甕中捉鱉,“你這小姑娘再聰明,到底還是經驗不足,想要查案,也得有命!”